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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章見V群。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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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恭敬的等著殿下下一步示意,半晌終於聽得前方傳來淡淡男聲,帶著微不可查的一抹生澀:“…阿零她…生日好像快到了。”

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顯然不是為了拉家常,夜福了然於心:“回稟殿下,的確是這樣,下個月生日一過,阿零就十五歲了。”

嗯…前方淡淡的一聲輕應,不置可否。

夜福微微勾唇:“十五歲就已經是大姑娘了,按妖族的算法,十三歲就已成年了。”

故意朝著特定指向牽引的話題,讓從未和別人聊過心事的某殿下有些不適應,雖然開啟這樣話題的人就是他自己。豎瞳一下輕垂,密長的睫毛掩去了那抹淺金,那光影之間輕動的剪羽襯著雪色的肌膚看著竟是有些青澀的樣子,沈寂了一刻,他終才接了話,清冷的聲線裏,有淡淡的遲疑:“十五歲…已經足夠大了麽?足夠去辨別是非,想明白自己想要的一切確實是真心想要的,明白一旦做過的選擇,就不會再有退路可走…”

那輕聲的一句言語,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嘆息。從來是傲然肆意之人,千萬年的歲月裏,他是高高在上統帥魔族的霸業尊主,他是睥睨天下嗜殺成性的殘暴君王,曾幾何時,便是一個淡漠眼神都讓人戰栗心死,便是一個冷戾笑容都能將人凍結成冰,此時此刻,卻是為了這樣一番情愫,這樣一絲心念,這樣一個,放入了心尖的女人,用著這樣的神態和語氣說出了這樣滿含糾結惆悵的思慮來,此情此景,叫人不得不唏噓感嘆,卻也讓他終是明白了,殿下遲遲未曾表露心意的原因。

那不是因為擔心被拒絕,而是因為篤定了一定不會被拒絕,正是因為這份篤定讓人卻步,只因面對著依舊年幼懵懂的阿零,他始終無法確定那份不拒絕,是真心源於愛戀,還是僅僅因為接受他的一切,早已成了她的習慣。

傾心愛上的女孩兒,是自幼養在身邊的寶貝,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早就超脫了親情和愛情的範疇,有的是相濡以沫的融洽,全心全意的相待,而這樣的關系裏,容不得半點瑕疵。

所以,如果不說,她便永遠是那個他養在身邊寶貝,也許會難耐,會勉強,會是一生的壓抑和隱瞞,只是這樣逼迫的人便是他自己,沒有什麽不可以;

卻是,一旦說了,她便成了那個他必須擁有的女人,這份執念,會變得無比瘋狂,他甚至可以想象,當她用著那清軟的聲線念出他的名字,選擇接受他的感情的那一刻,便是註定了永世的枷鎖,至此,終此一生他也絕對不可能再放她走,無論將來她是否後悔,無論以後的一切是否違背她的意願,他都要定了她,再無退路可言!

所以,他的心底,住著一只魔,因她而溫順,因她而瘋狂。如今那打開所有禁錮的鑰匙就在她手中,他在遲疑,她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以來到那壓抑了所有的禁地,做出一個讓他欣喜,亦讓她無悔的抉擇。

這樣的想法,實在太過覆雜,甚至讓人微微詫異,從來肆意無端的他家殿下,竟然會這樣不自信?

阿零是誰?一只小瓜而已,養在身邊十年,除了殿下她心裏有放進過誰?殿下又是誰?舉世無雙驚才絕艷的逆天大魔頭好麽,從外表到內在從實力到財力,不說這十年,縱觀那前後幾萬年橫掃三界哪裏有一個人比得上了?配給小瓜同志,怎麽看都是被占了便宜好麽,結果殿下還擔心自己選不上?!

夜福有些淩亂了,卻道感情裏的人都是傻瓜,一定是當局者迷他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嘲笑他家好不容易找他談一次心的殿下。這麽打定了主意,再是壓低了一下腦袋藏住臉上不自然的表情,夜福低聲開口,就是論事:“回稟殿下,其實屬下以為,十五歲已經夠大了,肯定什麽都懂了,要說千年之前,十五歲的姑娘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一句話帶著誇張的成分說來,意在緩和氣氛調節情緒,聽著這般無厘頭的回答,對面那淡淡凝望的鎏金豎瞳微微一楞,下一刻帶上了一抹淺淺笑意,說了那麽多話,其實也並非是要求一個答案,宣洩出來壓抑在心頭多日的情緒,已是讓人舒服了很多,心裏也是慢慢有了一些決斷。

“是麽?只是阿零看著,似乎比較傻的樣子。”淡淡陳述的語氣,說來一句調侃的話,下一刻夜福一下咧嘴笑了出來,擡頭輕晃了一下手:“也不是這麽說呢,好歹阿零也是高中生啦,殿下您可不要小看女高中生的決心哦!~”

——不要小看女高中生的決心!~這樣一句話,也不知道是佘青從哪裏看來的,覺得很有意思就掛在了嘴邊,經常拿來調侃自家小主子~一來二去,便把阿零也帶動了起來,最近也是動不動就不能小看她的決心,一副屁顛顛的樣子。這樣一句話夜福聽習慣了,結果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出口之後覺得有些不妥訕訕笑了一下,擡眼望上自家主子那張清冷容顏,倒是沒看出什麽異樣,下一刻,金瞳眸光淡淡再是看了他一眼,顯然話題結束,主子沒了興致,應也不應,轉身就走。

呵呵,好吧,所以他還是那個用著趁手用好了就丟的小工具?心中無奈嘆息了一把,夜福心裏卻是高興的,默默給自己點了讚,心想自己今晚的表現要讓佘青說來叫什麽來著?對了,神助攻~想著,剛剛無聲一咧嘴,下一刻前方那本以為已經走遠了人影卻是一下回過了頭來,泛著幽光的金瞳凝上了他的臉。

“夜福,你人也不小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心裏應該有個判斷。”

“……”什麽…?

“比如說有些話,佘青說起來是俏皮,阿零說起來是可愛,但是你這樣還依樣畫葫蘆的說,”淡淡目光象征性的上下掃過夜福小老頭的裝扮,言簡意賅,“是驚嚇。”

“……”所以說這還是被那句女高中生的決心刺激到了,然後反射弧剛剛才到終點?!

夜福無限淩亂,對面卻不依不饒:“念在你多年忠心的份上,本座才花時間好心提醒你一句,身為男人,還是沈穩一些好。”

最後一句話淡淡說完,某“好心”的主子心滿意足再次轉身離開,那隱於墨色之中背影是那樣清冷孤高,那背影之上一抹玫紅亮色,卻是那樣的艷麗美好…

咳咳咳…

一句男人還是沈穩一些好,伴隨著那麽跳躍亮色不斷在腦中盤旋,直至人走過了樓梯拐角,一轉身再也看不見了,夜福還是保持著無聲呆楞的模樣站在原地,臉上的那抹笑容還來不及收回去,表情微微猙獰…

呵,呵呵呵,男人,還是沈穩一些好…?你妹的,他可一點也不想被一個頭上還帶著女兒的發帶的人這麽說好麽?!而且說出這樣的話,殿下您倒是說說看,您哪一點沈穩了?這分明就是看出來了他最開始在心裏偷偷的歪歪所以借題發揮蓄意報覆好麽,沈穩個毛線啊!

所以,身為主子就永遠囂張,身為屬下,即便是剛剛立功,卻還是那麽悲催!捂上胸口,夜福無限心塞,憋屈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到水池裏用力涮,內心無限循環——呵呵呵,有些話,阿零適合說,他就不適合?但是有些東西,阿零適合用,殿下卻也很適合用嘛~比如說什麽水晶小發卡啦,粉紅蝴蝶結啦,蕾絲邊邊小裙子啦!呵呵,呵呵呵,不僅適合,簡直絕配!

——

這一夜,好好的一場心靈交流最後一刻卻是完全跑偏,變成了幼稚主子的無下限報覆外加無良屬下的無節操歪歪…總之,今夜的嵐山大宅,再是跑遍也依舊有愛,大宅二樓,念著她家殿下好好進入了夢鄉的阿零對一切毫不知情,安心入睡竟是一夜無夢,再也沒有想起那件讓她傷心的事來。

隔日,天光初亮,天際的雲層之後淡淡透出了熹微晨光,靜謐的山間大宅,晚睡的眾人還沈浸在夢鄉,千裏之外,城市彼端,那結界之內的廢墟一隅,掙紮在靈珠的記憶之中整整一宿未眠的少年仍舊盤腿坐在陣圖中央,那本就缺少血色的臉如今已是符紙一樣白,看在不遠處警惕等候的蛤蟆怪章五眼中,已是同死人無異。

不知為何,這一世那青嵐的神格覺醒竟是花了這麽長時間,整整一夜靈珠的記憶還沒篩選完畢,這個男孩兒,他到底在找什麽?

章五是在三千年前遇上青嵐的轉世的,那一世青嵐的替身是個靈力高強的召喚師,遇見他時已經覺醒了神格,禁錮了他的靈魂逼迫他成為下一世靈珠載體的同時,也承諾了賜予他永生的秘術。所以這也算是一個雙贏的契約,接下去的三千年間,他一共贏來了十一代的青嵐轉世,每一世只要挺過去那最初的血祭,待到青嵐覺醒了神格他便可獲得至少數百年的壽命。雖然如今他已經找到了吞噬其他妖怪的元神來續命的方法,卻總不如一勞永逸來得方便,這一次誤打誤撞已經過了血祭,他才貪心的留了下來,等待覺醒儀式完畢,討要自己的報酬。

在那熱切卻又陰冷的目光註視下,百裏容笙沈浸在靈珠金色的光芒之下,憑借著信念吊起最後一絲靈氣,在那橫亙了萬年的記憶中,一點一點搜尋著那張熟悉的容顏,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胸口亦是壓抑得生疼,他已是到了身體的極限。

萬年,至今,以時間為索引,他從阿零的上一世人格開始倒序找起,整晚的時間,他看過了整整九百七十七世,雖然還剩下六千多年的時間沒有看完,卻是這幾千年的記憶已是足夠觸目驚心,讓他遍體生寒,不得不做下了判斷。

三千多年的光陰,足足近千次的轉世,他跟隨著那不斷清晰完善的記憶,親臨了共九百七十七場葬禮!

火葬,水葬,土葬,天葬!白裙,白花,蒼白如洗的肌膚,映著白幡飄搖…

一世又一世,從最初的震驚,到最後的麻木,他跟隨著每一世的青嵐,葬下了每一世的靈鳶。每一世,她都消隕在最好的年華,如同抓不住留不下的一縷指尖細沙,每一世,她的身邊最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默默送完她最後一程,再了斷了今生歸於塵土,靜靜等候著她的重生,再次一同經歷,下一場悲歡離合…

那靈珠中的記憶,仍舊缺失了很多,他沒有找到靈格合一的方法,也沒有探得第三位靈格的下落…他所擁有的,只是那一場又一場也許是因為太過深刻而難以忘懷的葬禮,看著那一張張微微有異卻是每一張都有幾分像著阿零的小臉,看著她們就此隱沒於時光的長河,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已經預見了,今生她的結局…

這樣的念頭一瞬出現在腦海,下一刻,卻是心口猛得一疼抑制不住嗆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鮮紅的血液打破了陣圖,一瞬將靈珠內所有的靈氣壓入了百裏容笙的胸膛,這一世的他心肺天生有缺陷,受到這樣的沖擊根本無法承受,劇烈的咳出了血來。

耳邊,一聲聲帶著遲疑的呼喚傳來,這一刻,除卻心口的疼痛之外,他卻是感覺到了一股熱流一瞬擊通經脈,瞬間流遍了四肢百骸。神格歸位,體內的靈氣一瞬充盈,孱弱的身體便似根本無法承受這般強大的靈力,周身骨骼疼得,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那樣疼痛著,下一刻,伸手輕輕擦去了嘴角的血跡,墨瞳輕擡,他卻是掙紮著,緩緩,站了起來。

這一世的阿零,誕生在上一世靈格逝去的千年之後,一出生體內就帶有神格,比起以往每一世的她都要強大,可以說,也許這一世的阿零便是萬年以來所有人格少女之中最有可能回歸神位的那個,所以他一定要堅持,一定,不能在現在就放棄,而現在,他已經有了一件急需弄清楚的事。

“你跟在青嵐身邊,一共,經歷過幾世?”下一刻,墨瞳一個輕擡,清冷話語緩緩出口,那個聲音聽著很輕,卻是很冷,望上那片淡漠濃黑章五心口一跳微微後退一步,猶豫了幾秒:“一共…十一世…”

卻是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只因聽到他的回答之後,對面那靜靜望來本是古水無波的黑瞳之中竟是一瞬輕跳閃現出了一道幽藍火光!那是靈氣的實體,透著森然殺意,“所以每一世的事,你都…知道?”下一刻那一貫清冷的聲線再次響起的時候章五已是一個轉身猛跳朝著身後的廢墟逃去,只是反應了過來,卻還是不夠快,已經逃跑了,卻是還是不夠遠!身後的空地上,那臉色蒼白看著孱弱的少年下一刻竟是一瞬消失在了原地,一道詭異勁風狠狠襲來的瞬間,便是快得連痛感都來不及,呲啦一聲,血肉飛濺,腹腔已是整個被撕拉粉碎!

大量烏黑發紅的血跡濺上四周的斷壁殘垣,破碎的蛤蟆殘屍從空中一瞬跌落,僅剩的那只大眼睛磕在了尖銳的斷壁上,噗的一聲爆裂。漫天血雨之中,一身白衣的少年下一刻穩穩落在空地之上,手中緊緊拽著的臟器還在微微搏動,他揚手,毫不在意的丟棄。

永遠淡漠的一雙黑瞳裏,是深不見底的一抹濃黑,伸手輕輕擦去臉上一串血珠的那一刻,卻是有繁密如同藤蔓一般的黑色紋路一瞬從頸項深處蔓延而上,覆上了那蒼白如紙的肌膚。

濁氣的不斷侵體,墮神難逃的宿命,感受著臉頰如同灼傷一般的痛楚,下一刻少年神色淡淡轉過身去,步履輕緩的離開了現場。

那一擊瞬殺,下手極其狠絕,為了掩蓋前世的秘密,當機立斷就除掉了唯一的知情人麽,這般的心性還真是不錯呢,看來這一世的那墮落神明,倒是生的有幾分意思~

遠處,一處隱蔽的山崖之上,遠遠觀望著一切的黑衣人看完了這最後一幕精彩演出,隱於鬥篷之下的紅唇輕勾彎出一抹妖嬈笑意,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屬下恭敬的請示:“啟稟主上,那百裏容笙可要去接洽?”

“不用。”話音未落,前方的人影竟已是一瞬走遠,那裹在風聲之中傳來的聲線雌雄莫辯,輕柔中,帶著詭秘笑意,“先等他慢慢玩兒幾天,我們來日…方長~”

------題外話------

今天只有一更,晚了大家抱歉!今天吐槽帝夜福又回歸啦,是不是寶刀未老呵呵~大家麽麽噠!

☆、037 夜吟挽歌 心愛之人【大修】

徹夜未歸,直到天明,當天邊第一縷晨光自敞開的客廳窗戶外透進來輕輕落在墻角的餐桌之上的時候,桌前坐著的紅衣女生神色默然的盯著一桌已經放涼的飯菜,表情有些呆滯。

這段時日以來,主子一直有些異樣,似乎晚上睡不好,飯也不怎麽好好吃,比起以往來更沈默。昨晚是恢覆修行的日子,雖然明知道主子回家會比較晚她卻還是忍不住做了一桌吃的,想著主子每次去修行回來心情都會好一些可能會喜歡這樣的準備,卻是沒想到等了一個晚上,人居然沒有回來…

裏屋傳來輕微的動靜,由緩至急,從輕叩墻壁,到猛烈的砸墻,伴隨激烈的動作有怪異的物業嗚咽聲從裏頭傳出來,邢悠知道是主子的哥哥醒了,再召喚她過去,但是她一點也不想動,皺著眉,呆坐著,心裏只覺得慌亂。

已經有多少日了,自從主子開始睡不好了之後,他就開始在晚上無意識的夢語,模模糊糊叫著的,是一個她沒有聽過的女人的名字。這些日子晝零學校校慶斷了修行,主子便開始常常魂不守舍,不知是因為晝零,還是因為那個夢境。然後在前幾日的那個晚上,他終於仍不住去了晝零的學校,其實她什麽都知道的,因為主子看似什麽都藏得很深,卻是在晝零的事情上,從來藏不住心事…

裏屋已經傳來了砸碎東西的聲響,其實她是害怕的,心裏卻又不甘,只有一天,她沒有去把那變態的病人照顧好這也沒什麽吧,她是主子的侍靈不是家裏的保姆,她…墨瞳之中閃過難過情緒的下一秒忽然門口傳來了鎖孔輕動聲,如同嚇了一跳一般邢悠一下站起來,楞了一秒小跑到了門邊拉開了把手。

“主子您…”一句話,半噎在嘴邊,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完全卡在了喉嚨裏。門口的男孩兒,純白色的T恤上潑墨一般覆蓋著一大片血跡,已經有些幹涸發黑,血跡也濺上了頭發和皮膚,在那本就蒼白的肌膚上看得非常明顯,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中,來人擡眼,淡漠黑瞳淡淡望來了一眼,那一眼帶著涼意,如同覆雪寒潭,那樣冰冷而震撼的氣息一瞬入心,驚得邢悠不自覺往後猛然一退,讓出的位置,百裏容笙側身走了進來。

邢悠跟在身後關門,回眸望上那靜立在客廳中央的背影,只覺得那個身影看著是那樣的陌生,周身環繞上的靈力波動,劇烈得讓人心驚!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血,是誰的?!邢悠想問,卻是怎麽也開不了口。身前的男孩兒,一夜之間氣質完全改變,如果說原來只是有些拒人千裏的冷漠,如今卻是讓人膽戰心驚冷戾,如若不是那張臉,她根本就無法相信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她跟隨了五年的主子本人!

清晨微涼的空氣,在昏暗的小客廳裏寸寸凝結,裏屋的動靜停住了,空氣死一般的寂靜,然後下一刻,突然一聲重擊砸上房門,咚得一聲,宣洩出了肆意的不滿和怨氣。

內室的百裏清澤在召喚邢悠,狠狠的召喚。當年的重創,十年身殘,已經把他摧殘成了一個茍延饞喘心智瘋狂的變態,折磨著身邊的人,也折磨著自己,這些年來,因為有了邢悠百裏容笙才能從這個枷鎖裏稍微掙脫喘上口氣。身為主仆他雖然從未直接言明過一句謝意,但是邢悠卻一直很清楚主子心裏是感激她的,也因為她做了這些而回報了她一些關懷和照顧,卻是此時此刻,聽見那一聲巨響,前方那一瞬回眸望來的眼神裏卻是帶著極致的寒意,一瞬凍結了邢悠的身心!

“我,我不是…我正要進去…”先前的沖擊太大,她根本還沒有回過神來,看著那樣的眼神邢悠驚慌開口解釋,下一刻百裏容笙卻是默默回過頭,轉身朝著客廳盡頭的衛生間走去:“燒些水,準備一身衣服,拿到浴室。”

淡淡清冷的聲線從前方傳來,完全忽視了裏屋的叫罵,下一刻人已是閃身進了衛生間。邢悠手腳冰涼的站在原地,因為那前一刻的眼神而驚慌,因為這下一刻的舉動而詫異,主子什麽時候,在聽見哥哥這樣呼喊的時候沒有去房間查看過?伸手握上熱水器總閥,邢悠才發覺自己手心裏竟然已經全是冷汗,太不正常了,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半個小時後。

狹小的衛生間裏,熱水潺潺流淌,濕熱的霧氣伴隨著血的味道,彌漫了整個空間。

淋浴房內,百裏容笙站在蓮蓬頭下,墨色的發梢有些長了,向後梳著,淋著熱水,發絲裏殘餘的血跡混著水流沿著背脊一路緩緩往下,流經的區域,膚色慘白如紙,偏瘦,卻是肌理分明。

一夜的靈力損耗,一夜的記憶找尋,如今他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青嵐的靈力灌入了身體壓抑得全身骨骼生疼,但是青嵐的所有記憶卻並未回歸,換句話說,他的神格並沒有完全同本體融合,他還是百裏容笙,不是,青嵐。

這樣的結果,不知是他的意願,還是神格的意願,他只知這一世的他,身體天生的缺陷導致他沒有辦法長時間負擔如此強大的神力,換句話說,當他決意要覺醒神格接受一切的時候,他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很小的時候,他就曾經聽過百裏門的門眾議論,說他這樣的體制,最多,活不過十八歲。當初年幼,對於數字沒有一點實感,只覺得十幾年的光陰還很長,人終有一死,也沒什麽可怕,如今再是看來當初那沒有一點依據的斷言,心頭壓抑著痛楚卻是有些苦澀想笑,只因今年,便是他的十八歲,一切,都猜得好準。

最後的時間裏,他能做些什麽,他要,做些什麽…?身份突然的轉變,他已不再只是那個機緣巧合之下停留在她身邊的路人,他們有了前世的牽扯,他是她是否能回歸神位的關鍵,他甚至已經想到了可以留下她,讓她再也不能回去那人身邊的籌碼,只是,他要用麽?

生命的最後一年,上天給了他太多優勢,這最後的一年,想要有一個開始,想要只為了自己考慮做一次努力,這樣的想法,會不會太貪心?想到這裏,墨瞳輕闔他微微仰頭,任著水流順著五官輪廓緩緩流過沁入心頭,思緒即將飄遠的那一刻,卻是忽然一股極致陰冷的靈氣急襲而來,墨瞳在那一刻猛然睜開,殺意迸發!

嘩然一聲巨響,那長空之上那不知是什麽的黑色利器一瞬擊破玻璃直刺入內室的時候,砰的一聲浴室大門狠狠砸開,淩冽白綾裹著殺意席卷而來,將內室大門狠狠洞穿一瞬擊上黑色利器,將那本對著床頭直射而來的兵器瞬間打偏猛然刺入了一側的墻壁!

電光火石之間,所有一切發生只在一剎那,視線完全不及之處卻是用著靈氣的指引便精準無誤的擋下了攻擊麽?百米開外,站在晨光怡人夏風清爽的高樓天臺,一身黑衣的襲擊者饒有興致的勾了勾嘴角,在第二道白綾循著她的殺意再次攻擊而來的瞬間,噌得一聲從高樓躍下,消失在了半空中。

居民樓二樓,打破的玻璃窗內靜默三秒,傳來鬼哭一般的呼嚎,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中,邢悠臉色蒼白的從廚房沖出來沖到臥室,那裏已是一片狼藉,靈氣的劇烈碰撞幾乎震碎了房裏所有的易碎品,一柄黑色利箭一般的兵器紮在床頭的墻壁上,上頭裹著一縷白綾,白綾之下,渾身發抖的一團人影蜷縮在墻角,發出野獸一般的嗚咽,那是嚇壞了的百裏清澤,只因方才那利箭刺來的方向便是正對著他的胸膛,他差一點,差一點就死了!

邢悠站在門邊,楞著全然不知如何是好,直至察覺身後逼近的一股涼意猛一回頭,倏然對上了那雙萃了寒冰一般墨瞳。

發梢還滴著水,身上的白衣也被水跡沾濕,百裏容笙神色淡漠的越過邢悠進了臥室,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室內的情況便是徑直朝著墻角走去。那裏,百裏清澤還哆嗦著縮在墻角,半瘋的他已是完全看不出來一點昔日沈穩清貴的模樣,走到那處,百裏容笙看都沒有看百裏清澤一眼,沈吟一秒一下抽起白綾將黑箭拔出,箭身在靈氣作用之下寸寸斷裂,竟是顯出了內部一卷精密細長的卷宗來。

身上未幹的水跡,已是在風中轉涼,望著那纖瘦的背影,若是昔日邢悠早已忍不住拿了外套沖過去了,此時此刻,她卻是一臉茫然夾雜著驚懼的站在門邊,雙目死死凝視著那白色身影,感受著那無聲卻是肆意淩虐的戾氣,看著那白衣之下透出的,原本根本就沒有的墨色印記,心頭一瞬泛起的情緒竟是讓她難過的想哭,只是她是靈體,哭不出一滴,眼淚來。

這一刻,她終是確定了,這一夜,她一夜之間,失去了她的主人…面前這個男孩兒,或者說這個男人,他不是她的主子,也不再是百裏清澤的弟弟,從內到外,他已經完全變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邢悠的傷心,百裏清澤的恐懼,這一切,如今的百裏容笙已經毫不在意。靜立在窗前,透過熹微晨光他一點一點攤開了手裏的密卷,那古樸的象形文字,來自萬年之前,只有神格已經覺醒了的他才能看懂。

看來,已是有人洞察出了他的身份,墨瞳一個輕垂,望上紙上繁覆的文字,那一刻眸中揚起的那抹情緒,冰涼,而覆雜。

——

【有一些事必須單獨要告訴你,在昨晚打工的便利店對面有家咖啡店,我會在那裏等。】

看到這條短信,阿零匆匆忙忙趕到約定地點的時候,已是當日午間。她是瞞著家裏出來的,撒了個謊說是要去給楚天騏買生日禮物,其實禮物她很早之前和青青去逛街的時候已經買好了,總之撒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她暴露了還是青青暴露了,離開家的時候,她總覺得殿下望著她的眼神有一點點不自然…

心虛赴約,阿零在三條馬路之外的精品街就下了車,這個時候一路小跑到約定見面的咖啡店,找了一圈,在墻角一個非常隱蔽的位置找到了百裏容笙,微微輕喘著坐了下來。

“要喝什麽?”清淡的男生從對面傳來,阿零整理著包包一擡頭,望上對面那淡淡開來的墨瞳有一瞬詫異,隨即搖了搖頭:“不用了…有水就行。”

嗯,百裏容笙輕應了一聲,眸光微斂了一下,他有些緊張。雖然在阿零來之前他感覺現在的自己已經做好了面對她的準備了,人來了之後卻還是有些不適宜,他不知道自己的不自然她是不是看出來了,因為她剛剛望向他的那一眼,帶著一絲遲疑。

阿零把小挎包解下來放到身邊,擡眼望上百裏容笙的臉,只覺得經過昨夜之後百裏看著有些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很冷淡,卻又不像是他之前的冷淡,而且…他為什麽一直不看她?阿零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百裏,你現在…還好麽?神格…覺醒了?”

阿零微微傾身靠上桌沿,為了講話更加私密一些往百裏容笙的方向湊了湊,無意識的一個動作卻是有些驚到了百裏容笙,這樣的距離,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一開口時淺淺帶出的氣息,叩在桌沿的手心一下握緊,才壓抑下去了後退的沖動,第一次的,感覺到周身血液一瞬上湧漫上了臉頰,感覺到那熱度之後,百裏容笙更加低下了頭覺得阿零一定看出來了愈發羞赧的時候,卻是不知那一抹緋色看在阿零眼中她只覺得擔憂,不知道他是因為身體好一些了面色紅潤了,還是因為身體更加不好了,顯出了潮紅…

狹小的空間裏,氣氛有一瞬的尷尬,沈默之中,這再一次的見面所帶起全部情緒波動,感情滿溢,沖動糾結和不知所措,所以的一切他再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了,也再一次的,直面了自己的感情。

這樣一份心意,這樣一個人,即便不是因為青嵐,不是因為靈鳶,他想,他已是真的淪陷下去了,再也無法,退讓。

所以,這樣的心情,讓這一次的會面,變得再也無法單純。

擡眼,靜靜望向對面那張安靜而認真的小臉,他想,在聽著他承認了身份,提到了靈格分離術這些所有往事的時候,阿零她一定是很高興的吧;在知道了前世的淵源,知道了青嵐為靈鳶的付出之後,單純的阿零,一定對他心存了感激和愧疚,更加信任了吧。

這樣,便很好。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更加敞開心扉,告訴他更多有利他下一步行動的信息,而此時此刻,當他狀似無意的提到靈鳶,當她毫無心機的告訴他靈鳶並沒有太多前世的記憶的時候,他想,他已經得到今天這一場見面,最大的收獲。

她是他心愛的姑娘,靈鳶是青嵐最愛的女人,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可以為了她付出所有,可以為了她放棄一切,乃至是自己的性命,卻是唯獨做不到,祝福她的感情。

僅有的一世,僅剩的…一年,這一次,為了愛,他選擇自私一次;

刻意選擇了這樣的時機,刻意約著她單獨見面,其實那一晚他帶走蛤蟆怪之後並沒有直接離開,冥冥之中像是有指引,讓他看見了那只靈雀為她寫下的字,他想攸關這樣的事她確認之前一定不敢同那人說,他利用了她所有的善意和愛意,設計了,這一場陷阱…

阿零,對不起。

------題外話------

今天只有一更了,後半部分明天發,雙休冒出一堆事還要加班,實在是沒時間寫了。



周六問題:琉璃說的,那個當初施展秘術分離了靈鳶的靈格的人,身上有什麽特點?╭(╯3╰)╮

☆、038 夜吟挽歌 夜清衡

“而今天,我叫你出來要說的最重要的事,便是關於靈格合一。當初靈鳶的元神被分為了三人,萬年之間青嵐努力了很多次都沒能讓三位靈格合一,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他也無法尋得第三位靈格的下落,直到耗費完所有的時間,都沒能找到。”

說到這裏,百裏容笙頓了一下,微微擡眼望上阿零的臉色,果然一說到時間的問題,那張小臉就嚴肅了下來。小小的咖啡廳角落,氣氛變得有些凝重,百裏容笙用手指沾上了一些清水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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