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玉藻前這一聲呼喚, 滿座皆驚。

這個稱呼對千代來說，比剛剛那聲媽媽還刺激。

若是換作數月前的她, 一定會手足無措滿臉爆紅吧。

但這時的千代，只是伸手輕輕拍了拍男子的雙臂，示意他松開自己。

如此熟悉而令人眷戀的溫度......

趁著男子放松手臂的功夫, 千代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 表情略尷尬的回頭望去, 發現他的臉上戴著半截狐貍面具，還以扇掩面, 視線躲躲閃閃, 仿佛方才是自己在對他耍流氓似的。

千代:“......”

她實在不是很懂這些戴著半截面具就覺得自己做了完美偽裝而且大家都認不出來的人。

難道人人都是哥譚市的蝙蝠俠嗎？

“源老師？”千代歪了歪頭，眾人吃起了瓜:“我真的應該稱您為源老師嗎？”

不久之前, 明明只有她被老師各種開玩笑的份。

但是今天, 她總算覺得自己可以調戲回來了。

！？

喜聞樂見的老狐貍掉馬甲現場？

戰場一時間褪去了緊張的氛圍, 空氣變得快活了起來，因為大家都很想看玉藻前玩脫之後會用什麽辦法為自己解圍。

“小姑娘，你在說什麽？”玉藻前咳咳幾聲，強行轉換聲線:“你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的什麽老師。”

晴明:“......”大舅平日演技那樣出眾，這是受到千代的降智攻擊了嗎？

“但是你剛剛, 明明在喚我夫人呢。”千代微微一笑，墊腳擡手, 試圖勾下他的面具:“莫非......是這位先生將我錯認了？”

身為絕代大妖, 玉藻前平日舉手投足間嚇的妖族膽顫心驚, 性格也是神秘讓人捉摸不透，上輩子主動出手，便將傲嬌而高冷的小巫女吃的死死的。

怎麽這一世......就突然反轉了呢？

螢草仿佛明白了些什麽:“上一世的千代大人，外向勇敢，只是莫名直腸子，雖然看起來高冷強大，其實是個反應慢的天然呆。”

雪女:“這一世的小千代，表面溫和無害，善解人意，偶爾切開是個天然黑。”

但是如若二者揉和一下，變成一只外向的天然黑性格呢？

就會像現在這樣，敢於正面調戲玉藻前？

“嗯，你聽錯了。”老狐貍將計就計，撇過頭斬釘截鐵道。

站在老父親身後的羽衣:“......”

“喔——”千代拖長音調點點頭，彎著眼笑了:“原來，是我聽錯了嗎？”

夫人看上去根本不想給他臺階下。

此時愛花變成神助攻，她先是從玉藻前背後竄出，撲進千代懷裏，大喊一聲:“媽媽！”

又回頭指向玉藻前:“爸爸！”

隨即用水潤的眼睛望著千代使勁眨巴賣萌。

千代像是很吃這一套，笑瞇瞇的摸著新來的小姑娘的腦袋:“你家小女兒好像很喜歡我，那我把她帶回家養了喔。”

乍一看和自己長的還真有幾分相似。

羽衣指了指自己，試圖對媽媽和妹妹眼神暗示，卻被無視。

不過，如果她真的那麽做的話，身為愛花舅舅的爆豪勝己說不定會激動到當場去世吧。

氣氛一度非常輕松，大家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正在戰鬥中。

直到——

“千代！”

從賽場一路跟著雷姆來到這裏，爆豪勝己借助爆炎的推力沖至半空，以他最快的速度將千代一把護住摟緊，警惕的瞪向周圍的友軍:“你們想對我的妹妹做什麽？”

這......就差正大光明對他們宣示主權了。

式神們紛紛朝玉藻前投來節哀順變的視線，順帶在心裏期待著玉藻前和這位暴躁妹控少年的修羅場現場。

不料爆豪一抓一個準，眼刀飛向吃瓜群眾晴明，成功擊中無辜阿爸:“是你麽？一直對她念念不忘的......”

“我哪裏有對她念念不忘的？”晴明擦了擦額角冷汗。

大概是因為“千代”曾提過心悅於他，所以此時的爆豪怎麽看他都覺得不順眼吧。

“你明明是個在校老師，卻敢於和這種東西對抗......”爆豪聲音漸冷:“你其實並不是普通老師吧，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兄妹倆咋回事，一天到晚都在執著著掀別人馬甲？

晴明:“其實我......”是個陰陽師。

“其實你別有所圖？”爆豪挑眉:“我搜尋了職業英雄的名冊，卻從未見過你......”

“小小年紀別忙著陰謀論啊。”晴明越發無奈:“也得留意一下身後的風景。”

身後的風景？

與雷姆訓練已久，爆豪這時的身體反應力早已經超越了他人，條件反射般，他護住千代後撤一步，堪堪閃過鬼切的一擊:“原來如此，這就是此次的敵人。”

長期以來沒有合適的地方施展個性，爆豪此時戰意正濃，嘴角情不自禁掛上習慣的惡人笑:“希望能讓我找下樂子。”

“不。”千代制止了哥哥想就地放煙花的大膽想法:“其實這次的敵人，是那個。”

她擡手指向空中濃墨般形態可怖的雲朵，兩幅猙獰的面孔彼此糾纏，並放出黑霧襲擊一切想要靠近的生物。

“——那個？”

只在災難片見過如此場面，爆豪難得遲疑幾分。

“那個......一定是跟隨我來到此世的怪物。”

雷姆不知何時切換成了備戰狀態，神情恍惚的站在千代身後。

即使被“暴食”摧毀了一切，她卻並不害怕面前的怪物。

她只害怕自己再度被吞噬後，會再度失去重要的人和事物。

所謂失去——是被所有人忘記自己的存在，那比真正意義上的失去更為可怕。

“它們跟隨我而來，理應該由我來阻止它們。”雷姆卻已經做好覺悟，她打算以自己的鬼族之軀帶著這段時間積攢的靈力在怪物的內部自爆，從而徹底使它們煙消雲散。

“雷姆。”千代仿佛看穿了雷姆的想法，將手搭在她的肩上，極慢的搖了搖頭。

即使是現在這種時候，雷姆的面龐上還帶著初見時的微笑，這位善良的少女啊，宛如陽光般耀眼，也徹底打開了自己封閉已久的世界。

千代輕輕擦拭去她眼角滲出的眼淚，柔聲道:“你已經為我做了足夠多了。”

願意聆聽她祈願的聲音，降臨到了她的身邊，成為她初次覺醒的“個性”......

她何德何能，能為這樣一位完美無缺的少女所信任，甚至被她喚作主人。

“你是雷姆存在的意義......”堅強的鬼族少女已經泣不成聲。

“不，雷姆應該學著為自己存在才對。”

兩位少女彼此互相依偎，場面動人而美好，甚至有些橘裏橘氣。

爆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架友和妹妹緊緊抱在一起，自己卻被晾在一旁像個呆逼。

“叔叔，你要不要吃糖糖？”

心機愛花深知和舅舅打好關系，才能方便他日後將妹妹嫁給老爸的道理，特意切換成人畜無害的蘿莉聲線，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棉花糖。

“別喊我叔叔。”爆豪沒好氣的回覆。

兩兄妹前後精準踩雷，一個有意一個無意。

愛花不悅的癟起嘴，回過頭抱住父親的腰嚶嚶嚶:“那個叔叔怎麽不吃糖？平時誰找我要我都舍不得給的......”

從來沒被女兒/妹妹主動給糖的玉藻前與羽衣對視一眼，無語凝噎。

父子重逢時，他們居然出奇一致的誰也沒有開口，仿佛能從彼此的眼睛裏讀出對方的心意。

“這麽久以來一直在照顧愛花......”玉藻前擡手放在羽衣的腦袋上:“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你了，幾乎將他這樣長久以來積攢的委屈化為雲煙。

“沒事，這是身為哥哥應該做的。”

羽衣沒去看父親的表情，故作鎮定的雙手環腰，聲音卻在不自覺間變得有了些許哽咽。

“而且居然扮成女孩子也看不出瑕疵。”玉藻前半開玩笑的感嘆道。

“深得父親真傳。”羽衣不悅的擡頭回覆道。

無奈的搖了搖頭，玉藻前尾巴一卷，就將這只面對自己就性格別扭的小狐貍攬進懷裏:“等這件事結束，你與愛花便隨我回到平安京吧。”

“......”羽衣埋在父親毛茸茸的狐尾裏，半天來了一句:“母親也會同我們一起去麽？”

玉藻前只是遙望著遠處，並未回應他的問題。

——

密切註視上方動靜的轟正在權衡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去幫個忙，突然感覺身體被掏空，腿一軟直接半跪下來。

“喲，帥頭發小哥，你也肚子疼嗎？”

此時的鳴人腹中翻江倒海，他並不知道是因為九尾妖狐作祟，權當方才亂吃東西吃壞了肚子:“螢草誠不欺我，冰淇淋和燒烤真的不能一塊吃......”

“不......”轟顫抖著雙腿半天沒法起身:“我覺得，自己的體力好像被奪走了。”

“體力？”有九尾充能，鳴子自然是站起來動動腰踢踢腿做了些高難度動作後，傻乎乎的看著轟回覆:“沒有啊？”

？莫非自己身體已經虛到跟不上面前這個女孩了？

轟艱難的擡起頭，瞥見了正上方那個榴蓮頭少年和他情況差不多，心裏多少得到了些安慰。

“我送你去醫務室吧。”鳴人在現世待了兩星期，多少有了點常識，深知有病看醫生的道理:“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肚子。”

於是，沒給轟總拒絕的機會，鳴子輕輕松松打橫將轟公主抱起，沒給他說出半個不字的機會。

半癱在美少女懷中，轟已經沒力氣擡手掩面。

他發誓，這是他此生最丟人的一次。

不料更丟人的還在後面。

路過教學樓，鳴子見到路邊某位氣若游絲瘦骨嶙峋雙目凹陷的可憐中年人，同情心大起，便將轟和歐叔兩邊肩膀一邊夾一個，健步如飛的沖向醫務室。

強行被封號的歐叔:“......”

同樣被封號的轟總:“......”

這到底是什麽品種的美少女？山地大猩猩那種的嗎？

半空中，也唯有爆豪一人察覺到身體不適，險些直接癱倒，被站在他身後的晴明扶住，示意一目連為他加上護盾。

“那邊的另一只東西，似乎已經漸漸蘇醒了。”玉藻前發現他即使使用技能擊潰雲朵，它們很快便能重新迅速聚攏在一起，治標不治本:“胃口還很大，似乎在掏空這一帶人類的體力。”

“怕是掏空人類之後就輪到我們了。”大天狗望向晴明:“當真沒有應對的方法？”

直接將這些詛咒逼退至另外一個世界——這種事情晴明自然無法做到。

“靈視告訴我，它們在渴望著某位巫女的靈魂，想要讓她血債血償。”

“可笑。”晴明話音剛落，玉藻前平日沈寂的妖力霎時暴起，硬生生將烏雲擊垮後退了好一段距離，也成功拉滿了仇恨值。

磅礴的妖力讓晴明打了個寒顫，突然想起了那位站在燃燒是京都樓頂靜觀陰陽之亂，而後又成功逆天改命的大妖。

玉藻前日常的脾性向來親和。

如要說唯一的底線和逆鱗，大概就是他自己的愛人。

九尾的倒影在大妖的背後揺曳，他摘下狐面，凝望著上空，唇角掛上毫無溫度的諷刺笑容。

“血債血償？我今日倒是要讓你們清楚，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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