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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覆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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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沈默。顏路蹙眉,望向那張清瘦的臉,寫滿了哀傷的神色令他心疼不已:“昔雨,我不會先於你離開的,我發誓。勿要再擔憂了,好麽?”

她笑了笑,點點頭:“嗯,好的。我信你。”

我信你,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信你。我喜歡藍色,因為那是我喜歡你的顏色。你知道麽,我曾經在夢裏喜歡了你兩世。那兩世,我從來沒有開心過。只因我不是真的我,僅僅是別人身體的替代品而已。我不能去喜歡你,甚至無法說出自己的姓名。不過,現今即便立刻死去,亦無妨了……

顏路回首,一口劍氣吹熄了幾案上的燭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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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苦短日高起。

柳昔雨聞得遠處早已雞鳴了許久,不禁爬起來,卻被顏路按下:“還早,你再睡會兒。我先去為你準備好熱水。”

顏路穿得極為迅速,回望了一眼被子裏的的發妻,便去汲水。她終是忍不住爬了起來,摸索著穿好衣服。待顏路回來,她已經將長發綰好了。只是,顏路望了一眼便笑起來。他不言語,只擱下水盆,親手取下那根檀木簪,重新為她挽上一個簡單的髻,再別上簪子。

柳昔雨悶悶地嘟噥著。她想說:現代人很少綰發的,這也太難了罷?古代,嫁個人要不要這麽麻煩啊!

只聞得顏路柔聲道:“往後,我來為你挽髻罷。你先洗臉。”

顏路再望了望榻上,柳昔雨已將被褥整理好。只是,絹上有兩個時辰前的落紅。他將絹布取下,先離去。

再次回來,柳昔雨信口問著:“對了,昨日換嫁衣之前,你說要跟我解釋什麽的呢?”

顏路淡淡一笑:“嗯。我與師兄商議,先由之然出嫁,過後再是你。不過,荀師叔建議為了處理別的事,婚事一起操辦較好。故而那日我前來,原是同你解釋的。不想途中有點事,耽擱了時辰,只得拖著了。”

柳昔雨後來方知,那日是莫薇絆住了顏路的腳。柳昔雨還欲詢問什麽,忽然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叩門之聲。

隨而,是葉之然的聲音:“子路,你師兄催你去給弟子們授課呢!”

顏路愕然,望了望日頭,是遲了。只得拜托了葉之然,開口便喚:“之然……額,抱歉。大嫂,麻煩你了。”

也是虧得顏路能叫得出口,到底比他小7歲呢!柳昔雨想著便笑了。

葉之然打理好一切,便攙著柳昔雨出門閑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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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道書院。

堂下弟子們已經開始騷動,忽聞回廊上傳來一聲輕咳,座下便靜了。

顏路入門,弟子已靜候在側。顏路淡笑道:“抱歉,來晚了。開始點名罷。”

子淩打開竹冊,開始點名。點名過後,顏路接過點名冊,擱在一旁,微笑道:“今日,我們來學《小雅鹿鳴之什》第一篇,《鹿鳴》。”

課後,伏念訓斥了顏路:“為了私事,連學生們的課都顧不上了麽?”

顏路端跪著,行禮道:“子路知錯了,師兄莫惱。”

伏念命其離去,卻是徑自覺著頭疼。

顏路方覺察到什麽,疑惑道:“師兄,你身上有股花香,不似之……大嫂身上的味道。”

到底顏路習得醫理多年,嗅覺極為敏銳。伏念這才將昨夜之事撿扼要說了些。言罷,兩人一齊踱至泰阿閣。

顏路細細尋了一圈,終於在一扇窗戶的右下角發現一支已然雕謝的紅色花朵。隨即,顏路為伏念切了脈,又細細問了些,方道:“虧得師兄每夜點著熏香呢!昨夜,這花只是起了催情之用而已,未有過大的傷害。”

伏念審視著顏路,那雙桃花眼中亦是多了些許沈重。

看來,對方已經開始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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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然,快說說你與伏念掌門的事情,你們是怎麽對上眼的?”

葉之然瞅著柳昔雨,叮囑道:“你應隨著子路,一齊稱子念為‘師兄’的。”

柳昔雨應了一聲:“好罷。那麽,大嫂,你快說說嘛!”

葉之然當真是拿她無轍了,遂將那些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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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前,莫薇領著與她一樣女扮男裝的葉之然來至小聖賢莊,那時的莫薇,是真的莫薇。與顏路一齊過了七夕的莫薇,亦是真的莫薇。而重陽節過後,似乎就不大對勁了。

為了方便,莫薇與葉之然穿過橫槊闕之時,莫薇踩在木橋上,木板毫無征兆地斷裂,腳下忽地落空。葉之然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莫薇往上一拉,莫薇借力旋身掠至河畔站穩了身子。葉之然方才被莫薇一扯,急速地摔下去,跌在冰面上,薄冰便碎裂開來。

葉之然墜入水中,慌張地喊著:“我不會水,救我!”

莫薇楞了楞,睜著無辜的大眼,近乎閃出淚花:“我,我也不會水啊!我怕水的。”

冬日的水太寒涼,葉之然已凍僵了,直直向河底墜去,意識漸漸模糊。

驀地覺著身子猛地一輕,沈穩的男中音朦朧地在耳畔響起:“好在不晚。”

恍惚間,覺得身上倍感溫暖。終於有了些微知覺,她睜開雙眸,見到自己被一個陌生男子抱著不由一驚。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卻是還未恢覆體力,又栽倒在他懷裏。

他一直板著面孔,葉之然有點慌了,以為是自己做錯什麽事了:“對不起。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伏念冰霜一般的臉色,在瞅著葉之然無措的道歉時,有了些微動容,輕聲道:“抱歉,是我素來嚴肅慣了,唬到你了。”

葉之然望著眼前人,這人眉宇間皆是不茍言笑的神情,加之身上的一股松香,倒是如昔雨和顏路所說的伏念罷?

出神間,伏念已運功暖熱了她的身子,一手將炭火挑大了些,使得她的衣服可以快點幹。

葉之然訥訥地瞅著眼前這個傳說中將35歲的男子,木木然問著:“呃……伏掌門,莫薇呢?”

伏念望了望她,輕聲道:“我命她先回去了,待你歇好了,我親自送你過去即可。”

葉之然被火烤暖了,熱得不行,恰巧顏路來了,二人便去外屋商談著。葉之然遂離火遠了些,憑著不錯的功力,聽得二人對話的內容。

葉之然是個心地善良,武功不錯的姑娘。

伏念眉眼中掠過一絲欣賞,卻只是淡淡敘述著:“方才,葉姑娘落水了。有些可疑之處,我便命弟子去尋了你來。如你所說,葉姑娘的功夫不弱,即便是先救了阿薇,亦是足以自救的。”

顏路帶著幾分莫名,回眸望向伏念:“師兄的意思是,阿薇故意令她落水的?但,毫無理由啊!”

伏念濃眉緊蹙,一絲擔憂籠上威嚴的臉:“她,很可能並非你我熟識多年的阿薇。子路,現下這個阿薇,身手遠在葉姑娘之上,許與你我不相上下。她並非故意令葉姑娘落水,極有可能是驚慌的自救本能,反應之快,到了不得不令人訝異的程度,想必葉姑娘自己亦未能發覺罷。且,她居然說她怕水!”

顏路依舊是萬年不改的淡定神色,只稍稍瞇了瞇眼,輕聲問:“那麽,依師兄之見,她會是何來歷?”

伏念回想起了幾月前,顏路便對他提到過莫薇性情陡轉之事。

一個人因為什麽轉了性子亦並非有何可疑,但若是連記憶一並沒了,哪就那麽巧,偏偏不記得伏念與顏路熟悉之事了?加之,僅僅三年的時間,以莫薇本有的資質,何以習得如此深厚的功夫?想來,那日撒藥傷柳昔雨雙眼之事,那樣的身手,絕不可能只用了三年的時間!

伏念輕聲道:“你的懷疑是對的,是我大意了。不過,我未能明白,她為何加害柳姑娘?”

顏路皺眉,搖了搖頭。

卻聞屋內葉之然驀地開口:“很簡單啊,因為莫薇很喜歡顏先生,如此,好混淆人的判斷,讓人誤以為她是真的莫薇。只可惜,她並不深知,莫薇雖然嫉妒心較重,縱然心中記恨憎惡,卻不會主動害人的。因而,欲蓋彌彰咯!”

此言一出,屋外二人皆豁然開朗了。到底是女人更懂女人啊!伏念眸中愈是多了幾分欽佩,這個女子不僅溫婉善良,還是如此聰穎麽?自己竟是與子路均未想到呢!

顏路似是幡然徹悟般,讚同地笑了笑:“若她當真乃帝國殺手,我們現下只能穩住她。哦,對了。師兄,我同昔雨重逢後,決定待她身子恢覆後便成婚。”

伏念望了望顏路,繼而望向窗外:“好,我們辦婚事。”

顏路似是尋到了切口,笑道:“意思是,師兄亦會娶妻了?”

伏念愕然:“我……你莫要胡說!”

顏路一直關註著伏念的表情,試探道:“看起來,師兄對葉姑娘印象不錯?”

伏念瞪了顏路一眼,像是在說“就你廢話多”。隨即催促道:“反正你授課完畢,下山去陪著她罷。”

顏路淡淡地挑了挑眉:“好。”

三個月的時間,幾乎每日便可望見葉之然前來尋找“莫薇”,偶然打個照面,二人亦僅是淡淡地問候兩句。是的,盡管知道莫薇的身份,為了不打草驚蛇,只得冒著危險去尋“莫薇”,聊些有的沒的。

直至一月前,葉之然換了一身夜行衣,發現了與莫薇聯系的男子,遭到莫薇痛下殺手,拖著身子竄入橫槊闕,屏著氣掠入了泰阿閣。

聞著莫薇尋至橫槊闕,先是叩了門:“伏念兄長,還未睡麽?”

伏念點了燭火,瞥了一眼葉之然,遂就著一件中衣出去,面無表情道:“怎麽你還未睡?有事?”

莫薇見到伏念顯然是被自己打擾方起身的,便不甘地離開。

伏念待莫薇出了橫槊闕方闔住門。

此時,葉之然已是再也撐不住了,一口血噴將出去,伏念的中衣上立刻開出一朵花來,紅白相映。伏念接住了她倒下去的身子,為她運功療傷。原來,葉之然於殺手與另外一名男子交換情報時,偶然路過,得知真的莫薇現在何處,便決定前去尋莫薇。不巧遇見了殺手與另外的人接頭……

伏念為了那名殺手不起疑,次日方命弟子將顏路請來。顏路只道是伏念為葉之然護住了心脈,已無性命之憂,只是需要修養,不便下山。又要令殺手不起疑,只得將葉之然留在泰阿閣內養傷。至於殺手處,由顏路去穩住。只說是葉之然在山下需要照料昔雨,至於昔雨處呢,一直以為葉之然還睡著呢!

而就在當晚,顏路下山後,將所有安置妥當,撫慰柳昔雨入眠,便去睡了。

夜深之時,果然有人前來。顏路聞得那人在葉之然住過的房間內行走,有微弱的光亮一閃。而後,那人似乎遲疑了片刻,縱身一躍,消失在院中。在殺手離去之後,柳昔雨忽地咳起來。

顏路遂聞聲開了門,轉入葉之然房中,望了望熟睡的柳昔雨,隨即端來清水擦去那張易了容的臉。原本是葉之然紅潤的面容,只一刻,便換做成了柳昔雨微微蒼白的臉。顏路不禁心疼地撫了撫她瘦削的臉龐,俯身吻了吻。

此事已過,伏念只覺得不可再拖延了,必須除掉這個殺手。盡管除掉她,等同於告訴帝國,儒家確有不可告人之事。甚至,又會與張良接濟墨家重犯,與刺秦的事情扯上關系……

至於娶妻,一是為了治療葉之然的傷,二是為了議事方便、盡快找到莫薇,三是自己真的對她動了心。找到荀卿時候,荀卿建議兩人婚期定於同一日,雙喜臨門。伏念便遵從了,那可是最尊敬的師叔老人家的意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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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昔雨驚愕得半晌沒反應過來,看似寧靜的小聖賢莊,怎麽瞬間搞成鬥智鬥勇的基地了?我勒個去啊!葉之然突然身有不適,便將柳昔雨扶到院中的木椅上,自己坐於一旁歇息。柳昔雨忽地問著,葉之然只道無妨。

待到顏路與伏念一並前來,葉之然如釋重負,卻是暈了過去。顏路切脈之後,對伏念交代一番,伏念遂將她抱去了泰阿閣。

此後的兩個月,伏念再未曾碰過葉之然,只盡可能地悉心照料。

就在葉之然痊愈後,莫薇被伏念尋到了。原來,莫薇還活著。只是,由於讀心術使用過度,造成了腦部損傷,時日不多了。

如何處理這名殺手,成了伏念與顏路共同頭疼的問題,重要的是,不知道她究竟掌握多少消息。若要與儒家少一點關聯,便不可在二人回去覆命的途中下手。終於,決定由柳昔雨的催眠術來盤問。柳昔雨終於發現,原來,現代催眠術還有這個用處麽?

得到令眾人都欣慰的答案之時,皆是松了口氣,既是不多,便放她回去覆命好了。那名女子離開之後,小聖賢莊終於趨於平靜了。

一個月後,伏念親自葬了莫薇,為她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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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盛開,天高雲淡,偶有南飛雁。碧波萬頃花香渺,浪拍崖岸。

冬雪霏霏,天氣微寒。

來年的春霞燒遍了整片天,幾朵舒雲散去。

頃而,又至秋桂飄香的季節。

柳昔雨沒趣地撥弄著長發,問著身側的人:“成婚兩年了,怎不見師兄與大嫂有動靜呢?”

一旁握著竹卷的人微怔,想了想,道:“這個麽……不清楚。”顏路擱下書,猛地俯首噙住她的唇,戲謔道:“莫不是你急了?”

柳昔雨推開他:“才沒有!”

他笑了,偏就是喜歡看著她恍然無措的神情,若是她有著明亮的雙眼,定然會給自己一番白眼。他伸手撫摸著她的腹部,心中一片暖意,她便微笑著覆上他骨節明顯的大手。

顏路憐惜地撫著她的眼,鄭重道:“昔雨,我將出遠門了,好生照顧自己。”她怔怔地詢問著,顏路只淡淡說了一句:“日前我在古籍上尋到一種藥,在西邊的雪域生長著一種碧落草,可醫好你的雙眼。”

她身子一僵,即刻搖了搖頭:“我寧願瞎著,亦不願你離開。”

雪域,她曾在葉之然與伏念口中聽到過,有一族部落久居,從不允許外人進入,因著雪域深處有一處仙山泉眼,那是他們部族的聖地,而碧落草,偏就生長於聖地中。傳聞入雪谷者不勝其數,從未見過歸來者。

顏路不再同她提及要離開的事情,只同往日一般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直至顏路去拜別伏念、葉之然,亦不曾告訴她。此乃勢在必行,若是再任由那藥粉存留她體內得不到治療,怕是會損傷她的其他的經絡了。故,即便日後昔雨責備埋怨,亦不得不去!即便沒能信守承諾,亦不得不去!

如此想著,顏路收拾了簡單的行囊,便來至泰阿閣尋伏念。

伏念聽罷,稍稍皺眉,只道:“路上多加小心。”

他輕聲答應著,而後,將目光轉向葉之然,托付道:“大嫂,拜托了。”

葉之然點點頭,遂問了昔雨的情況,他便繁雜地叮嚀了一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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