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迫不及待地去叫楊開：“飯好了，快過來。”

楊開從板橙上站起來，坐在餐桌我的對面。我拿出一瓶酸奶。問他：“喝一點點沒有關系吧？”

“這種日子應該喝酒吧？”

我哼了一聲，又白了他一眼：“等你的身體好了，怎麽喝都可以。只是現在不能喝。早點好，你自己也舒服。”

我不準楊開喝酒。他央求了半天我都沒有松口。還反倒被罵了一頓。我倒了一杯酸奶給他，順了順氣，笑道：“大過年的。你也不要再討罵了。新的一年，希望你的身體能夠盡量恢覆，把公司經營得更上一層樓。完成你的夢想。另外。註意身體。”

楊開沒什麽興趣地舉起杯子，與我輕輕一捧，淺淺地喝了一口。

雖然只有兩個人。但是總好過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過年。心裏已經很滿足了。吃過了這餐飯。我收拾了一下碗筷，楊開歪在沙發上。看樣子是很想睡覺了。

他是個病人，身體本能地需要休息。

我對他說：“你好好地休息一下。我出去一趟。”

楊開的眼睛已經瞇到一起去了，還是掙紮著睜開了一條縫：“你要去哪裏？”

“我想回家去看看。”

“回家？”

我解釋說：“我自己的家。”

楊開依然沒有會過意來：“和展承澤的那個家？”

我忍不住一腳踹在楊開的身上，沒好氣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虧你還記得展承澤。我去那兒做什麽？我去我自己的家。好在我家的鑰匙之前也不是隨身帶著的，沒有弄丟。雖然我爸媽現在不在，但我還是很想念我那個從小長到大的窩，你好好睡一覺。”

我見楊開沒有說話，便抱了一床被子過來，給他蓋上。轉身正要走的時候，被楊開拉住了。

“朱言，你不要走。”

我掰了兩下沒把他的手掰下去，看他已經快要睡著，腦子裏大概已經是混沌著了，便只好坐下來哄他：“我只是回去看看，你好好睡覺，睡一覺醒了我就回來了……”

楊開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的聲音，只顧著重覆：“朱言，你不要走。”

我以為他發燒了所以說糊話，有點擔心，伸手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發現又不燒。但看他的模樣，也不太清醒。

我只好先哄他睡著。

感覺到我沒有走，他睡得很快。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我把被子替他蓋好，又幫他把鞋子脫了，怕他冷，又充了熱水袋，放在他的腳邊暖著。等到一切妥當了之後，才提著包，戴好口罩出門。

我的家裏沒有什麽變化，雖然沒有人住，但也不至於很臟。桌面上落了一些灰塵，房間也因為長期空氣不流通，而有些悶。我把窗戶打開，讓通一下氣，然後又掃地拖地，擦桌子，把家裏的衛生做一遍。

從前在家的時候，一到過年我爸媽就會忙個不停。家裏會有很我零食，年貨，貼對聯等等。小的時候，甚至是我爸爸自己寫對聯。一寫就寫一天，因為他會趁機教我寫毛筆字。我在爸爸面前特別嬌氣，經常寫著寫著就跟他鬧起來。

我家的家具和擺設好些年都沒有換過，我站在這家裏，往事一幕幕地通過腦海，如今卻人去樓空，總讓我心裏泛著酸。

我把家裏都收拾整齊打掃幹凈以後，覺得太累，便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沒想到這麽一躺，我竟然就睡了過去。

眼前慢慢墮入黑暗，我似乎看到有個人影朝我走過來。看那形體是個女人，模樣很像我媽媽。

我想要睜開眼睛，但無奈睡意已經襲來，我那兩只眼睛就像是被粘上了萬能膠一樣，怎麽樣也扯不開。

“媽……”我又想要叫出聲，但那聲音卻堵在嗓子裏，怎麽樣都出不來。我只能在心裏吶喊，“媽……媽……”

雖然看我只能看到一個黑影，但我卻能夠確定這是我媽。難道是做夢不成？

在這夢中，我連手指都不能動一下。我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身邊的一切動靜，例如我開著窗戶，從窗口刮進來的風一縷一縷地吹動我的鬢發，在臉盤上劃動。窗外還能聽到小區裏有幾個孩子在嬉笑著追逐。甚至還有遠處放鞭炮的聲音。

這些聲音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但就是醒不過來。

眼前的黑影慢慢地靠近我，我能夠感覺到她慈愛的目光和每一個細致的動作。她慢慢地彎下腰，然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頭發。

不知道她的手究竟有沒有觸到我的頭發，但我卻沒有任何知覺。

我聽她嘆了一口氣，然後輕聲說：“孩子，你受苦了……”

這句話，直擊我的胸口，使我瞬間熱淚盈眶。因為心臟受到了沖擊，所以我忽然驚醒了過來。

我猛然睜開了眼睛，眼睛一瞬間瞪得老大。

微風吹過，茶機上放著的一本書被吹開了兩頁紙。房間裏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

“媽……”我輕緩地叫了一聲，眼淚滾滾而下。剛才一切，難道真的只是我的夢境嗎？出現夢魘了？幻覺了？

是因為我太相信爸媽了嗎？

還是說，剛才我媽真的來過？

我站起來，對著空氣又叫了一聲：“媽？”

回應我的是一片沈寂。

多又連續著叫了好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以後，才頹然地明白，這不過真的是一場夢而已……

那種強大的失落感，一瞬間將我包圍起來。我站在空蕩蕩的家裏，站了老半天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覺得我永遠都是個小女孩子，在受傷在難受的時候，我多想有你父母來哄一下我。這段日子經歷了這麽多，我真的太累了。

如果我爸媽真的在這裏，我又何必去忍受這些痛苦呢？

就這樣在家裏哭了一翻，把胸膛裏的抑郁和委屈都哭了出來。大年初一，也沒有人註意到我一個人在家裏哭得這副慘樣，我豪無忌憚地哭完了以後，又自己擦了擦眼淚，洗了一把臉。

終究，還是得自己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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