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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今夕何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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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氏起了頭, 翌日一早,更多的拜帖像雪片似的湧進玉京宮。

桃符料知吉貞不會起那麽早, 經過門口時都是輕手輕腳的。早膳放冷了, 熱水也晾涼了,她換過一盆, 捧著巾櫛,垂眼走進室內,聽見帷帳後兩個人在唧唧噥噥的說話, 聲音低到狎昵。

這還有的等呢。她心裏琢磨,把冷了的早膳端起來,悄無聲息走出門。

紅通通的日頭到了頭頂,膳房裏把下一頓都做好了。早上沒吃,中午得餓得饑腸轆轆了吧?哪還有勁頭說那許多話呢?桃符這回有把握了, 捧著托盤又走進去。室內沒聲音了, 她放托盤的時候, 不經意往帷帳處看了一眼。

哎喲!桃符硬生生把差點發出聲的驚呼咽回去,她丟下托盤,捂著臉忙不疊往外走。

帷帳無意中散開一道縫, 桃符剛才那驚鴻一瞥,偏巧不巧看見了帳中的情形, 她鬧得面紅耳赤, 一直走到院子裏,立在廊檐下用手扇了扇,又羞又臊。

這算什麽呀?桃符心裏嘀咕。恨的時候那樣咬牙切齒的, 好的時候又這樣如膠似漆,連時辰都忘了。她一個未嫁的娘子,反正是鬧不明白怎麽回事。一會哭,一會笑的,不累麽?換成自己,不瘋才怪。疑惑不解地思索了半晌,她搖著頭,走到殿後園子裏,見綠樹生繁蔭,池塘如碧玉,巴掌大的荷葉被暖風吹著徐徐在池面上打著轉。

戴庭望正在樹下射箭,嗖嗖數聲,稻草束的靶子上就擠滿了箭簇。

他轉著手腕,快步走過去,把箭支從靶子上拔下來,又拉起了弓弦。桃符托腮坐在樹下,先覺得有趣,還喝幾聲彩,後來便覺的枯燥,見戴庭望又往靶子走去,桃符把他拉扯回來,非要他“歇一歇”。

“庭望呀,”桃符像憐惜弟弟那樣憐惜這個少年,“跟著殿下來這裏,埋沒你了。你是不是也悶壞了?”

“不悶。”戴庭望低頭整理著箭支,他神色如常,“我願意跟著殿下。”

桃符橫他一眼,“我才不信。”

戴庭望沒有辯解。這孩子太沈穩了,桃符怎麽看都看不出來他比自己小。

她還在因殿下和武威郡王而悵然若失,很有心要把自己的所見所感跟人討論討論,可對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真是不合適。她只能自己憋著。

戴庭望把箭裝回箭囊,也無所事事,一手托腮,望著池塘發呆。樹影在他臉上輕輕地搖曳,恰似少年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桃符瞅著戴庭望,有心要逗一逗他,“庭望呀,叫我阿姐。”

戴庭望沒聽見似的,眼睛還望著池塘,過了會,才說:“你不是我阿姐啊。”

桃符幽幽地嘆氣,“阿姐今年快二十歲了,可能嫁不出去了,嫁給你好不好?”

戴庭望吃了一驚,未及思考,下意識地說,“我不要。”

桃符原本是要逗逗他,可見戴庭望拒絕得這麽迅速,她有點傷心了,“是嫌我比你大嗎?”

“不是……”戴庭望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只能搪塞道:“我的親事,要我父親做主的……”

“也是,”桃符臉上陰轉晴,笑嘻嘻地說:“我們庭望以後要做節度使的,親事哪能隨便?”轉眼見有宮婢走來,桃符起身,隨手在戴庭望腦袋上拍了拍,“放心吧,殿下一定會好好給你挑個美貌又尊貴的娘子的。”

戴庭望一臉郁悶,跟著桃符往回走,才到吉貞殿外,一眼瞧見溫泌衣衫不整站在窗邊,戴庭望立即腳步一轉,往宮外去了。

“殿下?”桃符這回長了教訓,沒直楞楞往裏沖,只站在門口出聲試探。

“嗯?”吉貞應聲。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帶著慵懶的意味,如春睡後的海棠被碾碎了汁,甜蜜濃稠地沁至指尖。桃符紅著臉掀起帷帳,見吉貞還面朝裏擁被而臥,烏發流瀉了滿枕,勉強遮住大半光潔的肩頸。“殿下,”桃符湊到吉貞耳畔,一張嘴,自己耳朵尖都發燙,“快睡一天了,你不餓呀?”

“別吵。”吉貞閉眸道。

“這是什麽?”溫泌走過來,拿著案頭桃符送來的一摞拜帖。桃符退到一邊,溫泌走在榻邊看了一會,不聞吉貞出聲,他探身在她臉上掐了一把,說:“醒醒,睜眼。”

“拜帖。”吉貞撩起沈重的眼皮,隨意一瞥。她累得很,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桃符想起來了,說:“澄城公主一大早又送了帖子來,請殿下去澄城赴宴。”

吉貞道:“不去。”

桃符說:“澄城公主請第二次了。昨日還見了婁夫人,不見公主,怕她們要說嘴。”

“去吧,”溫泌也說,他是一刻都安靜不下來,見吉貞時常能一躺半天,他稀奇之餘,真有點擔心,“動一動,再躺骨頭要軟了。”

“你還說?”吉貞沒好氣地乜他一眼,因桃符在,要出口的抱怨改成,“我不是遵照你的鈞旨,在宮裏潛心修道嗎?不抄經,往哪跑?”

溫泌莞爾,坐在榻邊,往後一靠,將拜帖一張一張看過去,見裏頭竟還有某某“官學生徒”,某某“監生”,都是些待試銓選的士子,對這種只會走邪門歪道的窮酸文人,他向來是嗤之以鼻,類似的全挑出來,撕成粉碎,剩下的交給桃符,“女的可以,男的不要,賞花踏青的可以,針砭時弊的不要。”

“統統不要。”吉貞故意提高了聲音,冷冷地說,“桃符,全都拿出去燒了。我哪都不去。”

桃符把一堆拜帖拿走了。溫泌傾身,審視著吉貞皎潔如月的側臉,他親昵地摩挲她的肩頭,“去吧,”他柔聲細語,賠小心似的,“別悶壞了。”

吉貞按住他的手,轉過身,她的眼裏柔波蕩漾,“你……什麽時候走?”

“明天。”

吉貞沒有說話,把他的手掌展開,墊在自己臉頰下面,睫毛忽閃著,刷得他掌心有些發癢。他側眸看了她一會,也順勢半躺下來,揉弄著她的唇瓣,他輕笑道:“怎麽,你要粘我身上啊?”凝視著她,他手上的動作也輕柔了,最後說:“我給你當侍衛,陪你來回,行了吧?”

吉貞這才展顏,“不怕有人認出你嗎?”

“都是女眷,沒人認得我。”溫泌攬著腰,把她半拖半抱扯出被窩,趁機在她胸前揉了一把,嘲笑道:“起吧,太陽快下山了。”

吉貞探頭看一眼刻漏,慌忙起來梳洗用膳。仗著現在以修道為名,也不必很修飾,沒怎麽耽擱便出了門。溫泌信守承諾,穿了侍衛服飾,騎馬走在隊伍中。吉貞在車裏,兩人隔著車壁不時說句話。此時是京畿風景最好,沿途風吹碧浪,蟬鳴悠悠,溫泌怡然自得,讚道:“蒲城不愧是帝陵所在,清溪顧盼有情,群山雍容不迫,你每年都來蒲城祭奠嗎?”

吉貞卻沒有回答。桃符從車裏探出頭來,小聲道:“殿下睡了。”

溫泌便不再說話,悶不吭聲走了一陣,景致也沒甚看頭,很覺得無聊,又驅馬到了車邊,掀起車簾,看著吉貞側臥在車內,身段那樣裊娜,臉頰因為沈睡微微泛紅,他心裏又作癢,叫桃符道:“你下車來。”

桃符不解,“郡王,叫奴下車幹嘛?”

溫泌已經跳下馬來,走到車前對桃符招手,“跟我換,你去騎馬。”

桃符“啊”一聲,“奴不會騎馬。”

“不會就牽著走。”溫泌揮一揮手,蠻橫地把桃符趕走,自己上車。

他原本就不懷好意,上了車,哪能老實了,一會摸臉,一會拉手,仿佛急著采蜜的蜂兒,圍著花朵嗡嗡嗡亂轉,吉貞不得已睜眼,一把將裙底的手拽開,深惡痛絕地呵斥他,“你有完沒有完?”

“沒完!”溫泌厚顏無恥地笑起來,索性撲過去,手伸進她的衣襟,“別喊。”他噓一聲,“我就摸一摸。”饒是這麽說,手卻把她的短衫都從肩頭扯了下來。隔著車壁,外頭盡是侍衛宮婢,吉貞羞得捂住臉,殷紅的唇間囁嚅了一聲,“要死了你。”

在車上實在沒法做什麽,溫泌隔靴止癢式地撩撥了吉貞一場,調笑了一陣,又嫌車裏悶得慌,跑下去騎馬。吉貞被他鬧得全無睡意,坐起身來。暖風掀得車簾忽起忽落,車外亂紅紛飛,夕陽遍灑金輝,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溫泌神采飛揚,手裏搖著烏鞭,背影也被金烏鑲上了金燦燦的一圈光暈。

“殿下,”桃符冷不丁湊到吉貞耳畔,吃吃地笑,“看了一天,還看不夠呀?”

吉貞白她一眼,理了理衣裙,到車轅上喊溫泌,“我也要騎馬。”

溫泌策馬小跑過來,沒等吉貞下車,他探身,兩手往她腋下一扶,就把人抱上了馬背。吉貞抿嘴一笑,依偎在他懷裏。溫泌扯起馬韁,笑道:“你還記不記得……”他頓住,沒往下說,只攬了一把吉貞的腰,吩咐道:“坐好。”

吉貞也沒有追問,安靜片刻,突然抓住他的鞭鞘,說:“別甩鞭。”

“怎麽?”溫泌奇道。

“你看。”吉貞纖手一指,正見道邊一對上下翻飛的蝴蝶,纏纏綿綿,翩翩躚躚。見它們安然落到花枝上,吉貞才輕輕籲口氣,說:“你的鞭子險些把它們打散了。”

溫泌頓悟,不禁笑道:“你傻呀?”

兩人交頭接耳,密不可分,不知時日倏忽而過,天色近晚,侍衛來報,稱已經到了澄城,溫泌才放下吉貞,看著她回到車裏。

不嫌累嗎?桃符覷著這兩人,腹誹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大年初一,繼續磕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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