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目光，往窗外看過去，卻什麽也沒有發現。窗戶被拉上了窗簾。不可能會看到外面的任何東西。

我毫不猶豫，‘啪’地一聲按亮燈。

忽然開燈，燈光非常刺眼。楊開皺起眉頭，微閉了一下眼睛。

我走過去。仔細地看了他一眼。他偏開頭，不願意我看。我問：“你怎麽了？怎麽醒了？”

楊開這才擡起頭來，瞟了我一眼。我發現他的眼睛周圍紅紅的。臉上似乎還有水漬，心裏一陣訝異，就在床頭坐了下來。

“你怎麽了？”

楊開沒有跟我說話。將頭偏向了一邊。

“你是什麽時候醒的？”我遲疑著問。我和楊一一起進來的時候。他還睡得很好，之後我們出去了，在客廳裏說話。難道他聽到了？

我差點忘記了。上一次就是在這家裏。我兩次聽到他和‘黑貓’交談，並達成了契約合作。雖然他之前說是在打電話，但我後來想了一想。他應該就是在和‘黑貓’談話。因為我總感覺到家裏有一絲殘留的陰氣。

該不會，是我和楊一易輕雪在客廳裏談話，被他聽到了吧？

吵醒他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萬分地忐忑不安。雖然房間裏的門有一定的隔音效果，我們也都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如果楊開在房間裏根本就是醒著呢？他若是想聽，想辦法也能聽到。

看他現在坐在了床上，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

我伸出手，在他的肩上摸了一下。楊開以前都是光著身子睡覺，後來生病了，才改穿了睡衣。我觸摸到他的肩膀，感覺到已經很涼了……

他到底是坐了多久？

“楊開……”我忐忑不安地問，“你怎麽不睡覺，坐起來做什麽呢？你醒過來多久了？是不是我剛才吵到你了？”

楊開聽到我問，只是微微地閉了一下眼睛，卻沒有回答我。

我心裏越發的忐忑，伸手推除了一把：“你怎麽不說話呢？”

楊開轉過頭來，看著我。他的眼神非常清明，眼神中說不清楚一種什麽神采。像是要把我的臉看出兩個洞來，還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我越發的心慌，被他看得莫名的心虛，別開了頭。

良久以後，楊開說：“行了，時間很晚了，早點睡覺吧。”

“……”

楊開一邊說著，一邊就躺下來，給自己蓋好了被子，甚至還閉上了眼睛，一副他馬上就要睡覺的樣子。

但他雖然閉著眼睛，那睫毛卻在顫動，眉頭也是皺著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我放緩了語速，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友好而關心：“楊開，你別不說話啊，你這樣我很擔心你……”

楊開睜開眼睛，問：“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覺，坐在床上，又一副這樣的表情，能不讓人擔心嗎？”

“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不著而已……這有什麽好擔心的？你也早點睡吧，都快一點了……”楊開幹脆地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我不放心他，便沒話找話：“吳楊說，我挺有做道士的潛質，這兩天還準備帶我去祁家看看，祁家你知道吧，也是咱們赤臨市的大戶人家……我聽說……”

說到這裏，我忽然聽見楊開很不耐煩地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像是在極力方壓抑著什麽。

也許，他現在確實很煩，不想我在這裏打擾他吧。

那我還是走吧，有時候人不高興的時候，也並不想被人陪著，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

於是我站起來，說：“那，我回去睡覺了……”

起身的時候，我又補了一句：“楊開，你要是有什麽事，就記得跟我說一聲，我挺擔心你的……”

“你真的擔心我？”聽到我再三強調這句話，楊開不知道怎麽就火了，猛地轉過頭來，質問的語氣：“你真的擔心過我嗎？”

我被他這忽如其來的火氣嚇呆了，動了一下嘴唇：“……”

“朱言，你真的……真心關心過我？關心我，為什麽在我重病的時候還要離開我？關心我，為什麽還要騙我？”楊開瞪大眼睛，怒氣很快地布滿了全臉。

我被質問得一陣無語，半晌無話，因為腦子裏還沒有從他這態度的大轉變裏反應過來，只是有些發楞。

好幾秒鐘，才聽到他的話裏有一句‘為什麽騙我’，連忙問：“我，我騙你什麽了？”

“騙我什麽了？”楊開冷笑著問，“你騙我的還少嗎？”

被他這麽一質問，我忽然意識到……楊開可能是真的聽到了什麽，不然，他不會是如此反應。

可是，當時易輕雪和楊一的對話，聲音都很小。就算是易輕雪淚流滿面情緒激動的時候，也把聲音壓得非常低。就算楊開身上陽氣暫時沒有之前那麽重了，但他的身體如今也有恢覆得不錯，相應的陽氣也升起來了。就算貼著門聽，真的能聽到什麽嗎？

難道，我和楊一進去看他的時候，他根本就是醒著的嗎？

想到這裏，我不禁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心裏一陣發空發緊，感覺自己全身都不安到顫抖了。

如果當時他根本沒有睡著，他知道了有關楊一的事情……那，那……

這自然知道他對楊一的事情是多麽在乎，當初多次求證於我，我都告訴他沒有楊一的魂在世，可如今……

“你……你是指……”我一邊試探著問，一邊仔細地觀察著楊開的表情。我也不敢把楊一的事情直接問出口，萬一楊開指的不是這件事情呢？

楊開正在說話，大概太過於激動，一口氣嗆到了喉嚨裏，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得臉色通紅，我伸手去拍他的背，卻被用手揮舞開。

“楊開，你沒事吧？”

回應我的是一串劇烈的咳嗽。

我起身，說：“我去給你倒一杯水。”

我快步跑到客廳，倒了一杯水，然後又跑回客廳，把水杯遞給楊開。

楊開停止了咳嗽，喘了一口氣，也沒有接水，只是擡眼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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