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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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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樓有鎮邪之物, 薛衡需得靠渡無回的幫助才能進來。

他的渾身濕答答,不停地往下滴水,雨水不會這樣一直不幹, 薛衡會這樣,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死在了雨天之中,屍體到現在還是濕的;另一個是, 他的屍體浸泡在水裏,被丟入了湖中或是井中之類的,都有可能。

落顏兒繞著薛衡看一圈:“你到底是怎麽死的, 為何會弄成這副模樣?”

薛衡說不了話,他指著自己張開的嘴巴, 裏面的舌頭被割了。

落顏兒微楞:“誰幹的?竟還割了你的舌頭。”

他蹲下來挑在幹爽的地面, 用水寫下兩個字:暗影。

落顏兒:“暗影發現你了?他們為何還要割了你的舌頭?”

薛衡寫道:罵。

落顏兒按照自己的理解, 反問:“是因為你罵了他們,他們才割的?”

薛衡點頭, 在地上又寫道:念念。

他寫得很慢,落顏兒以為是:“你想見蘭月姐姐?”

薛衡搖頭, 繼續寫道:錢, 我屍體, 贖身。

將這幾個詞全部拼合在一起, 落顏兒不太確定道:“你是想說,你拿到給蘭月姐姐贖身的錢了, 就放在你的屍體那,你想讓我幫你去拿回來給蘭月姐姐, 對麽?”

薛衡點頭, 寫道:我死, 瞞不了, 不說實話。

對於領會薛衡的意思,落顏兒愈發的得心應手:“你是說你死這件事瞞不了蘭月姐姐,但不要跟她說你被殺的真正原因?”

薛衡點頭:說我有恨,主動報仇。

薛衡連這一點都為蘭月考慮到了,依蘭月的性子,如若知道薛衡是為了給她弄贖金,而暴露行蹤被暗影所殺,蘭月會一輩子陷入自責之中,拔不出來。可若說是他自己上門找暗影尋仇,那他就把蘭月在這件事裏的關系撇得幹幹凈凈。

薛衡他到死,都想把對蘭月的傷害盡可能降到最低。

他身上的水流不止,所到之處必留痕跡,薛衡不想嚇到蘭月,又不舍得離得太遠,便一直待在落顏兒的房裏,沒有要走的意思。

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薛衡是不是因為渡無回幫他進來的緣故,從而產生了一種渡無回現在並不會捉他的錯覺,還是薛衡看她能好好的待在渡無回身邊,誤認為渡無回是個好說話的。

落顏兒很想提醒他一句,又想起“互不插手”的諾言,唯有委婉提醒道:“薛衡,我重生了。”

薛衡看著她,沒有什麽感情的點點頭。

看來,薛衡並沒明白她說的“重生”是什麽意思,她換了個話術:“薛衡,我拿回尾巴了。”

薛衡的心緒在出走,依舊沒有什麽感情的點點頭,待隔了好一會兒,他反應過來,寫了兩個字:恭喜。

落顏兒:……

氣氛一時變得尷尬無語。

沈默許久的渡無回開了口,對薛衡道:“既如此,我先送你回地府。”

薛衡做殺手做慣了,從來就沒有服軟的道理,聽到渡無回要抓他,他立即擺出“拼死相抗”的狀態。

落顏兒趕緊把兩人隔開:“大人,薛衡屍體的位置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哪,我還得靠他帶路呢,你行行好,再寬限他兩日吧,他命都沒了,這用命換來的錢,至少得交到蘭月姐姐手裏,這筆錢對蘭月姐姐很重要,否則薛衡也不會明知道你在,還要冒險來找我。”

渡無回的語氣隱約有些許不爽:“他在這待一晚,這房間住不了。”

“大人是擔心這個啊,這房間要是全濕了,確實住不了人,落顏兒想了個法子,“那勞煩大人給他施個法,止住他身上的水,讓他去見蘭月姐姐就是了,反正有蘭月姐姐在他跑不了。”

渡無回眼皮輕掀:“我為何要這樣做,看在你的面子?”

“啊?”落顏兒被問懵,眨眨眼湊近,“那大人,我的面子在你這夠大麽?”

渡無回的瞳孔漆黑幽深,望不見底:“落顏兒,你不是不喜歡欠別人的。”

渡無回像是在打啞迷,落顏兒拿捏不準渡無回的意思,不知該如何作答。

好在渡無回答應了,還是那個條件:“明日一早,跟我離開醉花樓。”

“好!”落顏兒是要走了。

止住薛衡身上的水,薛衡迫不及待地往蘭月房裏去,只不過這地面終究是被他弄濕了一半,睡是睡不了人了。

落顏兒貼心,走到床邊道:“大人,你是要我變成狐貍還是一人睡一頭?”

“隨便。”渡無回語氣淡淡,坐到了床的尾端。

落顏兒意會:“行,那我睡這頭,保證絕對不碰到大人。”

一張床,劃分東西兩頭,渡無回坐在西邊,落顏兒睡在東邊,頭朝裏,腳朝外,多出一截,兩人中間用一條棉被割出了條分界線。

然後,睡著的落顏兒拿來蓋,分界線不見了。

然後,落顏兒睡得沈,翻身翻過幾回,到了西頭。

再然後,燭火滅了,落顏兒分不清是不是在夢中的幻覺,她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道粗重不勻的呼吸在她的臉頰、鼻翼、嘴巴游走,而那呼吸的每一下,都在叫囂著他的欲望。

敢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落顏兒做了一個春.夢,醒來時臉頰滾燙,眼神躲閃,都不好意思看向渡無回。

渡無回蹙眉看向她:“臉,為何如此紅?”

“有麽?那應該是熱、熱的。”落顏兒借口要去收拾東西,避開渡無回的細究。她其實沒有什麽可以收的,要帶走的不過是慕逍禹和樂安給她的那個匣子,但做戲做全套,她在屋裏逛了一圈,多拿了兩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發簪帶走。

一切“收拾”完畢,落顏兒把匣子交給渡無回幫忙拿著:“大人,我還有些事情要和蘭月姐姐交代清楚,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下,我盡快。”

恰好碰上雙雙,落顏兒順便和雙雙道別,雙雙祝福了她幾句,最後一句道:“姑娘,你命好,千萬不要再回來了。”

落顏兒焦慮著蘭月的事,根本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麽怪異的地方,只當這是一句普通的奉勸。

她笑回:“嗯,我走後你也盡快離開,若有緣,我們日後再見。”

落顏兒沒來幾日便被天價贖身,風光離開,引來無數姑娘羨慕嫉妒的目光,她頂著這些視線,步履艱難地走向蘭月的房間。

蘭月仿佛知道是她來了,她還沒敲門,就被蘭月拉進了屋內。

蘭月的臉色很差,像是生病了,落顏兒摸了摸她的額頭:“蘭月姐姐,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蘭月拿下她的手,語氣很慌:“顏兒妹妹,我、我做了個夢,夢見薛衡出事了!”

“做、做夢而已。”落顏兒悄悄望了眼在房裏待著的薛衡,薛衡滿臉擔憂,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蘭月:“不一樣,這次的夢太真實了,薛衡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他不會那麽久都不回來,若不是出事了,他不會丟下我那麽久都不回來的。”

“也許是是路途遙遠,需要多些時間,或許是路上有什麽事情給耽擱了。”落顏兒快編不下去了。

“可是我放心不下,”蘭月抓著落顏兒的手,她的手在不受控制的打顫:“我等了一日又一日,昨夜的夢真的太可怕了,我沒法再這樣等下去了,我想去找他,顏兒妹妹,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薛衡死了,這件事情落顏兒原本是想把贖金拿回來給蘭月,再和蘭月說,畢竟這醉花樓,實在不是一個適合發洩悲傷的地方。

奈何蘭月可以耐著性子等那麽多日,這一日卻是怎麽也等不下去了。

落顏兒經不住蘭月的一再哀求,她看向薛衡,薛衡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這是同意她現在就把事情給說出來。

落顏兒深吐了口氣:“蘭月姐姐,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蘭月放開落顏兒的手,聲音透著恐懼:“什麽事,是不是薛衡……”她沒法將後面的活說下去。

落顏兒不敢對視上蘭月的眼睛,硬下心腸道:“蘭月姐姐,薛衡死了。”

剎那間,房間變成死一般的寂靜。周遭的氣壓沈甸甸,好似誰多說那麽一個字,都能將房間裏的一切全給壓垮、摧毀。

蘭月沒有哭,她強撐著:“顏兒妹妹,你、你是怎麽知道的,你這幾日不是一直和我待在醉花樓麽,你怎麽知道薛衡他、他死了?”

薛衡就在你身邊。

落顏兒很想這樣告訴她,可她一旦這麽說,強撐的蘭月會崩潰,他們一時半便會走不了。

薛衡的屍體會腐爛,薛衡身上的錢財會招人覬覦,在這多耗一刻,那用命換來錢,就有可能到不了蘭月的手上。

事情已經改變不了了,起碼讓蘭月贖身,薛衡才能安心回地府。

落顏兒找了個解釋:“蘭月姐姐可記得這兩夜和我一起那位公子?”

蘭月表示記得。

“他便是地府的閻王,”落顏兒說著蘭月無法去拷證的假話,“閻王可以感知生死,薛衡是重生的人,閻王自然會多留意他幾分,所以……”

她緩了緩道:“我們現在要去找薛衡的屍體,我來找你就是想和你說一聲,我要離開幾日,至於媽媽和李期昂那,我會給她一筆銀子,叫她這幾日不要讓你接客,你好好休息,其餘等我回來再與你細說。”

蘭月沒有說話,她的臉埋著看不到表情,落顏兒很想撫摸蘭月的肩膀安慰幾句,手伸到一半,她卻收了回來。

這種事情,安慰有什麽用呢。

真正能安慰蘭月的,只有薛衡,然而薛衡除了圍著蘭月打轉轉,他連碰都碰不到蘭月。

落顏兒對薛衡使了個眼神,叫薛衡跟著她一起出發,薛衡留戀不舍地從蘭月身邊挪動到落顏兒身邊。

“蘭月姐姐,”落顏兒絞著手,“我先走了,你等我。”

落顏兒轉身要走,背後傳來蘭月冷靜了的聲音:“我跟你一起去,我要親自去把薛衡的屍體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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