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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畫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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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苦口婆心地勸:“世界上哪有真正晚的事情,只要你想,一切都還來得及,除非你不願意。”

“是的,我不願意。廷良,人的這一生何其短暫,真正能愛上的能有幾個?我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你讓我怎麽放手?我受夠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從我的身邊走開,這次,我想抓住她,不惜一切代價。”

“沒用的,你抓不住她的。奉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不是人類吧?”

張先沒有回答,儼然是默認了,他這個朋友心裏跟明鏡似的,不是他能瞞得住的人。

廷良嘆了口氣:“這不就結了,你們本就殊途,如何能在一起?再則,我還不清楚你!你有什麽代價是可以付出的?你要是真想找個人過一輩子,剛才的那位黃衣美人就不錯,是能跟你過日子的,有佳人在懷,你又何必追求那水中月鏡中花呢?不切實際。”

“可是,廷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此錯過她。只要想到以後都不能見到她了,我就覺得自己快瘋了。她的一生那麽長,人類的百年對她而言也不過一個彈指,就算她可憐我,施舍給我這百年也好。只需要一個彈指就夠了,我會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她,只要……”

廷良冷靜地打斷了他的話:“可是你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

最後,張先哀求地說:“廷良,你至少讓我試一次,不試一次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試了你這輩子就安心了?”

張先沈默。

廷良站起身,嘆氣:“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奉德,你好自為之。”說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而張先沈著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去廚房找到了西西。

西西正在洗碗,見張先進來便說:“早飯在桌子上,你去吃吧。吃完把碗拿過來就行了。”

張先沈默了一下,說:“西西,先別忙了。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西西的笑臉一滯,她從張先的臉上猜出了他要說的話大概不是她想聽的,因此用手帕擦手的時候動作格外慢,可是再慢,也總有出去的時候。

“說吧,什麽事?”

張先從懷裏掏出那疊銀票,抓起西西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裏:“這些錢你拿去,拿去之後留一部分就行了,剩下的全部換成金子儲存起來,它們足夠你在人間過一百年了,全當是我的補償。你有法力,足夠自保,也不用怕凡人覬覦這些錢……”

西西的眼睛裏一下子蓄滿了眼淚,她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張先垂著頭不說話。

西西用力將銀票砸到他的臉上:“你以為我跟著你是為了你的錢嗎?張先,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為你付出那麽多你都看不到嗎?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啊,啊?”

她越說越氣,狠狠揮了張先一巴掌。

張先的臉被她打的偏過去,嘴角也沁出了血絲,他擦了擦血,反而笑了:“解氣了嗎?不解氣的話再打,打到你解氣為止!但是打完之後,不管我是死是活,請你離開好嗎?”

西西後退了一步,顫聲道:“你瘋了!我哪裏不好,你為什麽不愛我?”他竟然連死都不怕,只想擺脫她。

張先說:“你哪裏都好,是我不好,西西,我已經累了,我們之間就這樣吧。當初毀你清白並非我所願,欠你的我只能下輩子再還給你了,這輩子我想為自己而活。”

西西尖叫:“你是為了那個女人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是為了她才非要離開我的!你休想,張先,我死也不會離開你的!就算死了,我也要纏著你!我不能如願,你也休想得意!”

張先近似於哀求地說:“跟她沒有關系,不要把她扯進來好不好?”

“你敢說跟她沒有關系?要是沒有她,你還會這麽堅決地離開我嗎?”

張先沈默。平心而論,要是沒有遇到水印,他的確會娶西西為妻,因為娶誰對他而言沒有什麽分別。可是沒有如果,他已經遇到了水印……雖然知道如果不會發生,張先還是忍不住想,要是那一夜什麽都沒有發生就好了。

雪衣公子的那句話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我可以幫你抹去她的記憶……”

是的,他還有機會,只要讓蕭兄弟見見雪衣就好,只是見一面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他想,我這樣也是為了西西好,忘了我,她就不會那麽痛苦了。

見他不應,西西慘笑:“說到底還是為了她!張先,你在癡心妄想什麽?那個女人是你能夠得到的嗎?別做夢了,醒醒吧,她根本不會多看你一眼。”

蕭逸聽到爭吵聲,從屋子裏走出來:“先生?”他一眼看到了張先臉上的掌痕,震驚,他記得先生臉上的青腫已經好了啊,這是又被打了?難道今天早上他在先生臉上看到的青腫也是被西西姑娘打出來的?

想到這,蕭逸的語氣不由地帶上了譴責:“西西姑娘,你明明知道先生他只是一介凡人,毫無還手之力,也不禁打,你怎麽能下這樣的重手呢?”

西西的情緒接近崩潰:“你知道他方才說了什麽嗎?他瘋了,他想要……”她的話戛然而至,因為張先擡起頭沈沈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黑暗而令人不寒而栗。

明明知道他不能傷害自己,西西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張先見她閉嘴了,回頭對蕭逸說:“兄弟,你去幫我送幅畫,就在畫室的桌子上,請把它送到一家叫做如意齋的字畫店,就在你剛進安都逛的那條街上,掌櫃姓王。我們的事你不用管,我會跟她好好談談的。”

蕭逸有些不放心:“你一個人可以嗎?”先生這麽嬌弱,不會被西西姑娘打死吧。咦?哪裏不對?

張先擺擺手:“無事,你去吧。”

蕭逸只好拿著畫一步三回頭地出門了。

蕭逸走後,西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張先更傷人的話了,誰知道張先只是問了她一句話:“你非要纏著我,是你家公子的指示嗎?”

西西莫名其妙,這關她家公子什麽事?她來之前,公子只托灰狼轉告了她一句話。

“隨自己的心意而活!”

就是那句話讓她放下了驕傲,下定決心去追張先,就算他不想要她,她還是想跟他在一起。她以為自己的努力能讓他回心轉意,可是……沒錯,她就是這樣想的,既然他要拋棄她,就別怪她纏著他不放。

她實話實說:“我家公子什麽也沒有吩咐我。”

張先冷淡地看著她,那表情明顯是不信的,卻也沒有跟她爭辯,只是蹲下身,將銀票撿起來,一張張仔細地弄整齊,疊在一起。

他畢竟只是一介凡人,即使真的不在意金錢,對勞動成果換來的銀票也不能做到棄之如履。

哈,凡人,凡人……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眼睛半睜不睜的,疲倦而滄桑,倒像是個生活重壓下的中年人,消磨了所有的激情和活力。

將拾好的銀票放入懷中,張先對著發抖的西西說:“告訴你家公子,他贏了。”說完,他就回房了。

西西這才發現自己的腿抖得厲害,她蹲下身,抱著自己的膝蓋委屈地哭了起來。

蕭逸送完畫回來,發現院子裏靜的出奇,一個人都沒有,心裏一驚,還以為先生已經被西西毀屍滅跡了,連忙到屋子裏找張先,結果在畫室找到了他,不由得松了口氣,先生正好端端地站在桌子前作畫呢。

“先生,畫已經送過去了。”

張先的手腕微沈,幅度很小而迅疾地游走,頭也不回地說:“你師父方才回來過了,見你不在,就先走了,說是從巒山走得太匆忙,有些事情忘了向蓮姑娘交代,就先行一步,讓你回來了以後到巒山找她。”

師父先走了?這種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她從來不會不等他就提前離開的。也許是有急事吧。蕭逸沒有往張先騙他的那個方向想。

這一走,恐怕餘生也不會相見,蕭逸不由得有些不舍,他遲疑地說:“那先生,我走了。”

張先恩了一聲,還是沒有回頭。

蕭逸有些不放心:“那西西姑娘她……”

“沒事的,她不會拿我怎麽樣。你快去吧,說不定還能追上你師父。”

蕭逸微微笑了起來:“先生,您給我畫的畫像我很喜歡,多謝你了。此生雖然相聚短暫,但我不會忘記您的,和您在一起的日子很愉快。”說著,他向張先深深地彎了一下腰。

張先的神色動了動:“兄弟你……”

蕭逸探詢地問:“恩?”他總覺得今天的先生有些奇怪,是因為要跟他們分別了嗎?還是他想托自己向師父傳情?如果是後者的話他可要想法子拒絕……

張先咬緊牙關,搖了搖頭,說:“沒什麽,你去吧。”

蕭逸不再耽擱:“那麽,您保重。”他最後看了一眼張先的背影,掉頭禦劍而去。

張先停住筆頓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又繼續埋頭作畫。

幾乎是他消失在天際的瞬間,水印踏入了院子。

“逸兒?逸兒!師父回來了,我們該出發了。”

張先連忙迎出去:“我讓蕭兄弟去幫我送幅畫,他一會兒就回來。”

水印楞了楞:“哦,這樣啊,那我就等他一會兒吧。”

這是一個難得的能跟心上人單獨相處的溫軟時刻,張先小心翼翼地凝視著她的側臉,柔聲問:“水印,你是怎麽看我的呢?”

水印詫異地回頭:“你就是你啊,我需要怎麽看你嗎?對了,奉德,遇到我們的事情請不要向任何人提及。”若是有了傳言,很多年後他們再路過此地,被有心人聯系起來,也許會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張先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在心上人面前表現自己,恨不能剖心明志,當下不假思索地舉起手發誓:“我張先在此立誓,絕對不會把遇到你們的事情透露出去,如違此誓,便讓我下輩子娶個笨女人。”連自己的情意都看不出來,可不就是個笨女人嗎?

水印被他逗笑了:“看把你嚇得,不必發這麽重的誓言。”

張先好不容易提出的話題就這麽被水印帶偏了,不由得有些郁悶,他剛想再接再厲,就聽水印說:“逸兒到底去了哪家店鋪?怎麽還沒回來?”

張先下意識地回答:“就是那家如意齋。”

水印對那家店有些印象,當下起身:“那我去找他吧。”

張先急的拉住了她的衣角:“別走!他很快就回來了,你出去了跟他錯開怎麽辦?”

水印一聽也是,只好又勉強坐下了。

而此時,她等著的蕭逸已經越過狐山的邊界,正要向山裏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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