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遠！我要你死！”林幽放下蘇明蜩，再次凝出了手中的利劍。

“確實是個傻子，壞了我的好事。”見地上的人沒了氣息，常遠才意興闌珊地將目光轉回了林幽，“生離死別的痛苦如何？”

林幽：“我和你，不一樣。”

常生：“有何不一樣？”

林幽不說話了，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常生！

……

蘇明蜩記得有報道說什麽人死後還能聽到幾分鐘的聲音，可他怎麽什麽都沒有聽到？

看來是死的透透的了。

額……好像也不對，要是真死的透透了怎麽還能有意識？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蘇明蜩就覺得不對勁，胸口悶的慌，就像是沈在水裏，呼吸不過來。

他不是被□□射中了胸口而死的嗎？現在怎麽和溺死了一樣？

他想張大嘴巴呼吸，他必須得要游出這黑暗……

“呼——”蘇明蜩睜開了眼，大口地呼吸著，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只是噩夢初醒，怎麽，迎接他的還是黑暗？

不，和之前的黑暗還有有區別的，月明星稀，他看到了月亮。

地府的月亮嗎？咦，怎麽被遮住了？

他看到了林幽，其實他也不是看得很清楚，就能感到這股氣息就是林幽。

“醒了？”

“……您也下來了？”他不是死了嗎？怎麽又見到林幽了？

“呵，下去哪？”

“這裏不是地府嗎？我不是死了嗎？”

“沒死，算你運氣好，被射中的地方和上一次的是同一處，還餘留著我的神力，死不了。”

本以為這一次他是必死無疑的，可誰知，不偏不倚射中的剛好是老位置，林幽第一時間就用神力替他保住了心脈。

“沒死啊……什麽！”蘇明蜩才反應過來，猛地坐了起來，他本是平躺在地面上，“我沒死！？”

天！蘇明蜩摸著胸口，果然，啥都沒有，就是感覺悶悶的。

“那那……那個常生呢？”蘇明蜩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除了自己與林幽，沒有其他人了。

難道是離開了？

林幽：“死了。”

“哦。”等等……“死了！？”

“嗯，死的透透的。”

有點點的突然，“死了……死了就好，沒其他的了吧？”別再出了個常生三號四號的。

“結束了。”

“那也就是說……我們贏了？沒事了，沒事了，他已經死了！太好了我們贏了啊！”蘇明蜩站起來跑到林幽身前，顯得有些激動，常生死了，一切風波終於結束了。

“蘇明蜩，我要走了。”月光下，林幽看向蘇明蜩眼裏沒有任何欣喜。

“啊，去哪？”蘇明蜩一楞，隨即道，“我陪你。”

林幽搖了搖頭，神色略顯的疲憊，蘇明蜩第一次見她露出這樣的神色。

“你做了什麽！？”蘇明蜩心中惶恐。

“無事，也就是時候到了，這麽些年到底是老天爺賞的……如今要還回去了。”

“說什麽胡話，什麽賞不賞的，什麽還回去，你快別說話了……”蘇明蜩本以為是她的神力用的透支了，他恨自己此刻為什麽不是個傻子，怎麽一下子就明白林幽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呢？

林幽：“不行，有些話再不說就沒的說了。”直到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還有好多話還未說出口，這大概就是人類所說的彌留之際的遺言了吧？

“有的時候我真想……就當個普通的人類好像也不錯，一生不長不短嘗盡世間百味，剛剛好……”林幽支撐不住，身子一斜向一旁倒去，蘇明蜩立刻接住了她，“我沒有體會過人間的男女之情，喜歡是什麽，愛又是什麽，為什麽兩個人非得在一塊，可看起來他們很高興，說實在的，我對你……說不清，道不明……”

“說不清……道不明……沒有關系以後我們慢慢說慢慢明。”

“沒有以後了，你已經明白。”林幽看著蘇明蜩的眼眶泛紅，隱隱有淚水泛出的跡象，“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水做的，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嗎？總這麽愛哭可怎麽辦？”

“你我……把我的命拿回去，就當方才沒有救過我好不好？林幽！”怎麽能，怎麽能再一次看著林幽消失，“我現在能做些什麽，我不能就這麽看著你……”

“不必，是我舍去了神格。”做什麽都是沒用的，她以神格為祭，選擇與常生同歸於盡，她本就沒有想著要活著回去。

“神格……為什麽……”

“這是最好的辦法，就算沒有常生，我也會在不久的將來消散。你沒有發現嗎？為什麽這世上的山神就只餘我一個？我的蘇醒又為老天處理掉了多少的精怪？世間有它運作的一套法則，而我便是這這漏網之魚，消失，是遲早的事。”

“與其等它來收走我的命，讓我對即將到來的這一天惴惴不安，倒不如自己來選擇。”

“這便是我的選擇。”

林幽突然笑了一下，“蘇明蜩，我發現，我們一直就互救，你救我一次我再還你一命，反反覆覆……倒像是救贖一般……”

“陪我說會話吧，我還沒這麽快死。”林幽看起來雲淡風輕的，仿佛是要死的不是她。

“我活了很久，但入世的這七年裏，只有這一年過得及其……有趣，我從未見過一個人明明怕我怕的要死，每日狗腿的‘山神大人長、山神大人短的’，明明我待你也算不得好，對你一個公子哥呼來喝去的，還打了你幾次，你倒是還貼上來了……”

“林幽！”蘇明蜩眼下沒多少心思能細聽林幽講什麽，就算是聽見了一時也沒法消化，在看到她雙眼就要閉上之時，立刻大喊了一聲，緊緊抓著林幽的肩膀，他快要崩潰了。

“喊什麽，還沒死呢。”林幽嗔怪地微張了張眼，“閉著眼也能講話。”

“不行！你給我把眼睛睜開，你得看著我！林幽，看著我！”

還讓不讓神好好死了，“好好好，我睜。”林幽無奈，睜一會有什麽用？

“林幽……別丟下我一人……”蘇明蜩幾近哀求。

“認識我之前，你也是一個人，你的極陰之體我改了，我死後玉指環也能再護你一段時日。”她已做好了安排，就像今日就是來赴死一般，林幽停了一會，繼續道，“我會抹掉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存在，蘇明蜩，今日之後你不會再記得我，你會回到原有的生活。”

這句話猶如一支利箭，直插蘇明蜩的心口，讓他覺著心臟猛地一縮。

“你，林幽！你憑什麽！我告訴你你休想！”這一回眼淚是真掉出來了，被委屈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死就死想抹就抹，你！我不會忘的！我就算是死也要記得你，你給我等著，不許投胎！掘地三尺我也要在地府把你挖出來。”

林幽聽完，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地府我還沒過去，不過大抵他們也是不會收我的，還有……”

“我不是人，沒有來世的，沒有投胎一說。”

蘇明蜩：“……林幽你氣死我算了。”

“不氣。”林幽難得溫柔的用手抹去他臉上的淚水，蘇明蜩發現林幽的手出現了變化，像是沙化了一般。

她的時間不多了。

蘇明蜩不知道現在是幾時了，周圍靜的很，莫約是快到零點了。

“今日可是我二十四生日，我在等你一句……”

“生日快樂，蘇明蜩。”林幽脫口就說了出來，“那日你說的這麽大聲，恨不得湊到我耳邊大聲說你要過生日了，我自是聽見了。”

“……我希望，林幽能不死，能陪我一生一世。”

“你這是在許生日願望嗎？”

“林幽。”蘇明蜩喊了她一聲。

“嗯？”

“我喜歡你。”

“我知道。”

“很喜歡很喜歡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相知相伴相許的那一種……”蘇明蜩說的斷斷續續，“能不能……不要走，不要走……”他不想說‘死’這個死。

這一回，林幽不說話了，她本失去光澤的眼神顯得有些覆雜，蘇明蜩已經快感受不到林幽的身體了，正當他難受地用嘴喘了兩口氣後，感到林幽動了。

她將頭一擡，雙唇準確無誤地貼上了蘇明蜩的嘴唇，但也只是一瞬。

這一瞬，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再也無法動彈。

“我可以試一試。”

“什麽？”蘇明蜩此刻腦中一片空白，木訥道。

林幽的臉也開始變得透明了，終是到了這一刻了，她看著他笑了一笑，嘴張了張，沒有發出聲音，蘇明蜩卻看懂了。

她在說……

侯吾歸家。

“不！”蘇明蜩失魂落魄地伸手想去拽住林幽，可她的身子已經透明，他的手直接穿了過去，抓了個空，“我……等……你！！”

“一年十年百年！我會等著！”

林幽，連同那件紅色的衣袍一起化為一縷煙騰起，風一吹就散了，什麽都沒有留下。

“林幽——”嘶聲力竭也換不回，她已經聽不到了。

——“我只是路過，咳咳……我身體不好，肉質頗差，肯定不好吃。”

——“你是誰？”

——“我我……叫蘇明蜩，二十三……”

——“你好，我叫林幽。”

——“誰讓我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呢？”

——“……”

林幽說道做到，她會回來的……蘇明蜩跪在地上握緊了胸口的玉指環，生怕它也會隨林幽一起化為一縷煙飄散，秉著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終是體力不支暈倒在地。

哪怕是墜入地獄，我也會化為厲鬼，爬出來，兌現與你的承諾。

等我回來。

……

“我說你多大的一個人了，怎麽整理往深山老林裏頭跑，電話電話不接，昨晚全家等了你一個晚上！你知道為了這個驚喜我準備了多久嗎！？”醫院內某病房，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沖著病床上的人說話，“你數數，這一年你進了醫院幾趟了？”

“這位家屬聲音小一點，病人才剛醒……”

有護士進來提醒了一下，男人立刻閉了嘴，護士記錄完各項儀器的數據，沒發現什麽異常，又囑咐了幾句才出去。

看著護士將門關上後，男人也雖氣，但更為擔心，“老三你說是不是，別削蘋果了，你看他這樣，現在也啃不動！”

“我這是削給自己吃的，大哥你沒聽醫生說他現在得空腹，不能吃東西？”

“啊，哦好像是吧……”隨即又壓低了聲音繼續道，“你昨晚到底幹什麽去了？林幽呢，怎麽不見她和你一起？”

病床上的人臉色有些蒼白，正是蘇明蜩，而邊上說話的高大男人正是蘇子春，削蘋果的自然是蘇明皗了。

聽到大哥的話後他顯得有些疑惑。

“林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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