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楊一就要走。

易輕雪低下頭，輕聲說：“過去了？不。沒有過去……”

楊一又轉身，滿臉詫異地看著她。

“楊一……過不去……我……”易輕雪擡起眼，目光中帶著些許急切。嘴唇動了兩下，想說什麽卻又沒有說出口。

楊一皺起眉頭：“怎麽？”

易輕雪咬了咬嘴唇。醞釀了半晌。都還是輕聲道：“沒什麽。”

楊一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輕雪。咱們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有些事情應該看得透……兩個月以後的事，實際上跟你沒有關系。你不必跟著我冒險……”

“我……你是什麽意思？”易輕雪問。

楊一解釋道：“你在陽間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我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給你，現在卻陰間，你還有機會……”

“你要我去投胎？去陰間？”易輕雪不可思議地問。

“我是為了你好。人死了。就應該要接受命運的安排……你現在回陰間。還有機會……”楊一耐心地勸說。

易輕雪眼睛裏原本就裝著一汪淚水。聽到他說這些話，眼淚立刻就落下來了：“可是楊一。我要是去了陰間，去投胎了。可能……你永遠都無法見到我了……”

楊一嘆了一口氣：“人死如燈滅，我們倆個在這一世原本就沒有關系了……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如果我大仇得報，也同樣要離開陽間。那個時候。也同樣再也見不到。早與晚，又有什麽區別呢？”

見易輕雪不說話，楊一又接著說：“我雖然是被人無辜害死的，但我身上同樣作孽深重，也許要下十八層地獄都說不準……”

“可是，我都是為了你才……”說著說著，易輕雪竟然哭了起來，這一哭起來就停不下了，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滾地落下。楊一先是一怔，隨即也有些手足無措，無奈道：“我跟你說的這些話，都是為了你好的話，你哭什麽呢？”

易輕雪不理他，卻還只是哭。

楊一一臉無奈地看著她，看了半天，才嘆了一口氣：“有些道理你跟我一樣明白，只是我說了出來你就接受不了罷了……行了，別哭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等‘三爺’這件事情結束了以後，你也就沒有路可以選了……”

易輕雪吸了一下鼻子，把頭扭到了一邊。

楊一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尷尬，連忙轉開了頭。從始至終我站在這裏就像是一個多餘的人一般，也插不上嘴。

楊一說：“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真的轉身走了。

要在平時，他走以後，易輕雪一定匆忙地追上去。但今天她的情緒有些失控，也沒有去追。反而在我家沙發上坐下來了。

原本楊一對她這麽冷漠，作為情敵我應該覺得高興才對，但她現在這麽傷心，我心裏也不太好過。

“剛才你怎麽不告訴他，你的死是因為他？”我問，“你告訴他了，最起碼他心裏……”

“他心裏會愧疚嗎？”易輕雪擡手擦了擦眼淚，將那哭腔壓了下去，盡量把情緒平覆下來，才再次開口，“我要他的愧疚有什麽用？當初我救他，搭上了我自己和師父的命，才勉強把他的魂魄聚集回來，留了一絲魂魄在我的心臟上。我做這些的時候，完全是心甘情願的，不是為了讓他覺得愧疚，也並不是為了讓他欠我的。”

我聽他，心情很是覆雜，正要開口，又聽她說：“不愛我就算了……沒有關系，反正……從他被炸彈炸死的那一刻起，我們倆個之間就已經沒有可能了。楊一說得對，這道理我十分明白，只是我自己不願意放手而已。”

我想了想，問道：“如果你們倆個都在陽間呆著，能夠堅持多久呢？像你們這樣的情況，比其他的鬼魂能呆在陽間的時間更長吧？況且，有了‘白鷺山’的那個秘密，只要那裏不出問題，你們甚至比普通的夫妻和情侶要相守的長久啊……對不對？”

聽我這麽說，易輕雪沈默了良久，我以為我把她說動了，心情正如同那五味瓶打翻了覆雜得很，就聽她苦笑了一聲，說：“跟我長相廝守嗎？他不會願意……”

“你要是告訴了他那個秘密……”

易輕雪目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剛才不是說了，我不會那麽做嗎？”

“呃……”

易輕雪冷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是怎麽樣的，你希望我利用‘白鷺山’的秘密把楊一留下來，而他又不愛我了……這樣一來，你倒是有機會跟他在一起。”

我本來已經蹲下來，打算好好地勸她一翻。聽到她這麽說，我看了她一眼，站了起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的就是你這種人。我要去洗澡睡覺了，隨便你想怎麽樣吧。”

我轉身準備去浴室，易輕雪也起身，輕聲說：“不過還是謝謝你……謝謝你對他好……”

我轉過臉，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這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我要謝謝你愛他，對他好才是……”

“呵……”易輕雪先是嗤笑了一聲，又忍不住真的笑了起來。我看她笑了，也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跟著笑了起來。

她剛剛出現的時候，我還很討厭她，但自從她幾次拼死去救楊一以後，我對她的態度也完全改了觀。今天又聽她說這麽多，更是有些欽佩她了。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笑完了，易輕雪聳聳肩，轉身要走。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我也不可能留她在這裏過夜，便隨她去了。我回房間拿了睡衣，去浴室裏洗了個熱水澡，洗去了一身寒氣。從浴室裏出來，本來是打算直接回房間睡一覺，卻鬼使神差的，想去看一看楊開。

於是我推開了楊開的房間門。

我的動作很輕，生怕驚醒了他。可我推開門才發現，他竟然坐在床上。

楊一坐在床上，背靠著床壁，正偏著頭，看著窗戶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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