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醉花樓, 門庭若市，鶯燕聲不絕於耳。

落顏兒不用接客，被媽媽告知要在房中等著渡無回。

渡無回還來, 這是她沒想到的。

雙雙在給落顏兒梳頭：“姑娘，聽說渡公子今晚要來姑娘你贖身。”

“贖身？”

渡無回要幫她贖身，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怎麽說呢, 最近有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雖然那些黃金是假的。

腰間的鎖靈袋動了動，煊洺是時候該醒了。

落顏兒支開雙雙去辦其它的事, 她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等渡無回到來。

渡無回一到, 她立即關上了門：“大人你可算來了, 煊洺要醒了, 勞煩大人給我設個結界，我取條尾巴。”

實際她可以像上次一樣, 偷偷跑出去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動手，但那樣太過於匆忙, 還得防這個防那個, 所以, 她想來想去, 將主意打到了渡無回的身上。

只要渡無回設個可以阻隔外界的結界，她便可以直接在房內動手。

渡無回交換條件：“我幫你設結界, 你同我離開這裏。”

“好好好，”落顏兒答應得爽快, 卻是有後話, “薛衡回來, 我便跟大人走。”

渡無回明顯對這個後話不滿意：“今晚。”

“不行啊大人, 你別逼我了。”

“逼你？行。”渡無回擡步要走，落顏兒連忙擋在門的面前，攔下他。

她扯了扯渡無回的袖子：“大人，你就讓我待多兩日吧，”她舔了舔嘴唇，作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大人，你非要帶我離開，是不是怕我真的入了這醉花樓？”

渡無回撇過臉去，沒否認。

“不會的，我一點都不喜歡這裏，呆在這裏純粹只是為了蘭月，再說了，我很挑的，”落顏兒直勾勾地盯著渡無回，“這裏的男的，我一個都看不上。”

“大人若是不放心，便在這裏多陪我兩日，”她晃了晃渡無回的手，“你就幫我設個結界吧，我就一條尾巴，自己設結界的話，恐怕支撐不了太久，求求你了大人。”

眼見渡無回的態度松動了些，她加把勁：“大人，我只有你了，你幫幫我，幫幫我吧，幫幫我。”

“放開。”渡無回語氣有幾分煩躁，卻還是轉身給落顏兒設好了結界。

“謝謝大人！”落顏兒激動得抱了一渡無回的手臂，回過神來又立即放開。

渡無回的手指緊了緊，什麽都沒說。

她打開鎖靈袋，把煊洺放出來。煊洺現在的形象是：頭發亂糟糟、發尾沾著血跡，衣服東一塊西一塊，不是臟成了暗紅色，就是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抹成了黑色。

就連煊洺都很嫌棄現在的自己。

他如今還很虛弱：“顏兒，我當初是砍了你的尾巴沒錯，可你已經你拿回了兩條命，還砍了……我兩劍，氣也該出夠了。”

煊洺對“屁股”二字難以啟齒，含糊而過。

“現如今，你還是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和我好好談談麽？”

“談什麽？”落顏兒心情還不錯，可以陪他耗耗。

煊洺：“剩下的命我會還給你，我不會反抗，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你能給我留下最後一條命，然麗嘉後放我回墨虛門。”

“要求？”落顏兒覺得真是可笑，“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提要求？”

“可這一條命不是你一開始就打算給我的嗎？顏兒你難道忘了，這條命是你自己要給我的，你曾經為了救我願意舍去自己兩條尾巴，這些你還記得嗎？”煊洺道。

“記得又怎樣，”落顏兒自嘲地笑了聲，“這些不過是在提醒我，你的狼心狗肺罷了。”

煊洺面露愧色，眼眶變紅：“是我錯了，是我不懂得珍惜，傷了你，如果沒有這件事情，我們本該是一對人人稱羨的道侶，是我自作孽，顏兒我真的錯了，我留下這條命不是為了我自己。”

煊洺的理由說得光冕堂皇：“墨虛不能沒有人坐鎮，我答應過師傅，必須要守好墨虛門，而且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

落顏兒拉了張椅子坐下：“你說說是怎麽個為了我法？”

煊洺的視線偶爾飄忽在渡無回身上：“你行事太過高調，不懂藏身，你是九命赤尾狐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定會有不少人覬覦你的尾巴而來。”

“是，你拿回尾巴是有了靈力可以護身，可是你能保證你能打得過所有人？但有墨虛門在就不一樣了，如果你的背後是整個墨虛門，誰人敢輕易動你。”

落顏兒算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留命是為了我，回墨虛門也是為了我？”

“煊洺，”落顏兒走到煊洺的面前，“知道我為什麽留你說那麽多廢話都不動手麽？”

“因為前兩次都太急了，我有件事得跟你說明白。”落顏兒居高臨下看著煊洺，“我對你從來沒有過深情，你別再自以為是了，我犯嘔。”

她道：“我承認，我的確有過要和你結成道侶的想法，那是因為我被你這層表皮蒙蔽了，認為你是一個可以一直相處下去的人。”

“我年少，不懂情愛，你願意帶著我玩，我和你待在一起開心，才會產生了覺得道侶也行的想法，但僅此而已，我對你從來都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愛，”她輕飄飄道，“你不知道，九尾狐一向難以動心麽？”

煊洺不信：“你若真的對我無情，又豈會舍得給我兩條尾巴？不止一條，是兩條。”

“一條是因為你救過我，一條是因為那時的你真的對我好，我只是不喜歡欠別人的罷了，”她拿出恒息劍準備動手，“好了，誤會解釋清楚了，你可以去死了。”

“恒息劍，”煊洺驚訝，掙紮著想把劍拿回來，“你不是說扔了？”

落顏兒隨口道：“發現用它殺你比較順手，又撿回來了。”

她開始打量這次動手的地方：“今日心情還可以，給你一個痛快吧。”

說著，一劍穿膛，落顏兒拿回了第三條尾巴。

“大人！”落顏兒搖晃著身後的兩條尾巴，欲分享喜悅，只是一回頭，見渡無回的神色冷如寒霜，像是誰把他給得罪了。

不明所以的落顏兒停下尾巴的晃動：“大人，你怎麽了，為何生氣？”

渡無回盯著她半響，最終什麽都沒說，擡手撤去了結界。

閃電飛光，雷聲轟鳴，窗戶淩亂的砸出窸窣的聲響。

下雨了。

渡無回眼神一凝，望向窗戶，忽道:“薛衡。”

“薛衡？”

“大人是說薛衡回來了？”落顏兒打開窗戶一探究竟，窗剛開，迎面吹來絲絲雨水。

落顏兒用袖子抹了抹臉。窗外正對著的是熱鬧的街道，此時，大雨沖去了人流，空蕩蕩的街道只有掛著的石燈籠繼續亮著。

透著微弱的光，落顏兒看見街道上站了一個人。那個人渾身濕透，似乎察覺到有人看見了他，他也回看了過來。

落顏兒認出：“是薛衡！”

薛衡的身體半是透明，身上飄著幾乎看不清的黑色陰氣，落顏兒征住，找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薛衡……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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