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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鳳姐讓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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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修養了幾日,覺得好些了才敢出門,回家一趟聽說哥哥親事已經定下了,十一月二十五,算算也就一個月時間,寶釵少不得幫忙料理,家裏錢已經不多,又要顧著體面,一時破費躊躇。忙亂之下她也沒去註意自己生理的變化。

這日寶釵想著也有十天沒去王夫人那了,忙打扮好去見。王夫人最近憔悴了很多,夏太監總沒說讓自己進宮探視,老爺那裏也沒準信,她心裏忐忑,真怕女兒煎熬壞了,那可還怎麽再往上爬。看寶釵進來也不像往常那麽熱絡,道:“寶丫頭打哪來?”

寶釵陪笑道:“家裏。姨媽也知道最近家裏再忙哥哥娶親的事兒,釵兒也脫不開身,竟是總沒來見姨媽。”

王夫人淡淡道:“親戚骨肉的還講這些。我看你倒憔悴了不少。”

寶釵笑道:“實在是事太多也沒辦法,我看姨媽也瘦了不少,我家裏還有些補品明兒給姨媽拿來,姨媽是家裏主心骨可得好好註意身子,不然這一大家子可指望誰去?”

王夫人聽得親切又心酸,濕潤了眼眶道:“真難為你了,這滿府上下竟沒一個人這麽問過我,想著就讓人寒心,還是咱們家人親吶。”

寶釵嘆道:“姨媽也別傷心了,福禍相依,沒有過不去的坎。”

王夫人蹙眉長嘆道:“我倒也沒全灰心,只是這宮裏老沒信也不行,總要想個辦法進去問問你大姐姐才好想下面對策。唉,那老太太竟不想想辦法,我求了幾回,若把那東西用一次免了你大姐姐的罪也好啊,偏老太太不許。”

寶釵怔道:“什麽東西?”

王夫人也不避諱,道:“丹書鐵卷。真用那東西多大罪不能免,那老不死的就緊掖著不拿出來。別人誰也不知那東西藏哪兒了。”

寶釵一驚,喜道:“姨媽家還有這樣東西呢。”

王夫人道:“可不嗎,要不咱們府能一直受著皇上眷顧。”

寶釵蹙眉思索半天道:“老太太怕是覺得大姐姐如今已算皇家人,算不得賈家人了吧,那丹書鐵卷不是一般只對賈家子孫好用嗎?”

王夫人恨聲道:“可不就是這個理由。那老不死的也不想想,元兒再怎麽也姓賈,怎麽不算賈家人,她難道沒從元兒那得到過榮耀,現在卻翻臉不認人了。”

寶釵知道王夫人是弄左性,老太太的理由其實是很合情合理的,真拿出這東西來,皇上也不不會買賬,也只她覺得不服吧。但與自己無關,她樂得順著,遂笑道:“姨媽怎麽不去和姨夫說去,姨夫再怎麽還能不心疼女兒。怎麽著老太太也得聽兒子的話不是。都說夫死從子,姨夫開口老太太若不同意可是不遵婦德呢。”

王夫人大喜,摟住寶釵道:“釵兒太聰明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你姨夫從小就最寵元兒,比珠兒還甚呢,再沒個不應的,我這就去說。”

寶釵微笑道:“那釵兒就不打擾姨媽了,先回園子去了。”

王夫人忙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吧。沒事看看你寶兄弟,最近事多我也沒顧得上他,還不知怡紅院如今變成什麽模樣呢。”

寶釵答應著笑吟吟走了,出來了回望王夫人的屋子,嘴角翹起,看來這賈家也沒那麽差嘛,丹書鐵卷,這麽好的東西竟藏得這麽深,好在讓自己知道了。微笑著順腳來到怡紅院,剛一進院子就聽見一陣笑聲,寶釵一皺眉,見寶玉正和一幫子丫頭在摸人玩,正好輪到寶玉雙眼蒙著亂摸。那些丫頭見寶釵來了忙都站住,麝月忙道:“寶姑娘怎麽來了。”

寶玉正玩得高興,聽這話忙蒙著眼笑道:“寶姐姐也來了,咱們一起玩吧。”

寶釵一皺眉,自己和幫丫頭玩豈不失身份,嗔道:“寶兄弟快歇會子吧,我都這麽長時間沒來了你也不和我好生說會話。”

寶玉有些掃興,但聽著寶釵婉轉的聲音又覺得受用,且聽寶釵有些嗔意,與往日不同,大有儔密之意,更覺舒暢,忙摘下紗巾作揖笑道:“可是我失禮了,姐姐快請進。”

早有丫頭去打簾子,寶釵笑道:“襲人在哪兒呢,怎麽沒和你們玩?”

寶玉笑道:“她說要給我打個汗巾子就沒來,這不在那屋呢。”襲人早從裏屋出來笑道:“奴婢失禮,勞寶姑娘動問。寶姑娘家裏事忙完了?可是有一陣子沒來了。”

寶釵笑道:“也差不多了,主要還是媽在忙活,我一個女孩家能幫上什麽。寶兄弟這裏倒是輕松自在得很。”

襲人苦笑道:“可不是嗎,家裏這麽多事,誰都在為娘娘的事情愁,偏我們這小爺萬事不理滿不在乎的,那也罷了,卻連書也不讀,太太沒時間管,這怡紅院眼看都要翻個個來了。”

寶玉聽得不樂,嘟囔道:“那些事與我有什麽關系,咱們在一處就好了,你又嘮叨什麽。”

襲人不好深說,堆起嬌柔笑意道:“我可不敢說爺。”

寶釵如今也不願太逆著寶玉,萬一他真不喜自己,和老太太太太再撒個嬌,自己可就一點勝算也沒了,還是先要抓住了他才行,等結了親,有多少話勸不得。遂不接襲人的話頭,只笑道:“寶兄弟如今也大了,想來也用不著別人多言了。怎麽你今兒沒去找別的姐妹玩。”

寶玉聽寶釵沒說別的,既訝異又高興,忙道:“三妹妹最近老憂心,也不知愁什麽,不愛理我,四妹妹倒總去林妹妹那兒,我原也要去,可那些該死的侍衛不讓我進,說我是什麽外男,真是以前雖然我很少能進,但好歹還偶爾能見一面妹妹,現在好,都快半個月沒見了,我還能去哪兒玩。雲妹妹剛走一會兒去老太太那兒了,還好寶姐姐今兒來了,不然我都悶死了。”

寶釵一嘆,連探春尚且能為家憂心,寶玉竟是一絲知覺也無,這樣人怎能成為自己良人,可自己又沒的選,打疊起精神和寶玉說些他比較喜歡的話。正說著就聽丫頭道:“寶姑娘在嗎,太太有請。”

寶釵一怔,才剛離開怎麽又叫自己,忙擡腳就走。寶玉不舍道:“我也去吧。”那丫頭道:“太太在老太太那兒呢。”

二人來到賈母屋,見鳳姐三春湘雲也在,正說著話,寶釵忙道了好坐下。就聽賈母對鳳姐道:“鳳丫頭,現在眼看快過年了,這麽多事你一撂挑子可讓誰來管。”寶釵一楞,頓時明了王夫人叫自己的意思了,抿嘴一笑。

鳳姐陪笑道:“實在是今兒得了消息說鳳兒這次可能懷的是哥兒,只胎息不大穩,大夫千叮萬囑不讓勞累,老祖宗也知道璉二爺盼兒子都快盼瘋了,為這打了多少饑荒。那年本鳳兒懷了一個,結果省親時一勞累還掉了,這次媳婦怎麽能再讓他失望。老祖宗最是疼我的,也不忍心鳳兒這胎在有危險吧。倒是後大胖重孫子一抱,老太太多高興啊。”

賈母沈吟半晌,也不好說別的,那邢夫人倒聽得順耳,她原不滿鳳姐眼裏沒自己,這些日子不知怎麽鳳姐老奉承她,如今又要回去侍奉自己,又有了身孕,真是別提多美了,忙也幫著附和。賈母嘆道:“罷了,子嗣原是大事,這家就先不管了吧,只你也把著關,不然猛一換人當心家下人造反。”

鳳姐忙笑道:“鳳兒也是操心的命,閑不下來,哪能真全不管了,那自己也悶死了,有事了老太太太太只管吩咐,我平時也讓平兒幫襯著。”

賈母方喜悅道:“那也罷了,只是得勞累太太了。”

王夫人忙起身道:“媳婦最近身子不好,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再說媳婦才幹淺薄,倒不如讓這些小孩子管管,他們姐妹也大了該學學了,一點不會也說不過去。依媳婦註意,探丫頭如今看著殺伐決斷都好,就讓她幫著她大嫂子吧。再就是媳婦覺得寶丫頭如今園子住著,她年紀大又穩重,不如也幫襯著拿拿主意什麽的。老太太覺得如何。”探春聽了眼睛驀地亮起來,嘴角翹起帶著壓抑不住的欣喜。終於自己多年來的小心殷勤有了回報,管家啊,將諾大的家交給自己該是何等的信任與榮耀,這已說明自己終於走進了王夫人的心裏,再不是那個庶出的奴才丫頭了。

賈母冷笑一下,不喜不怒道:“這也罷了,不過我倒覺得林丫頭也不錯,不如讓她也幫著,那丫頭最心細,別人想不到的她也想到了。”

王夫人臉一沈,剛要說話,寶釵忙拉她,低聲道:“那丫頭不會管的,太太只順著就行了。”王夫人頗有懷疑,畢竟她覺得榮國府管家權何等榮耀,那林黛玉撐死一個三品官的妹子,一個外三路的郡主,怎麽會不願,但因相信寶釵,便笑道:“那更好了,老太太果然周到。”

賈母瞇縫眼睛讓李紈去請黛玉來。寶玉心裏一陣高興,好久沒見妹妹了呢。不一會,見黛玉一身粉色衣衫裊裊婷婷走進來,寶玉立時直了眼睛,眼珠子只粘到黛玉身上,湘雲寶釵看得氣悶不已,爭相拉過寶玉說話,奈何寶玉只心不在焉的。

黛玉淡淡和寶玉打了招呼便正眼也不瞅他了,只和賈母等說話,閑話幾句她方含笑道:“外祖母叫玉兒來什麽事。”

賈母道:“這不你鳳姐姐如今有喜了想歇歇,這管家的事就沒了著落,玉兒也只咱們家裏除了她也沒個能人,因此外祖母想求玉兒幫忙照管幾日,想玉兒博學多才又聰明心細,很能照應得過來。也不敢全讓你勞累管,只想讓你幫襯著你大嫂子三妹妹,他們一時或有不到的地方,你見了就提點一句,玉兒意下如何。”

黛玉看向鳳姐,眼裏有些了然欣喜和讚同,這個潑辣精明不失良善的女子終於知道退步抽身了,微向鳳姐點頭道:“恭喜二嫂子了。”

鳳姐笑道:“豈敢豈敢。”看著黛玉明顯讚同的神色,她知道自己這回一定沒有做錯!

黛玉淺笑道:“外祖母這可找錯人了,玉兒只知吟詩作畫,哪會管家。大嫂子和三妹妹都是厲害的,已經能應付了,再說黛玉一個外姓人也不好管。而且自上次生病玉兒身子總不好,禦醫說要靜養為上,老太太也不想玉兒累著了吧。”

賈母有些出乎意料,擡眼仔細打量似在確定黛玉是否真心。黛玉迎著她的目光,坦蕩明澈,心裏卻嘆口氣,賈母終究不了解自己,只以己心奪人,她真以為自己會在乎這榮國府管家權嗎?為什麽她永遠都是用利益之心去想別人。

看出黛玉眼中的堅決,賈母一嘆:“罷了,玉兒身體最重要的,那就讓雲丫頭管吧。”總之她不能讓王夫人獨霸大權,想那鳳姐當時可是個兩面討好的人自己才容下了。

黛玉冷笑一聲,看那湘雲簡直如祥雲砸頂似的高興,也只一嘆。那湘雲可沒想過會有著好事,她如今漸漸大了也存了心事,她不是傻瓜,看這榮府上下只註重黛玉寶釵,根本沒自己放在眼裏,她如何能一絲不懂,老太太鐘意黛玉,太太鐘意寶釵,自己可有什麽機會。不想如今黛玉明擺著退出,她心裏升起希望來,或許老太太終於看到自己的好了。忙不疊答應了,拍著胸脯笑道:“老太太放心,雲兒會努力的。”寶釵看她張揚的樣子冷冷一笑,這個湘雲真是不足為慮,當對手都覺得無趣。

黛玉看沒什麽事便道:“玉兒該吃藥了,先告辭了。”

惜春笑道:“林姐姐我也去你那兒。”迎春便也起身。

那寶玉忙湊上去,想著這麽多人要去,黛玉應該不好意思說自己吧,哪知黛玉見他和寶釵湊過來似笑非笑道:“寶姑娘和二哥哥跟著做什麽,我瀟湘館可沒設你們的座位。”寶玉僵住,寶釵亦紅了臉,眼看黛玉和迎惜二人走了,才緩過神來,寶玉訥訥道:“為什麽林妹妹總不理我,老祖宗,你去和林妹妹說說,她現在都不讓我去了,大家一處作詩畫畫多熱鬧啊。我們的詩社都停了好幾期了。”

賈母神色一暗,安慰道:“你妹妹必是找你們姐妹有事,你不便跟過去吧。”

寶玉悵然若失地坐回椅子上,心卻覺得越來越冷,往事不知怎麽勸回到腦海中,從小時候第一此見黛玉,他就莫名親切,奈何黛玉總是淡淡相對,從沒有過親密神態話語。寶釵之溫和湘雲之爽朗都不足以讓替代黛玉在他心中的地位。明知黛玉不喜他,他自己卻總不自覺靠近,追逐著那抹清麗的倩影,卻又總不覺間得罪了她,本欲近,卻愈來愈遠。每每在瀟湘館外徘徊到風停露冷,被襲人強拉回去才罷休。林妹妹,為何你對我如此啊,寶玉喟然一嘆。

賈母看黛玉和寶玉這樣子,二玉的姻緣真會讓自己如願嗎,不行,自己說什麽也要用這血緣把黛玉牽牢了。自此賈母竟開始“真心”關心起黛玉來,巴望著能贏回黛玉的心。可惜破碎的鏡子還怎麽還能再毫無痕跡地粘回去呢。

當晚,王夫人便和賈政說了丹書鐵卷的事,賈政也有些心動,再怎麽他還是心疼女兒,可也覺賈母的理由合理。王夫人見他頗有些動搖,一喜,道:“老爺還考慮什麽,咱們大女兒怎麽也算賈家出去的人,您看那古往今來哪個妃子不說自己是娘家女兒的。若老太太肯動用一次丹書鐵卷,起碼可以免了元兒的罪過,即使不能恢覆了份位也強於是待罪之身。當年聖祖親口允的賈家子孫除了謀反大罪外皆可減輕或免罪,即使犯死罪都有三次豁免機會,咱們還一次沒用過呢。元兒明顯是被人陷害,動用一次又何妨。”

賈政想了半天似也覺得有理,他本是沒什麽主意的人,雖正直卻迂腐無能,於是點頭道:“我試試吧。”

王夫人大喜過望,滴淚道:“終究還是老爺心疼自家女兒。”

賈政覺得事不宜遲,忙去求見賈母,賈母揮退丫頭們命他進來奇道:“你這麽晚還不睡?”

賈政蹙眉道:“擾老太太休息了。兒子有些事想請示母親。”

賈母怔道:“什麽事?”

賈政皺眉,還是覺得事不諧,半吞半吐道:“母親也知元兒遭人陷害如今是待罪之身,兒子想求母親動用一次丹書鐵卷。”

賈母老眉一挑,惱道:“你怎麽也和你那愚蠢老婆學,這丹書鐵卷只對賈家子孫有用,元兒現在姓氏前有個水字,這丹書鐵卷怎麽可能有用。再者那東西能隨便用嗎,你們都是目光短淺,說穿了它就是個保命符,不到緊要關頭絕對不能拿出來的。”

賈政紅了臉,道:“可元兒畢竟是咱們家的女兒。”

賈母頭痛道:“真服了你們兩口子了,有些事情上怎麽就不開竅呢。”

賈政也有些來勁了,畢竟元春是他最喜歡的孩子,於是道:“母親就聽政兒一回吧。明兒政兒去和珍哥說開了宗祠將丹書鐵卷請出來,只用一次就好。”

賈母冷笑道:“你死了這心吧。不怕告訴你那祠堂裏的是假的,當年你爹說了怕有人打它的主意,命我放個穩妥地方。”

“什麽?”賈政大吃一驚,看賈母一臉怒意,料再難說,他原是孝順的,也只得失望回去。

賈母嘆口氣,自語道:“一個兩個都這樣糊塗無知,老太爺您怎麽就沒留下個好傳人呢,唉。”她蹣跚起身來到臥室的自鳴鐘前默了許久,眼神覆雜無比,終於一嘆,徑自去睡了。

彼時房頂人影一閃,有人悄悄走了。

兩日後夏太監終於傳信,令王夫一人扮成往宮裏送菜的仆婦混進宮去。王夫人又喜又惱,不甘願的換上粗布衣服隨著報信人匆忙來到皇宮後的一個小小偏門。

進了宮門那傳信太監領著王夫人七拐八拐來到一個破舊的小房子處,王夫人一看,是個盛菜的小倉庫,那小太監道:“快些,你們就兩刻鐘時間啊。”

王夫人忙走進去,只見當地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女子,一臉晦暗之色,卻不是元春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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