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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雪夜馬蹄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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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躺在一頂青白頂圍的氈帳中,身上蓋著羊皮毯,雖然暖和,但那殘存的細微血氣令我很是不適,胸口一陣發悶……

氈帳空蕩無人,正中火塘竄起澄黃的火苗,其上架有一口陶罐,咕嘟作響,冒出絲縷薄煙……

我一身寒凍,腹中轆轆,興高采烈的爬過去揭罐一看,一股腥騷的氣味撲鼻,竟是熬煮的肉湯……

我從小隨著師傅,不吃葷腥,這樣的肉味讓我胃腸翻滾,幾欲作嘔……

聞帳外人聲鼎沸,爬到帳口,挑開帳簾一角望去……

此時已是日暮,夕陽之下,山峰蒙金,連綿絕麗,成千山萬的灘羊,如連綿白雲從山前蔓延到山後,如碧空白雲,甚是壯觀……

帳前曠野,眾人圍著一圈篝火,火上架烤著一只全羊,已烤成金黃,滋滋的冒著油泡……

拓跋珪端起一碗酒水敬向居中而坐的一位身著皮裘的中年男人,道“以後還要多倚仗大舅父!”,哦,這位便該是賀夫人的兄長,賀蘭部的酋長賀訥……

賀訥接酒大笑,道“他日世子覆國之後當念老臣!”

拓跋珪笑道“誠如舅言,外甥絕不敢忘!”

舅甥相視大笑,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拓跋珪又端酒敬向賀訥身邊大口嚼著羊肉的彪悍男子,道“外甥再敬二舅父!”

那男子將啃得稀爛的羊骨一扔,單手將那碗酒水接過,卻並沒飲下,反倒朝那面前烤羊隨手一潑,烈酒混著烤羊的脂油將那篝火乍然引竄,烤羊頓飄出焦糊的氣味,滿場死寂……

賀訥皺眉,道“染幹,你這是做什麽?”……

“手滑!”,賀染幹將酒碗一扔,冷笑一聲……

賀夫人娥眉微有一斂,卻接過劉莫奴遞來的酒碗,笑道“阿姊給你添的酒,你總該拿穩了吧?”

賀染幹悻悻道“阿姊的酒,弟弟總是要喝的!”,細目卻懶懶瞟向了劉莫奴那雙捧酒碗的細白小手,猛然擡手一摸,笑得猥瑣“這小手不錯!小臉更不錯!”……

劉莫奴頓時驚嚇,一個踉蹌,酒碗豁然脫手滑落,卻見拓跋珪右手一伸端端接住,另一只手卻將她拽到了身後,那樣一氣呵成的動作無疑便是真切維護之意。

那樣的維護竟讓我覺幾分羨慕,當然,劉莫奴與他一同長大,青梅竹馬,這樣維護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好奇若換作是我,他是否也會這般相護?……

賀夫人挑了娥眉,將碗一摔,指著賀染幹沈色怒道“莫奴是訂給了我兒子的女人,你這做舅舅的也要搶麽?”

賀染幹頓了一頓,鼻哼一聲,道“阿姊開口,那自是不要了!”,眼角一歪,卻是擡手朝前一指,道“那就把托回來的那女人給我,又白又美,閉著眼一動不動都是難見的絕色美人!”

我楞了一楞,那指的不正是我此時所在的氈帳,胃腸一嘔,該死的色中惡鬼,敢打我的主意。可接著卻又想著拓跋珪該也會如維護劉莫奴那樣也護我一回吧?雖然隱隱覺這個希望有些渺茫……

“不行!”,聞一聲少年斷喝,我怔了一怔,令我萬萬沒料到的是,那出言的不是拓跋珪而竟然是那登!徒!子!

賀夫人蹙眉喝道“阿儀,不準無禮!還不快跟舅父賠罪!”

拓跋儀卻將手中酒碗也重重一摔,隨著那聲擊耳的碎響,見他握拳火大道“賠什麽罪啊?那可也是我結交的朋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我暗道了一聲,唔,少俠好氣魄,夠仗義……

靜寂中,但見那賀染幹眼呲口裂,豁然拔刀將那已然金黃的可憐烤羊攔腰劈了兩半,滴油的刀尖直指拓跋儀,怒吼道“真是不將我這舅父放在眼裏啊?那女人,我偏還要定了!”

拓跋儀毫不示弱,怒然拔劍喝道“我就偏要保她!”

唔唔,沒想到我慕容玉瑤竟也會惹男人為我相鬥相殺,著實世事難料,出人意表。以為要見一出舅甥絕鬥的悖倫戲碼,卻見那拓跋儀握劍的手腕被拓跋珪搭手一握,且淡淡緩緩從容出言“舅父敢要,便自行去拿……”……

我楞了一瞬,便覺頭頂轟然,那微有尚存的一點希望之火似被無根之水重重滅了個徹底,眉心刺疼,雙耳嗡鳴,眼前一黑,重重倒地,外間還說了什麽,一句都聽不清了……

……

不知過了多久後,朦朧間見有白袍身影掀簾入帳,我用力啟眸,正撞上那冷月無波的眼眸……

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觸到我嘴邊,那麽葷腥定是羊肉湯沒錯,我胃中一陣翻江倒海吐了一地,用盡全力擡手一撥,湯汁驟然潑撒在他袍襟,那握碗的手卻良久頓在半空……

我扭頭閉眸,叩齒用力道“我也算是救了你,你要好歹還有些良心的話,按我說的去給我找些風寒藥……”,我想我要快些好起來,快些離開……

……

火塘上架起的陶罐飄出的已是濃濃的藥味,我爬過去盛出一碗,一口灌下,雖苦得我差點淚下,但身子卻又舒暢了幾許……

在這賀蘭部已待了一月,雖每早醒來都見有飯食藥材擱在榻旁,卻從沒見有人來打擾,甚至我所住的氈帳外幾百步的氈帳竟都已然全撤了,著實令我甚是驚奇……

而這月來,沒見著拓跋珪,連那不要臉的登徒子一行竟也沒了蹤影,我思量半晌後,忽然頓悟,終於還是將我送給了那賀染幹,而他們卻已去了別處吧?

我氣得隨手一敲膝蓋,卻痛得險些咬舌,可我卻欣喜的發現,我的腿竟有了知覺……

……

夜色降臨,天地昏黑,部落分外靜謐,我探頭探腦溜出氈帳,因附近的氈帳早已全撤,我逃跑得無遮無擋,格外順暢……

途經草場,我隨手拽了一匹正在吃草的棕馬,我此前已好好斟酌過了逃跑路線,只要繞過了賀蘭山,一路向南而行便可順利脫離代國舊土。而我雖素來不辯方向,但近日深險危圇竟激發出了我的智慧,此時漫天星宿,北鬥閃爍,天助我也……

策馬狂奔,夜風呼嘯,看來已跑出很遠,應不會再能追來,我輕舒口氣,自認豪氣的想著本姑娘手下留情,沒也燒了你們氈帳,出口惡氣,著實過於善良……

忽覺鼻間一涼,唔,竟是一滴細雪……

時已初春,竟還有雪,翩然紛揚,賀蘭山秀巍之影很快掩在飛雪之中,我的馬也懶與奔命,疲疲的踏著馬蹄。我環顧四周,還是得尋個隱避處避上一避吧。剛想到此,卻忽聞有急促馬蹄聲,我頓一驚,難道是賀蘭部的人發現追來……

我遂一夾馬肚,驅馬快行,可那馬蹄聲卻轉眼已在身側,側目瞥見一赤紅的馬鬃淩亂飛揚,不及思慮,便聞耳畔一陣疾風刮過,一條套馬粗繩端端套住了馬頭,馬頓受驚一嘶,前蹄揚起……

我措不及防,韁繩脫手,被甩出馬背,拋至半空,翩翩曳曳,慘了,這下落地,真要成了名副其實的殘廢不可。卻敢腰間一緊,竟是被那套馬人攔腰一撈,拽上了他的馬背,由一鐵臂緊緊箍住……

我用力掙紮,卻被箍得更緊,感後背抵著一堅實的胸膛,動彈不得,耳邊同時傳來冷厲怒聲“竟然想逃!”

我剎時靜頓,拓跋珪,那已然熄滅的怒火,剎時死灰覆燃,這是想將我捉回去再送給那賀染幹麽……

……

雪漸大,本就松軟的地面濕得滑軟,春雪寒甚,我衣衫單薄,大病初愈,連連哆嗦……

拓跋珪在山前一處林葉掩蔭的偏僻山洞停了,將我打橫一抱,飛身下馬,跨進山洞……

黑漆中,他竟熟絡準確的將我擱在一方石旁,熟絡的在黑暗中生起火堆,看來此處他很熟悉。

我強遏怒氣擡眼睨他,他低頭生火,火光下冷峻側臉,竟分明滿是怒意……

可怒的應該是我吧,想起險些被他母親害死,想起他要娶劉莫奴為妻,想起他要將我送給賀染幹,我的怒氣再也難遏,脫口怒道“可惡得很!”……

他添枯枝的手一頓,然後扔進火裏,並未言語,也並未看我,冷月無波的眸只是冷冷的看著那跳動竄起的緋黃火苗……

我極討厭他這種冰冷無笑的模樣,可他明明是會笑的,劉莫奴給他換靴時,他笑了,他母親提出讓他娶劉莫奴時,他笑了,可他的笑卻沒有一絲是留給我的……

我頓生起一陣魚死網破的怒火,道“你要不就殺了我,要不就放了我!”,說著怒然起身朝洞口而去,卻腰間一緊,被攔腰拽回,尚未反應,便被壓倒在地……

只感涼薄的唇重重壓向我的口舌,似帶著怒氣的狠狠吮吸,我伸手推他,雙手手腕卻被他左手一握壓在頭頂,無法動彈,而他的另一只手竟是粗暴的扯開了我的衣襟,涼風驟然灌入胸口,一陣寒涼,我咳嗆起來,淚水大落……

就在那瞬,他驟然停住,一慣冷淡的神色竟有些許慌亂……

我恨恨哭罵“無恥,不要臉!”

他的目光乍然一淩,瞪著我道“我要了我自己女人,哪裏無恥?”,那夾雜在濃濃怒意之間的是我從未見過的蠻橫之氣……

“可笑,不要臉,誰是你女人?”,我怒罵著擡手便要抇他,卻被鉗了手腕……

“你既收了我的牌飾,便是我的女人!你裝傻不認,還想到何時?本想著讓你自己招認,可慕容玉瑤,你果是個沒有心的女人!”,他冷月無波的眼眸此刻竟是火光熊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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