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朗這話一說出口，霍牧立馬下意識地擡頭看著蔣明朗。對於蔣明朗說的話，他顯然是很驚訝。可很快，他避開蔣明朗的視線，低下頭拿著勺子的手不停地攪動著面前的牛奶。他知道蔣明朗是個聰明人，沒想到會這麽聰明。

霍牧這種表現讓蔣明朗心裏也有了底，看起來霍牧跟季元山這個繼父關系好像不怎麽樣。在他的記憶裏，季元山的產業，基本上跟食品餐飲有關。季元山為人古板，喜好一成不變，而且舒服不撞南墻不回頭的那種人。

這麽個老古板給自己繼子專門弄了個娛樂工作室，而且是從兩三年以前就開始策劃，這個舉動讓人有些捉摸不透。當然，最讓他看不懂的還是霍牧了。

“你要是不願意說也沒關系，晚上……”到嘴邊的邀請蔣明朗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

“沒，就跟你說的一樣。”霍牧突然擡起頭，他伸手把蔣明朗剩下的冰沙也撈了去。剛剛沈默了那一會兒，已經夠他調節心裏的不適感了。他在心裏梳理了一下近期發生的這些事的經過，隨後才慢慢開口說：“新生工作室的確是在季叔叔的授意下，成立的。”

還真沒猜錯。

蔣明朗挑挑眉，開口說：“你跟季元山關系不好麽，我感覺你不是很想簽新生。”

“嗯。”霍牧用勺子挖了一小勺冰沙塞嘴裏，提起新生他也得冷靜一下。“他簽我是有條件的，他知道我沒得選擇。”

“條件？”蔣明朗一楞，他放下手裏的勺子把身體往霍牧那邊湊了湊。“我沒記錯的話，季連平說你成為他老哥已經十八年了。這麽算起來，季元山也跟你做了十八年的父子，簽自己兒子還要這麽苛刻嗎？”

“我在季家扮演的角色並不是季家的兒子，季家的兒子只有一個。”情不自禁的，霍牧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等說出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一句多麽不該說的話。而且，他居然對著蔣明朗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霍牧試著補救道：“我……我的意思……”

他越想開口解釋，嘴巴裏就吐不出半個字。坐在對面的蔣明朗看著覺得有點好笑，他趕緊說：“別解釋了，我知道。季元山給你開了什麽條件，煙都抽上了，想必不是什麽簡單條件吧。”

說著蔣明朗仔細想了想，季元山這人從來都是發展那些中規中矩的產業。像娛樂圈跟互聯網這塊，季元山從來都是連邊都不想沾的態度。像季元山這樣的人，計劃了好幾年套住霍牧，他很好奇這是為什麽。

“他想讓我兩年後退出娛樂圈。”霍牧很直接地把季元山給他開出的條件給蔣明朗說了出來。季元山從一開始就極度反對他進娛樂圈，即便從他長大就再也沒用過這個叔叔一分錢。

他現在還記得當初季連平說漏嘴時，季元山臉上的表情，鄙夷占據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雖然他不想承認，但的確在某種程度上，他跟季元山的相似程度比季連平更甚。在看見那一臉的鄙夷之後，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與其說沒有反應，不如說他早就準備好了。在那個絕對安靜的家裏，也許他是最了解季元山的那個人。

“什麽！？”蔣明朗很顯然比霍牧要更激動，他出聲問道：“季元山的條件你答應了？”

霍牧點點頭，除了答應他沒得選擇。

“放屁呢這是！”這麽一段時間相處下來，蔣明朗裏裏外外也算是對霍牧有了個初步的了解。這個對戲這麽癡迷的人，居然答應了季元山提出的那個條件。就算是他這個和霍牧沒多少關系的人，在聽見剛剛季元山的要求時，也感覺非常氣憤，更別說霍牧本人了。

也難怪這家夥一下變了這麽多。

蔣明朗餘光打量著霍牧，果然這人看上去好像瘦了一點，眼圈下邊也黑了不少。而且跟他說話的時候，還老是走神。想必是這段時間心思都花在這件事上了，難怪齊柯這陣子打電話跟他吐槽。

氣歸氣，但有些事還是得搞明白。霍牧如果像現在這樣一路進步下去，那二年後很可能正是他當紅的時期，蔣明朗有點不想讓霍牧就這麽放棄眼前這個好時機。天行論將會是很多人的翻身仗，現在霍牧不好好把握，那以後想再翻身就有點困難了。靠臉吃飯也就吃那麽幾年，實力才是一輩子的鐵飯碗。

沈默片刻後，蔣明朗率先打破寧靜，“他為什麽想要你退出娛樂圈？照你剛剛說的，季元山應該對你的事業毫無興趣才對。”

“連平的事，兩年後他需要有人幫他。”霍牧答道。

“季連平？”

聰明如蔣明朗，這個名字一出現蔣明朗就知道季元山打的是什麽算盤了。他記得以前跟霍牧粉絲站互諷時，霍牧的粉絲有拿過霍牧的學歷出來。他這才反應過來，季元山根本就沒有把霍牧當成自己的兒子，從頭到尾霍牧都被季元山當做培育自己親生兒子的肥料。

這麽想想蔣明朗的心底發涼，他不禁感嘆霍牧在這種家庭背景下沒長歪，那得長得多辛苦。突然間他開始心疼起霍牧來。好在季連平雖然沒心沒肺，但對霍牧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什麽都不知道，這個弟弟我很喜歡。”怕蔣明朗誤會，霍牧笑著解釋道。他平時笑的不多，今天已經笑了好幾次。也不知道是真的高興，還是強顏歡笑。

蔣明朗不悅地問：“那你為什麽不簽進秦均浩旗下，他們那邊雖然資源競爭力很大，但秦均浩絕對不會跟你提出這麽過分的要求。”

“不要。”聽見秦均浩這三個字霍牧臉色微變，他直接開口否定了蔣明朗的提議。似乎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霍牧假裝吃起冰沙來。

蔣明朗看得氣不打一處來，他發現霍牧這人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而且這死面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跟秦均浩的關系比他跟秦均浩還糟糕。簽秦均浩最多就是遇到個老狐貍，簽季元山那就是遇到劊子手。

這人怎麽這麽拎不清！

霍牧像是有意要避開這個話題，之後蔣明朗巴拉巴拉地說，他就悶頭喝牛奶吃冰沙。本來蔣明朗還提議他去找秦均浩，讓霍牧走個後門。結果霍牧一聽就不樂意了，平時吃東西從來不發出聲音的人，立馬用勺子把杯子弄得叮鈴哐啷的響。

索性蔣明朗也不想摻和了，原本說好的下午他去看霍牧對戲，蔣明朗也提前走了。眼不見心不煩，愛咋地咋地。走之前蔣明朗半句話都不想跟霍牧說，這個拎不清的家夥，管他蔣總來蔣總去的。

不知道為什麽，蔣明朗開車回去的路上一直想著這事。他心裏就跟有兩個小人一樣，一個讓他別理霍牧那木頭，一個則是讓他勸著點。蔣明朗腦袋都快亂成一鍋粥了，開車回到家，他直接撲床上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明天他公司還有事，絕對不能因為這個影響自己的狀態。就現在這形式，與其分心思擔心霍牧，不如他好好提起精神去應付公司那些破事。公司現在腹背受敵，能不能撐過今年還好說。季元山給霍牧下套，秦均浩給他下的可都是□□。

今天晚上他不想吃晚飯，幹脆一直睡到第二天得了。

可惜，他睡了不到四個小時門鈴被人摁響了。蔣明朗從被子裏探出頭往外看了一眼，心裏罵了一聲王八蛋，他穿著拖鞋走了出去。蔣明朗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看見門外站的霍牧，他連眼睛都沒眨。

“進來吧。”蔣明朗輕嘆一聲，他給人開了門便先進了屋。進了屋他習慣性地想拿可樂喝，可一想到跟在自己後面的某位，他硬生生地把自己想喝可樂的欲望給壓制住了。

他從廚房折回客廳，然後癱在沙發上。蔣明朗盯著黑色的電視屏幕發呆，來了也好，順便給他弄點晚飯。中午什麽也沒吃，現在還真的餓了。

“霍先生，麻煩給我弄點吃的。”蔣明朗把腦袋探了出去。

霍牧雙唇微張，他很很顯然被蔣明朗這句話攪得措手不及。他緩了緩，過了大概幾秒之後他才點頭應了一聲。

“嗯。”

霍牧捋起袖子走進廚房，拉開冰箱。半個月之前蔣明朗買的那一堆東西還剩下不少，但是那些肉很明顯已經不太新鮮了。再看看放在冷藏室的那一排可樂，只剩下一瓶。隨便算算，蔣明朗在家幾乎是一天喝一瓶。

霍牧搖搖頭，他把剩下的一瓶可樂打開往嘴裏倒了一口。他喝的有點猛，這種對舌頭有一定刺激性的液體讓他下意識地吐了出來。

為什麽蔣明朗這麽喜歡喝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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