不幸的是程軒的預感是對的，過了一日奇襲兵中的一個人帶著重傷，馬背上是同樣重傷而且已經陷入昏迷的將軍回了營地，那騎兵只是描述了一下戰況，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氣絕身亡了。

原來這場偷襲是成功了，只不過成功的代價卻是巨大的。他們遭到了敵軍強烈的反抗，以至於全軍覆沒，就連這最後一個跑出來報信的人，也身受重傷，只能用著最後的氣力帶出將軍。

聽到全軍覆沒的消息之後，全軍為之驚詫，就連好不容易勝利的一次戰役的喜悅也不能壓下這一股驚詫與悲傷。

而更多的，就是茫然，因為驀然聽聞全軍覆沒，將軍也重傷不醒，也代表著這整個兵營群龍無首，甚至就連僅剩的幾個頭領，也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緊急叫來軍醫為將軍治療過，半天之後，將軍終於睜開了雙眼，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全軍撤退。”，之後就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好不容易有個明確的指令，大家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各自開始收拾行裝。程軒收拾好後，照例躲在大軍的最後方，而在火頭營的前面，就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軍醫。

大軍開拔，退向鄰近的城池，不料就在剛出發一個時辰之後，遭到了敵軍的攻擊。敵軍的這一次反撲比起以往更加強烈，大多數都是不要命的攻擊法，且悍不畏死，顯然朝廷軍隊方才破釜沈舟式的攻擊讓他們感受到了痛，因此才反撲的格外兇猛。

敵軍厲兵秣馬，可朝廷軍隊卻是力不從心，蓋因方才趕路便耗費了不少氣力，面對敵軍毫無章法卻簡單粗暴的攻擊更是無力招架，因此連連敗退。

不多時，一大半的兵將已經被消滅，而且敵軍還有一鋒勢如破竹般的突進，眼看著就要攻擊到軍隊的後方，也就是軍醫隊和火頭營，程軒眼看著高頭大馬的敵軍漸漸逼近，腳下一趔趄，險些摔倒。

正想繼續走的時候，程軒旁邊的兵碰了他胳膊一下：“你掉東西了。”

程軒低頭一看，是徐伍長臨死前托付給自己的手絹，他彎下腰，撿了起來。手卻在撿起手絹那一刻頓住了，腦海裏電光火石般閃過徐伍長臨死前的眼神。

若是不拼命的話，按敵軍這個進攻的速度來說，結局肯定會死：可要是拼命的話，至少能保證一部分醫生和士兵活下來，若是能堅持到援兵趕來，或許還能得救。

就這麽一會而，程軒腦海裏閃過無數個念頭。正巧這時他身邊有其他人討論該怎麽辦，程軒就把這利弊簡而言之的講給了他們。 大家很快的達成了共識，既然無路可退，便也只能向前走了。他們拿起手中趁手的武器，又把那些軍醫安置在身後，接著便一鼓作氣，悍不畏死的向前沖。

因為敵軍多騎馬，程軒靈機一動，拿出了軍營中用來綁帳篷的繩子，和另一人把繩子抻開，用來攔住戰馬的腿，由於敵軍的速度很快，即使看到了也不能停下來，以至於一時之間人仰馬翻。

程軒正有點小得意時，卻沒註意到在他的身後正有危險逼近，一個被絆了馬腿而滾下馬的敵軍看出來程軒的做法，手拿著長刀慢慢走向了程軒。

而此時，程軒正小心翼翼的把控著繩子，沒有多餘的眼神分給周圍。也就是因為他的疏忽，一把長刀捅過了他的腹部。 程軒感覺得到腹部忽然傳來的疼痛，低下頭只看見破腹而出的刀尖。

他勉力回過頭，拿手中的劍給偷襲的人也捅了一刀，正中心臟，那人立刻血如泉湧。而程軒也因為極度的疼痛倒向了地面，砸起了厚厚一層黃沙。

程軒側著身，想到：“果然人不能做壞事，這不報應來了嗎？自己這一輩子就要這麽草草的結束了。而當自己就這麽死去了，又有誰會真正的掛念自己呢？這其中肯定會有杏兒吧。”

杏兒是很好很好的，只是自己總是因為一些其他的東西辜負了她，或許自己現在這樣，也算是有因有果吧。

杏兒，若有來生，我希望你別再遇到我，平安順利的長大、嫁人、生子，別再遇到我這樣只能讓你傷心的人，希望你的夫君待你如珠如寶，而不像我一樣只顧利益。

或許是人只有到生命最後一刻才能看到什麽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吧，如今才知功名利祿皆為過眼雲煙，只有心上人的一顰一笑才是世間難尋。曾經擁有過，而後失去了，才是最心痛。

程軒想起每次他和杏兒說話杏兒臉上的嬌羞，語氣的溫柔，多想，多想回去再見她一面，親口對她說一句：“抱歉，杏兒，今生是我負了你。”

程軒漸漸失去了力氣，一點一點的倒下，縱使有萬般的不情願，也只能接受自己即將死亡的事實。他看著戰場上卷起黃沙的馬蹄，而馬蹄聲越來越小，眼前也越來越模糊，最後，他闔上了雙眼......

京城裏的人卻對程軒去世的事一無所知。

鹹福客棧裏，老板娘正扒拉著算盤，算的是前一陣唐二叔一家打砸客棧造成的損失。當時損壞了不少桌椅，雖然用壞的勉強對付了一陣，可畢竟應急的方法不能長久。老板娘又從木匠那訂購了一大批桌椅板凳，算一算已經把先前客棧賬面上的錢用得差不多了，又因為唐辛成婚時老板娘為了好好給唐辛嫁出去，給她置辦了不少嫁妝，所以老板娘的錢也所剩無幾。

但是除了桌椅板凳，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需要置辦。例如被潑上臟汙的墻面需要重新粉刷，大門也被人踹壞了需要換，還有客棧日常需要的瓜果蔬菜，都需要重新購買。程昴和月兒商量過後把兩人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補上這個虧空。

客棧在歇業修整了幾日之後宣布重新開張，還買了些鞭炮放，為了重新招攬顧客，整店前三天所有的菜品都半價出售。一方面是因為菜價太便宜了，一方面是京郊的人都了解老板娘的為人，所以很多人都來捧場，有些街坊鄰居甚至三餐都在客棧裏解決。

一時之間客棧裏人滿為患，把程昴月兒還有唐麟寶累得連稍微停下來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就連桔瑤也加入了，和唐麟寶兩個人一個算賬一個收錢，配合的好不默契。

客棧忙碌到月亮在天上掛的老高才打烊，滿足好在客棧住宿的客人的各種需求之後，眾人才可算有時間坐下來好好歇一歇。

日晷一圈一圈地轉，碾碎了多少平凡或跌宕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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