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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及忘川逢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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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聞悠長的狼嚎……

我睜開眼來,一彎殘月,滿天星雲,閃閃爍爍,一條長河似從天跡洶湧而來,與岸畔大石相擊,碰撞出瑩白飄渺的水花,“哦,冥界原是這麽個光景……哦,忘川河……”

一個精瘦的小鬼跳到我面前又咋呼呼的跳開,另一張英俊的臉湊了過來,搖頭咋舌“還是兩眼無光,在河裏灌了太多水,傻了,傻了啊!”……

一只皮水囊輕觸到我唇邊,給我沁下些許清水。我輕吧吧嘴,喉頭清涼,恍惚喃喃道“這是孟婆湯麽?”

那握皮水囊的手一頓,骨節分明,手指修長……

我這才發覺是躺在一個溫暖的懷抱,擡眼看上去,好一張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英俊側臉,“孟婆?!”,我疑惑撐眼,“哦,可孟婆怎麽是個男的呢?哦,傳說真是不可信的……”

眼前又是咋呼開來,“完了,完了,傻了,傻了……說胡話說了三日了……”

“我是拓跋珪!”……

我怔了一怔,難怪看著有些眼熟,鼻頭不由一酸,頓時哽咽“你還是死了?還是沒有逃過麽?那王霸辦事也太不牢靠了!”,抱著我的臂頓緊了一緊……

“呸,呸,我們世子有上天庇佑!吉人天相!”,那精瘦的小鬼又吐著唾沫咋呼……

“我沒死!你也活著!”,語調輕柔如馨風拂葉在我頭頂……

我細細看他,面有血色,雙目有神,確不像是冤鬼的形容,只是,只是我還活著實在太不可置信……

一陣風過,眉心有些欲裂的痛感襲來……

那咋呼的英俊面孔又湊到我眼前來,擡爪便按上我額,瞬又像是被燙了般縮回,“哇!燙得能烤個饃!”

那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摁上我的額頭,掌心有融融暖意讓我頭痛稍緩,道“是還很燙!待到了賀蘭部才能給她餵些藥湯!”

先前那爪又要來按我額頭,好一個登徒子,我遂擡手用指甲狠狠掐了他的胳膊……

登徒子瞪眼咋呼道“痛啊!”……

我了然叩齒“唉呀,會痛啊!那就真是沒有死哦!”……

拓跋儀揉著胳膊,面目忿忿的瞥我“還這麽刁鉆,那就是沒有傻!不枉我大哥一路不眠不休守了你三日!”

“守了我三日?”,我怔了一怔,擡眼看拓跋珪,初見時冷月無波的眼眸,此時竟有星光點點,我不覺朝他懷裏蹭了蹭,明知故問道“是你救了我?”

他興許覺我躺得不太舒服,將我扶了扶,頭枕靠在他肩頭,道“是一只白狼救了你!”……

“你也真是命大啊!我們走到半路,忽聽狼嚎,叫得又淒厲又詭異,大哥便找了去,就見你躺在河畔,雙腿泡在水裏,昏死不醒!而那白狼就守在你旁邊,一直嚎叫,見大哥來了將你救起,才停了嚎叫,撒腿離開!”,拓跋儀連聲拊掌嘆道“真是奇啊!奇啊!白狼怎麽就救了你啊?”……

一旁也傳來一陣驚嘆,“傳說,白狼是守護神獸,兇猛異常,祖上世代相傳,遇白狼乃是祥瑞,絕不可獵,我們如今能有幸得見,也是大吉啊!”,我這才留意旁邊竟還有十幾個手提刀劍的精壯男子,想來皆是原代國舊臣或舊臣之後……

“看,快看,河對岸,那白狼又回來了!”,誰驚呼了一聲……

我望去,河對岸遠遠的一座矮丘之上,此時果立著一只白狼,毛皮如雪,身形挺拔威風,額間一撮圓月樣的月白茸毛,藍色碧璽般的雙眼靜望於我……

雖明明是初見,我卻又覺著分外眼熟親切,哦,對了,那塊狼紋牌飾,遂瞪問那穆崇道“我的東西呢?”……

穆崇看了眼拓跋珪,訕訕笑著捧出一方錦袋,正是我掉的那方,“小的幼時家貧,這個習慣便一直沒改……對不住姑娘……你點點,一樣沒動!”

我欣喜接過,想著打開清點,拿出牌飾便與珪哥哥相認……

卻聞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逼來,荒草輕顫……

拓跋儀放眼望去,笑道“是阿肥他們將母親接來了!”

我頓一驚,遙望幾個精壯青年騎馬護衛著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我打開錦袋的手一頓,似有一盆涼水灌頭,殘留的幾許不清醒也瞬間消失。那賀夫人冷狠的言語“我再不想看見她!”尚在耳邊,一旦碰面難保會再下狠手。

而拓跋珪他要知道是他母親要置我於死地,是幫他母親結果了我的小命,還是逆了他母親之意將我保全?我不敢細想,可看來是不能與珪哥哥相認了……

我暗暗抽了口涼氣,遂將錦袋裹了緊,道“東西拿回來了,我也該走了!”,從拓跋珪懷中掙紮爬起,卻雙膝一軟,無力的栽倒他懷中……

我頓感眩暈,忙擡手敲了敲我的雙腿,膝蓋以下竟是毫無知覺,我後背頓冒出一層涼汗,驚慌失措“我的腿,沒有感覺!”……

“河裏冰水裏泡太久,凍殘廢了吧?”,拓跋儀蹲在我面前思量著,遂又攤攤手,幸災樂禍般的嘻笑著嘆氣“這下慘了!”

“你滾開啊!”,我淚水噴湧,驚慌下揚手便給了拓跋儀一耳光……

拓跋儀一楞,臉頰火紅,火大道“你這瘋女人,怎麽敢打男人?又刁鉆又殘廢,哪個男人敢娶你?”……

是啊,拓跋珪好歹是個世子,怎會放著身邊那美貌賢惠的劉莫奴不要,來娶個殘廢?我氣得嚎啕大哭,狠捶雙膝……

拓跋儀揉揉被我掌摑的左臉,嘴臉糾結,道“別哭了,別哭了!實在沒人要,最多我吃些虧,娶了你這小殘廢!”

“誰要嫁你這不要臉的登徒子?”,隨手拈了手邊石子便去砸他……

拓跋儀閃身靈巧一避,竟又嘻笑著道“好險啊!你這是想謀殺親夫啊?”

“不要臉!”,我哭罵著又要拈石去砸……

“好了,別鬧了!”,淡涼的語聲卻讓我握了石子的手不由頓在半空,淚眼朦朧中扭頭看拓跋珪已起身迎向了那已馳來的馬車,背影冰涼,我想我眼下的模樣定是醜陋極了,他定也覺我是個刁鉆的潑婦……

我將石子輕扔回地面,低頭擡袖抹了把淚……

……

車鈷轆磨著草皮發出撕裂的嘎響,披著大氅的賀夫人由赤貞扶下馬車,身後還跟著一身麻衣重孝,淚痕未幹,雙眼紅紅的劉莫奴,喪父之痛,著實悲哀。那梨花帶雨的模樣,我見都憂憐,想來拓跋珪就該更是心疼吧……

果然見拓跋珪對劉莫奴關切道“酋長已去,不要太過悲傷,酋長的仇便也是我拓跋珪的仇!”

劉莫奴眼淚頓又湧出,撲通跪在拓跋珪腳邊,哽咽道“莫奴願一世為世子為奴為婢!”

唔,一世為奴為婢都願,若我是拓跋珪定都會很是感動,唉,只要是個男人都該會感動……

賀夫人俯身將劉莫奴扶起,愛憐的拂拂她額前的發,道“什麽為奴為婢?酋長在時,便已將你許給我兒為妻!”

我聞言一抖,此前出自劉羅辰之口還可猜度為戲言,眼下由他母親說出便是正經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他與我那童年許諾,說出來便也只是貽笑大方而已……

唉,這劉莫奴倒也確實是個賢妻良配。可瞥見拓跋珪頷首淡笑應允時,我心裏頓如吞了幾十只臭蟲憋悶得很,哼,你個背信棄義的拓跋珪,也不配是我的良人……

……

我用力捶了捶腿,想來應是在那夾冰的河水中泡得太久,氣血不暢的麻痹,應還不至於真廢了,只是不知要多久才能恢覆……

瞥見拓跋珪回頭冷月無波的看了我一眼,收拾了擱在我身旁的刀箭,手臂忽穿過我腋下和膝彎,將我抱起,雲淡風清般的對賀夫人道“在河畔撿到她,腿廢了,帶她一起去賀蘭部!”,不過那個“撿”字,讓我心胸很不舒暢,當我是流浪的貓狗,還是什麽物件?可難道我真要隨他們去賀蘭部,那賀夫人主仆不得有很多機會將我再度弄死……

賀夫人與赤貞看向拓跋珪臂彎間的我時,她們眼中分明驚詫,可轉眼皆歸於平靜,道“那讓她與我們同乘馬車,由赤貞好好照顧!”

我暗抽口涼氣,那不正是砧板魚肉,任人宰割,比如半路將我這殘廢扔下馬車摔死,比如給我灌下□□毒死,唉呀,想想便已膽寒啊……

眼下唯有留在拓跋珪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待腿恢覆,再找機會悄悄逃走……

見拓跋珪果然要將我交給赤貞,我一把拽了他衣襟,脫口而出道“不要!”……

拓跋珪一楞,剛伸出的臂彎一頓,瞥見他冷月無波的眸似有一抹不明霧霭,我正色道“本法師習慣騎馬,乘車會暈眩嘔吐!給我匹馬吧!”……

拓跋儀在一旁瞅著我嗤笑“你個殘廢能騎馬?”

我狠狠瞪向他,他一揉左臉,啞了一啞,竟換了副心平氣和的嘴臉,道“我是說你腿不利索,怎麽蹬鞍啊?難不成還要讓人給你牽馬不成?那得慢到哪時才到賀蘭部?”

我琢磨著這倒確實,看來眼下倒只有與人同乘一匹馬!要是提出與拓跋珪同乘一匹馬,他會不會同意?我擡眼瞥他,正要開口,他卻道“阿儀與她同乘一匹吧!”

我胸口一涼,有怒氣翻滾,不過想來也是,人家堂堂世子怎麽會與我一個來歷不明的瘋女人同乘一馬呢?好在沒開口自取其辱!只是,他也不能可惡到將我推給那登徒子啊……

“我就吃點虧與你同乘一匹,就算講和了?”,登徒子竟是主動嘻皮笑臉的湊了上來……

我狠瞪了眼拓跋儀,可轉念一想這登徒子也是賀夫人親兒子,雖說那嘴臉討厭,但有他在旁邊,賀夫人總也不會明目張膽的殺我,遂應道“那好!本法師寬宏大量,就不跟幫你計較了!”

拓跋儀嘻笑道“大法師真是寬宏大量得很啊!”

拓跋珪將我放上拓跋儀的馬,我瞥見他神情冷淡,正眼都未看我,我暗嗤了一聲,背信棄義的……

“這位姑娘之前是來族裏的法師?”,我瞥見劉莫奴打量著我,終是忍不住好奇似的問了拓跋儀……

“可不就是她?不過給她將臉洗了一洗,換了身衣袍!好看多了哦!”……

我低頭一看,身上果然換了一身男子的白袍,我心一激,先前全是男人,是誰幫我換的衣袍,該不會就是那登徒子吧,胸中那吞了臭蟲的郁結差點讓我嘔吐出來,而那登徒子已翻身上馬,將我圈在身前,我一擡指甲便掐了那登徒子圈著我的手臂,沒好氣道“我坐後面!”

拓跋儀擺出一副你是殘廢,不與你計較的表情,翻身下馬,又到我前面坐定,扯了韁繩,嘻嘻笑道“那你就得在背後抱緊我的腰!”

我嘔了一嘔,呸了一聲,道“在背後□□一刀,還差不多!”……

“那你就果真是謀殺親夫了!哈哈!”……

“趕路了!”,拓跋珪一聲喝令,一扯韁繩,率先而行……

車馬沿河行駛,眾卻又驚呼“看,那白狼還跟著!”……

我扭頭望去,那白狼竟也在河對岸不緊不慢的與我們同方向奔跑,很是英姿颯爽,而藍色碧璽的眼卻是緊盯著我不放……

我莫名覺得它是在送我,揮揮手,道“別送了,回去吧!”……

話音剛落,那白狼竟停了腳步,立在原地,垂了眼皮,一副極為受傷的模樣,看得我很是不忍,道“那你就再送一段吧!”

狼眼一擡,歡快的嘶鳴了一聲,蹦跶著跟上……

我想人家一匹狼都比你拓跋珪有眼光,看得出我的好。可,唉,我思索得頭痛欲裂也沒想出我有哪裏好……

策馬風急,眉間的疼感灌風更厲,我不覺抱緊了拓跋儀的腰,昏昏沈沈將頭埋在他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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