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聖院是所有魔法師最為向往的地方——除了長居在瑟倫托城堡的第一法神閣下。

當然，這並不是在說明法神閣下的傲慢無禮、目中無人。

事實上，我們的法神閣下也曾是這所學院的學生之一。

那是一個太過久遠的故事，我們暫且不提。

瑟蘭德來到魔法聖院，第一個迎接他的仍然是他的老朋友，迪恩閣下。

他們已經有十五年沒見了。這一次對方的頭發已經全白，臉上的皺紋也多到數不過來。

不過還是一樣的聒噪和粗魯就是了。

瑟蘭德穿著寬大的鬥篷，遮住恍如天神般的俊美容顏。手中是逐漸消失的魔法卷軸，腳下還帶著未盡的風之力。

迪恩迎上來，大笑著拍他的肩。他沒有躲。

“多少年了，還是一點沒變！怎麽，現在不嫌棄我了？”見瑟蘭德這一次沒有嫌棄的躲開他的碰觸，迪恩忍不住調侃。

“你老了。”瑟蘭德撂下這句話，毫不猶豫地踏出這間魔法室，朝著迪恩的院長辦公室而去。

迪恩一臉心塞地收回手跟上。

卡爾已經在院長辦公室等著。他見到瑟蘭德的出現，立刻撫心行禮。

瑟蘭德微擡了下手，示意他不必行禮。接著走到院長辦公室的大窗前。

這裏正對著聖像館的位置。

西幻大陸共有一所魔法聖院，十六所魔法學院，每一家都建造了一處聖像館。其中供奉著光明諸神，以及大陸上歷代魔法傳奇人物。

瑟蘭德的塑像也在其中。

大半個月前，魔法聖院的聖像館發生聖像崩塌事故，迪恩校長在調查之後發現其中的聖物被人盜走，百般調查，毫無線索。只在聖物丟失的地方發現一方木盒，木盒中放著一封飽含魔法氣息的信件。

還有一件比較奇怪的事，那就是唯一沒有被毀壞的聖像，正是瑟蘭德的聖像。

迪恩氣喘籲籲地跟進辦公室，先轉身反鎖上門，再走過來，彎腰從一旁的書架下層抽出一個盒子，遞給旁邊的卡爾。

盒子是抽拉式的，卡爾將其中的信件取出，交給瑟蘭德。

小半刻後，瑟蘭德放下手中的信件，詢問一旁的老人：“就這些？”

迪恩校長雖然只有二百三十多歲，但他作為魔導師，並沒有久到無盡的生命和常駐的青春。他現在的氣喘籲籲，還有蒼老的面容，都在說明他與瑟蘭德的不同，以及他們之間巨大的差距。

“是的，我的老夥計。這些信件已經放在這裏快一個月了，除了你，我可不敢讓任何人碰到它。”迪恩校長將瑟蘭德隨手放下的信件重新裝進盒子，笑著調侃，“畢竟你的臭毛病沒人比我更清楚。”

瑟蘭德作為西幻大陸上的傳奇，最大的缺點大概就是其怪癖和他這個人的故事一樣多。

比如說，他的潔癖。

比如說，他那個聒噪的管家與他之間的暧.昧。

“……卡爾很聒噪？”瑟蘭德歪頭看向書櫃旁的管家，與對方大眼瞪小眼。

迪恩校長笑得眼睛只剩一條縫：“這是大陸上所有人都記在腦海裏的事兒，但到底從哪裏開始傳出來的，我也不知道。”老人攤了攤手，“不過聽說第一個傳出這段話的人，是在瑟倫托城堡附近。”

瑟蘭德點了下頭，不再詢問。倒是卡爾忍不住了：“這是謠言！”

迪恩校長點頭：“嗯，謠言。”

“謠言就應該清除！”

迪恩校長繼續點頭：“嗯，是應該清除。”

卡爾再次道：“迪恩校長怎麽能容許別人這樣誹謗我們敬愛的法神大人！”

“咳。”迪恩校長將裝著信件的盒子推到瑟蘭德面前，岔開話題，“親愛的老夥計，你覺得這件事要從哪裏查起？”

卡爾瞪大眼睛，看著兩位無視他的大人：“……本管家從不聒噪！”除了在宣揚他家法神大人的光輝時，有那麽一點點的、再一點點的……多話。

兩位大人繼續無視他。

瑟蘭德透過辦公室的窗口，看向不遠處一座又一座的建築。

“聖像館。”

迪恩點頭：“猜到你肯定要去那裏走一趟，所以裏面的擺設我沒讓人動。”他看向卡爾，“卡爾閣下也沒動。”

說到正事，卡爾立刻端正面容，撫心向瑟蘭德匯報：“法神大人，您說的話我一直記得很清楚，所以我並沒有動那裏任何東西。關於土地的顏色，如果沒有判斷錯的話，是出自那裏——那個人所在的地方。”

瑟蘭德擡了下眼眸，覆又垂下。他的眼睫在陽光下微微顫動，似乎是被卡爾話中的某個詞兒觸動了情緒，好半晌才重新恢覆平靜。

“我知道了。”他用簡短的四個字結束這段對話。

迪恩校長也知道瑟蘭德生命中有個不可說的禁忌，卡爾用“那個人”代替，恐怕正是代指那個禁忌。所以他也沒有多問，而是試著轉移話題：“如果不是沒辦法，我也不會麻煩你過來。”

迪恩深知瑟蘭德的性子，原本還打算對方不來，就前去尋求帝國的幫助。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與帝國政權發生任何利益牽扯的，這是魔法聖院歷代院長的行為準則。

“嗯。最近比較缺魔靈石。”瑟蘭德碧色的眼眸轉了一下，看向倒抽一口涼氣的校長。

“瑟蘭德！咱們兩百年的交情！”

瑟蘭德垂下眼：“給你八折。八千顆魔靈石。”

“我攢了一百年也才不到兩萬顆！”

“九千。”

“……”

不管迪恩校長是如何瘋狂地吐槽這強盜一般的雇傭價，瑟蘭德都沒有再松口。

等到迪恩校長口幹舌燥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喝水時，瑟蘭德才開口解釋：“這件事不同尋常。”

迪恩校長扼腕：“我知道這件事很不一般。但親愛的瑟蘭德，你太強盜了！”

瑟蘭德沒理他。

迪恩校長磨磨蹭蹭地從桌子下方的抽屜中找到聖像館鑰匙，遞過去的同時不忘再問一句：“真的不能少點兒？”

八千顆魔靈石啊！幾乎是帝國魔法師軍團一年半的補給了！

瑟蘭德站在窗邊，視線微垂，金色的長發在陽光下璀璨奪目，映得他那張完美無瑕的臉更加俊美、迷人。

“聽說你的學院中有很多帝國權貴。”

話點到即止，瑟蘭德將鑰匙收入手中，朝著門口走去。

迪恩校長猛地一拍桌子：“說起這個！親愛的，你還記得阿魯曼家的那小子嗎？”

瑟蘭德頓了一頓，淡聲回答：“不記得。”

“老夥計，你真是太冷漠了。”迪恩校長裝模作樣的搖頭，“我前段時間——”

“如果我足夠冷漠，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裏。”瑟蘭德打斷迪恩的話，從卡爾手中接過帕子，仔細擦了擦手，回頭看向他，“稍後把魔靈石交給卡爾。”

迪恩被對方的話堵得噎了一噎，終於再沒心思吐槽那同樣可惡的阿魯曼家小子。

魔法聖院占地很大，有很多建築。單是供學生們上課的授課區就有九棟建築。其中七棟根據七大魔法元素劃分出來，剩下的兩棟，一棟是綜合授課區，可以□□授魔法理論基礎，魔法起源與歷史，魔法初級實驗等等。最後一棟，則是給擁有多系魔法元素的學生上課之用。

聖像館與授課區比鄰，就在綜合授課區的左方。

此時正是授課時間，學院裏閑散的學生不多，但也有一些。

瑟蘭德戴上鬥篷帽子，朝著聖像館的方向緩步而去。沒有人註意到他的步伐有多詭異，僅僅數十步就走到了相隔數裏的聖像館，然後開鎖走了進去。

裏面和外面，仿佛對應著天堂與地獄。

瑟蘭德能夠感受到濃重的、陰冷的黑暗氣息，肆虐的邪惡力量，還有那個人留下的一點點訊息。

他說，他已經等不及了，他想出來。

瑟蘭德閉上眼，踏進被黑暗充斥的聖像館中。

一瞬間，他的世界在倒退。他的生命在急劇縮短。曾經深刻在腦海裏的記憶被一寸寸挖去、掩埋、腐朽、消散。

直到，那張臉——

“放肆！”猛烈的，一聲斷喝自瑟蘭德口中吐露出來。他的威嚴讓所有冰冷陰暗的力量都在一息間褪/去，甚至躲在黑暗中瑟瑟發抖。

陷入黑暗中的聖像館恢覆光明，殘破的、倒塌的聖像在光線中暴露出來，被瑟蘭德一一看在眼裏。

聖像館中，諸神塑像為一個區域，魔法傳奇人物塑像為一個區域，為大陸做過極大貢獻的聖人塑像又是一個區域。

瑟蘭德曾經獲得成神資格，本該位於諸神塑像區域，但他放棄了神格，所以被放置在了魔法傳奇人物區域。

他的目光一一刮過在場的每一位神像，不管他們的毀壞程度如何，他都會找到他們的眼睛位置，然後深深凝視。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塑像。

那是一個充滿神聖之力的俊美雕像。他的眼睛如同最翠綠、最深邃的寶石一般幽遠遼闊，他的五官如同最完美的工藝品一般美麗絕倫，他的肌膚仿佛最完美無瑕的玉石，散發著盈盈的光澤，似有溫度。

最讓人驚艷的，還是他那聖潔無比的氣質。如同清泉，如同月色，如同酷暑裏冰涼的空氣，讓人不由自主地膜拜、熱愛！

瑟蘭德閉上眼，腦海裏浮現那個人一點點雕刻塑像的樣子——

他親手塑造了這個雕像，然後留下無數黑暗的種子，猖狂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PS：受要魔靈石是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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