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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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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看男子,大氣也不敢出。可是從他衣擺處鑲嵌著魔紋大致辨認出,這就是消失了近千年的魔界二公子——玄水幽君。

肖季蓮再醒來之時,不言不語,不哭不鬧。

她不想思慮那些想不通也想不透的事情,她只想守著自己在乎的人,守著他們。

疫病已消,封鎖城池的禁令撤除,肖季蓮不聲不響地命人將榆木的屍體和哥哥的舊衣運回了季陽。

她帶著黎驍,這是哥哥唯一留給她的了。比之榆木,黎驍似乎是一個更加合格的影衛。沒有感情,不會胡鬧,一切依令行事。

肖季蓮也沒有多餘的心思與他熱絡,這樣的性子最好,兩相無言也不會覺得尷尬。

肖家靈堂

夜晚,月正圓,一點都不體諒人間的悲歡離合。

蠟燭、挽聯、長明燈、白布……

肖季蓮一身白衣,披麻戴孝,整個人傻怔怔地跪在靈堂前。

身前並排擺著兩口棺材,棺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制成的,漆上黑漆,可保屍身不腐。

一口躺著榆木碎爛的屍體,一口是哥哥的衣冠,再能保屍身不腐又如何,他們連一具完好的屍體都沒有。

滿堂的白布飄蕩,一點兒微風,都能讓人窒息。

肖父跪坐在她身旁的蒲團上,燒著紙錢,火光搖曳。

這個威武了一生的男人,臨老了卻要面臨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局面。便是此刻,眼角還帶著一絲濕潤。脊背傴僂,兩鬢冒出了幾絲雜亂的華發,像是蒼老了幾十歲一樣。

今天是肖雪陽的頭七。要是真算起來,也算不得是頭七,應該是他歸家之後的第七天。

肖延亮把他回家接回家之後大操大辦了一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地底走得安詳順遂一些。

都說這一天死者的亡靈會回來看一看,可這靈堂卻是如此寂靜,她的哥哥和榆木為什麽還沒有回來。是不是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太過耀眼,迷住了他們,讓他們忘記了回家的路。

突然之間,門外傳來一陣廝殺聲。幾個在門前看守的小廝都被打了回來。

肖延亮立即起身,看著眼前的蒙面人帶著一群蒙臉的黑衣人闖了進來,“你們是什麽人?”沒有人應答。

“今天是我兒子的頭七,若是以往和諸位有過節,可否過了今天,改日我定當登門道歉。”肖延亮不想讓自己的兒子連走都還走得這麽不安穩。

可誰知那領頭的黑衣人看著他還是一句話不說,突然擡手一招,身後的人就像是魔鬼一樣瞬間血洗整個肖家。

肖延亮見此情景也知道來者不善,立馬與周圍的子弟組織反攻。可是來的這些人都奇怪得很,刀劍砍在身上會流血,可人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的機器一樣,一點猶疑都沒有,依舊在瘋狂地屠殺。

就是用法術也傷不了這些人,最多能暫時困住其中幾個。可這麽多人圍攻,根本沒有用。

一時之間,肖家的人死傷過半,肖延亮也渾身是傷,好不到哪裏去。

刀光劍影之間,有人向跪在那兒的肖季蓮偷襲,被肖氏子弟的人攔下了,一劍穿心,人卻不倒,兩人纏鬥起來。

一滴血濺在了肖季蓮的眼瞼上,順著往下滑到了她的嘴邊,然後浸染在了衣服上。

她動了動眼皮,擡眼看著這周圍原本白色的世界變成了血色。一瞬之間淚如泉湧,居然哭了出來。

從肖雪陽去世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是這麽木木的,不流淚,不開口說話,不吃東西,就像是個空殼子在這兒。

其中一個黑衣人朝她臂膀上砍了一刀,又被其他肖氏子弟給纏住了。肖季蓮撲倒在地,傷口從左肩一直延伸到左上臂,深可見骨,血流如註。

☆、事已成定局

肖父與領頭的黑衣人糾纏了許久,此人沒有一點兒術法修為,可是武功卻深不可測,劍劍如猛虎,專攻要塞,下手狠辣無比,連他都招架不住。

肖延亮與他打鬥幾個回合過後,身上都有傷,兩人對峙,狀態都不是太好。看來此人今日是要滅他肖家滿門。撐著傷體,想盡快脫身,帶肖季蓮走。

可轉身卻看見肖季蓮被人砍倒在地,飛撲過去,抱住受傷的肖季蓮,“蓮兒!”

可那人居然不再跟上來而是轉身一劍就刺死了方才偷襲肖季蓮的人。他們砍上十刀刺上百劍都沒有用,可是,此人一劍穿心,那個怪人就倒地動彈不得了。

肖延亮見此,心中生疑,卻也立馬知曉此人不願傷害自己的女兒。將肖季蓮推給旁邊的黎驍,強撐著身體站起來,“帶小姐走!”

肖季蓮終於有了反應,哭著叫自己父親,卻也只能被別人拖著走。可是那個領頭的黑衣人卻揮手讓那些怪人把肖季蓮攔下了。

眼看著自己的女兒沒兩下就被抓住了。

肖延亮心中氣急,“你到底要做什麽!”飛撲朝黑衣人砍去,一擊未中,黑衣人側身躲開,把他的刀也打掉了。

肖延亮回手一記,從他臉上劃過,未能傷他,卻勾下了他的面巾。

黑衣人轉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一個飛躍,直接就把肖延亮按在了地上。周圍的黑衣人把肖延亮抓住後,他站起身,轉過來,看著那張淚流滿面的女子。

女子顫抖著唇,說出了三個字,“江……景……之……”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這眼前的一切,血流成河,竟然都是與自己同生共死的朋友做出來的。

他手中持的劍還是自己刻上去的名字,刻的是“除魔”二字。除魔,除魔,這除的是哪門子的魔,她肖家的人何時做過這般傷天害理的事,要叫人來滅滿門,抄全家。

那靈堂之上擺放的屍體還曾經救過江家所有人的命,可是今天,他去世,他救的人卻屠殺了他所有的親人來作為葬禮。

江景之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低著頭,不敢看她。可是,事已至此,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如今只差這臨門一腳了。

掌中暗紋未消,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不能停。

肖季蓮哭得撕心裂肺,想要爬到父親那裏去,可是卻被抓住她的人按住了肩,“爹!”

肖延亮早就被江景之剛才那一擊打得昏死過去,根本沒有辦法回應她。

“啊,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麽!有什麽你沖著我來,不要再傷害他們了!不要了!”

江景之揮手讓所有人都停下,可是此時停下還有什麽意義呢,除去她父女二人,還有一口活氣,還在苦苦掙紮的肖家人只剩下三個了。

黑衣人將那三個人包圍成一圈,以刀劍相指。

可事實是,就算是江景之不再下手,那三個人受這麽重的傷,用不了多久,也會血流而亡。

而哥哥留給肖季蓮的黎驍早就死在了肖季蓮眼前,是臉著地,至今未曾閉上眼。

肖季蓮看著他閉不上的雙眼,就像是看見了榆木死前的不甘心一樣。

江景之看著痛哭的肖季蓮,自己心中也是一陣不忍,為什麽你還不夠難過?為什麽你身上的禁制還不解除?為什麽!

而在冥遠宮,玄冥玄水兄弟二人正在床邊守著思玄。她體內的蓮花已經躁動不安,靈魂時刻都想要沖破禁制,可是卻總還是差那麽一點兒。他兄弟二人在等待著這最後一刻的來臨。

江景之轉身不再看她,面朝著肖延亮,那三個不過是小嘍啰,已經有這麽多開胃菜了,他們不重要了。該是上正菜的時候了。

他開口:“殺。”聲音低沈,如同地獄來的魔鬼之音,吸人魂魄而不受責備。

那些黑衣人沒有感情,機械般地執行命令,頃刻,舉刀,頭落。

血濺在了肖季蓮的臉上,蓋住了她的眼睛,她突然失去了這世界所有的聲音,只看見這玄色的世界一片蒼涼。

冥遠宮

金蓮強烈晃動不安,被封印的一魂一魄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和憤怒,就要沖破禁阻術。

玄冥見此,“時候到了。”

二人一同施法,“破!”

那一魂一魄終於沖出了禁阻術,金色的魂魄從金蓮中顯現出來,竟然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蓮香。

二人聯手將那一魂一魄送入思玄的體內,助其融合。

片刻之後,那個躺在冰床上被封印了千年的女嬰,胸口開始起伏,竟然有了一絲呼吸。

當金蓮所帶的所有法力連帶著魂魄一同進入她的身體之後,她竟如同新生嬰兒一般,開始放聲大哭了起來。

“哥,成了。”

玄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著玄冥的袖子,“思玄,真的,醒了。”

“是啊。”玄冥上去抱起自己的妹妹,看著懷中哭得滿臉漲紅的小女嬰,有些笨拙地哄著她不哭。心中湧上一股熱流,籌謀了千年,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玄水撿起地上的金蓮,沒有了法力的支撐,所謂的金蓮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裝飾物罷了,也沒什麽用了。

算是留個紀念吧,玄水將它收進懷裏,日後定要好好感謝它的主人。

禁阻術破了,有些事也必要再做下去了,玄冥朝空中放出一道符文,遠處江景之手上的暗紋便消去了。

江景之看著自己光潔無瑕的手掌心,心中一陣悲涼,他這都做了些什麽。

肖季蓮突然用盡所有力氣嘶喊一聲“啊——”,像是在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然後吐出一口心頭血,直直地倒在地上。

天上微光漸明,可是為什麽是這麽黑呢。

就在剛剛一瞬間,她感受到了消失已久的金蓮的氣息,因為金蓮唯一護體的禁阻術都破了。

呵——她的嘴角噙著苦笑。

靈魂不穩,那些寄居在心上的惡魂就像是找到了世間最美味的吃食,都像是惡犬一樣,瘋狂地撕咬著她的靈魂。

這種撕魂裂魄的疼痛時刻在提醒著自己剛才經歷了什麽。那種疼痛讓人想要毀滅全世界。可是此刻她卻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抱著自己的腦袋,疼痛地叫出聲來。腦海中,心裏,身上的疼痛逐漸模糊了她的世界。

恍惚間像是看見一個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她就像是抽離了身體,看著自己的魂魄被撕咬,然後逐漸遠去,被痛苦吞噬,被這群惡鬼吞噬,被這個世界吞噬,再沒有了知覺。

等玉冬來收到消息連夜趕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大錯已經鑄成。

那些被註入了魔氣,像是活死人一樣戰鬥的江氏子弟,在暗紋消去,魔氣散盡的那一刻也全都倒地了。

剩下的那三個肖氏弟子也早就死的死,暈的暈了。

天逐漸亮起來。

玉冬來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場面,江景之一個人渾身沾滿了血跡,手持血劍,站在倒地的肖季蓮身旁,面無血色,眼神空洞木然。

滿地的屍體,黑白衣服都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血染肖氏門楣,無人幸存,踏進門內腳底一瞬間就沾滿了血,這便是真正的煉獄修羅場。

玉冬來都被眼前的慘狀震驚得半天沒有合攏嘴。等他回過神來,走到江景之面前,蹲下來抱起肖季蓮的屍體,氣息微弱,一摸脖頸還有脈搏跳動,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擡頭看著宛若吃人閻羅的江景之,忍不住質問:“你這是做什麽?肖家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她是與你同生共死的朋友,兄妹!她哥哥還救過你隨安所有人的命!你在做什麽!你竟然帶人血洗肖家!”

“江景之!——”

那一聲厲喊,不僅僅是對江景之殺了肖家全家的控訴,還是對他是自己兄弟卻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來,自己看走了眼的愧疚。

這眼前的場景一幕幕看下來,玉冬來都忍不住紅了眼眶。懷中的女子又是怎麽經歷的這一切的。他根本不敢想象。

可江景之卻在他的控訴中,拖著自己的腳步離開了。

他能說什麽,他該說什麽。說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辯解自己的苦衷,還是苦苦哀求原諒。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一切都晚了。他要回家了,回家照顧景安。

☆、朋友?

又是一個夜晚,門外的白綢隨著夜風輕輕浮起。

微微睜眼,是在自己房間,窗外透過一絲絲月光。肖季蓮是被腦海中撕裂般的疼痛給弄醒的。

午夜之間,陰氣最重。體內的惡鬼都在不斷地叫囂著,游走著,啃食著。這種生生地感受著自己的靈魂被一點點蠶食卻毫無辦法的感覺讓人窒息,恨不得就這樣死了才好。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死的人要是她?憑什麽她肖家要受這種不白冤屈!憑什麽她肖家的人連活著的權利都沒有!

她不服!她自問不曾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這麽對她!

毀葬禮!殺親父!滅滿門!

這一樁樁一件件她都要親手討回來!

“啊——!”

肖季蓮顱內陣陣撕裂的痛感傳來,讓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自殘,她抱著頭,面部爆紅,五官都疼得扭曲了,在床上翻滾,卻連幫她減輕一絲絲的疼痛都做不到。

玉冬來在她身邊守著她,忙活了一天,趴在床邊睡著了。最後卻是被她的尖叫聲驚醒的。

一醒來便看見肖季蓮疼得抱著頭在床上打滾,身上剛包紮好的傷口也散開來了。

立馬上去想要撫慰她,卻無從下手,伸手想要拍拍她,“季蓮,你這是怎麽了?”

玉冬來的手一把被肖季蓮撥開,她咬著牙,“滾!”

“季蓮!你……”玉冬來也是第一次見此情景,慌得手足無措,“我該怎麽辦?”

玉冬來嘗試著再一次想讓季蓮冷靜下來,可誰知才剛伸出手,就被肖季蓮的右手掐住了脖子,玉冬來被掐得面紅脖子疼,氣都喘不過來。拍打著肖季蓮的手,半天,才斷斷續續說出幾個字,“季蓮,你是怎麽了?”

肖季蓮整個人狂躁無比,無法舒緩體內的疼痛和躁郁,一只手掐著玉冬來的脖子,另一只手砸著自己的腦袋,仍舊在痛苦的哼叫,對顱內的疼痛一點辦法都沒有。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琴聲,曲調悠揚,行如流水,似乎是在與人輕聲耳語,在靜謐的夜晚中帶著幾絲神秘。

肖季蓮腦海中的厲鬼突然發狂,急厲尖叫一聲,震得她頭皮發麻,立馬松開了掐著玉冬來的手,捧著頭“咚咚咚”地撞墻。

玉冬來好不容易奪過呼吸,摸著自己被掐得發疼的脖子,看著撞得額頭紅腫的肖季蓮,趕忙上去阻止她。心疼地說:“季蓮,季蓮!別撞了!”

肖季蓮腦海中的厲鬼一陣尖叫之後,居然漸漸平息緩和了下來,似乎是逐漸陷入了沈睡之中。她自己也經受不住這麽大的消耗,又睡了過去。

玉冬來看著懷裏再次昏睡過去的肖季蓮,不敢吵醒她,只能是輕輕地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做好這些之後,一轉身,便看見一個白衣男子踏著門外月光而來。

一支玉簪束起大半頭發,只留幾縷披散在身後,帶著飄飄逸仙之感。背上斜負一把通體潔白的玉琴,只五弦,較於常人的少了兩弦。眉眼溫和,嘴角含笑,與玉冬來有七分像。

“大哥,怎麽是你來了?”聽方才的琴聲他便知道來人的身份了。如今微谷玉氏的家主玉冬竹。

玉冬來收到肖家出事的消息之後,趕不及回家稟報,自己騎快馬連帶法術禦行,這才緊趕慢趕,連夜到了肖家。他留了信,叫下人回去找人來接應,未曾想到來的居然會是大哥。

“肖家被人滅門,只餘一女,家主肖延亮都死了。身為四大世家之一,我難道不該來嗎?”玉冬竹的聲音清亮如流水,帶著幾絲溫和之感。

“她這是怎麽了?”玉冬竹上前拿出肖季蓮的手,一搭脈,脈象微弱,漸趨於無。可又號不出什麽病因,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收回手,替她掖好被子。

家裏遭受如此劫難,醒後發瘋,傷人自殘,體內微弱的真氣亂竄,只怕這不是什麽普通的失心瘋。

“大哥,季蓮她……”玉冬來有些心急。

玉冬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病癥,只怕這病不簡單。倒是你,她發狂都要殺你了,你怎麽還不用‘七念’吹奏‘困靈調’?”玉冬竹輕聲訓斥著弟弟,真是白白佩戴了七念,更是白白苦修困靈調了。

困靈調是玉氏獨有的曲譜,不論玉氏嫡系子弟修習何種樂器,若是想下山都必須學會這首曲子。

困靈調據傳是玉氏祖先所創,曲調悠揚,行如流水,不論是聽者還是演奏者都有靜心凝神的功效,因此得名。修為高者,可以此為武器,控制他人。

“我一時慌張,忘了。”玉冬來不好意思地摸摸腰間玉笛,“更何況,往日季蓮的功法都在我之下,今日不知為何,方才她掐住我脖子的時候,我竟然是半點都反抗不得。真是處處透著古怪。”

“你方才說她掐住你你反抗不了,那為何不用法術,施術推開她?”

玉冬來撫摸著自己被掐紅的脖子,回憶道:“說來奇怪,她不僅力氣大了不少,方才她掐著我的時候,我體內的法力就像是被禁錮了一樣,無法施展。”

玉冬竹聽了,眉頭擰得更深,只怕此事沒有這麽容易翻篇。

冬來見哥哥愁思,“哥,怎麽了?季蓮她……”

玉冬竹松開眉頭,站起來,笑著拍拍冬來的肩,又是溫潤如玉狀,“無事,你在這兒,好好照顧她吧,有什麽事記得叫我。我已經帶人來,讓他們去收拾和打掃肖家了。”

冬來輕嗯一聲,玉冬竹便笑笑離開了。

玉冬來站在床前,看著沈睡的肖季蓮,心中一陣悵然,遭此大劫,也不知道季蓮能不能挺過來。他抱著七念笛,守在她身邊,睡著了。

而此時的肖季蓮在睡夢中很是不安穩。夢中她站在一片黑霧茫茫的地方,周圍什麽都沒有,可是到處都陰森森的,透著詭異。

她擡腿想離開這兒。可是一擡腳就被腳下的光陣給彈了回來,一時間,周圍都亮堂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黑霧,卻處處埋藏著金色的光線,若隱若現,叫人看的不是很清楚。

肖季蓮站起來,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無心陣。”

“哈哈哈……”遠處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你對這兒還是很有印象嗎?”

肖季蓮環看一周,沒有人影,朝著空氣發問:“你是誰?”

“我是誰?”笑聲如銀鈴,可卻讓人心裏瘆得慌。“我可是你創造的好東西。因你而生,因你而滅。”聲音漸近,“魔蓮!好久不見!”

“你在哪兒!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前世今生!”

肖季蓮看著眼前一片黑色,陣法的符號是不是顯現出一些金色的光芒,她心中的恐懼在隨著這片黑色逐漸蔓延。

“我在哪兒?”那聲音的主人好像是聽見了不得了的笑話一樣,“這麽久了,你竟然還不知道我在哪兒?魔蓮,你這個上仙當的也未免太不合格了些吧?又或者我該叫你肖季蓮?”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詭異的笑聲傳來。可是隨著這陣笑聲,魔蓮的腦海中突然開始一陣陣的劇痛,難以忍受。

她難受得尖叫,“啊——”,在地上打滾,可是卻像是有人抓住了她的雙手一樣,禁錮住了她的身子,怎麽都翻不過來。

“季蓮,季蓮,你醒醒!醒醒!”

“啊——!”

隨著一聲尖叫,肖季蓮從哪個詭異的夢中醒來,一睜眼,便看見玉冬來跨坐在自己身上,左手抓著自己的手,右手搖著她的肩,有些懵。

“你這是在做什麽?”

玉冬來看肖季蓮醒過來了,再看看自己現在的姿勢,也有點兒懵。

他立馬放開肖季蓮,翻身下床,“額……你,醒了……”,玉冬來有些緊張地捏著七念笛,“我剛剛醒來,看你做噩夢了,一直在問‘你是誰’什麽的。然後有總是尖叫不醒,肯定是在夢裏受什麽刺激了,就想叫醒你。”

肖季蓮坐起身,額頭上還浮著一層細汗,看一眼外邊,天都亮了。“謝謝你。這些天照顧我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們是朋友。”玉冬來看著她的眼睛說得很真誠。

可肖季蓮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依舊是溫潤如初,不染世事。若是十幾天前,只怕她也會有著這樣一雙天真善良的眼睛。永遠充滿著希望,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就像是溫室裏開得最嬌艷的花兒一樣。

可是現在呢?肖季蓮嗤笑了一聲,“朋友?”

朋友是什麽?是你最信任的人卻做著最對不起你的事的人。朋友算什麽東西?用看不見摸不著的兩三句諾言來維持的可憐的人情?哈……

“那都是狗屁。”

玉冬來心裏一驚,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肖家其他子弟都安排好了,你父親的屍體也用上好的檀香木棺材裝起來了,就放在你哥哥和榆木旁邊。你想看的時候隨時可以再去看一眼。”

“出去。”

肖季蓮聽見這些字眼一個個地往自己耳朵裏蹦就忍不住回想到那一天的事情。刀光劍影在眼前浮過,慘死尖叫在耳中長鳴,血染白綢,遍地屍首在腦海中一遍遍重現。

玉冬來看她此刻的狀態不太好,也不敢再多說,“那我先出去了,你一個人靜一靜,要是有什麽事,就叫我。”

他帶著猶豫,一步步走到門口,背對著她,停下腳步,“我不知道別人,但不管怎麽說,我們永遠都是朋友。闖險地,殺妖魔,經生死。這樁樁件件,我都不會忘。”

玉冬來出去了,把門關上,這房間裏就剩肖季蓮一個人,她屈膝抱著,把頭枕在膝蓋上,寂靜無聲。

寒冬將至,一場屠殺過後,屍胡山上僅剩的鳥兒都跑光了。冬日的清晨,靜謐得有些可怕。

走廊上

玉冬來關門之後一個左轉便看見不遠處,負琴站在廊下,白衣飄飄的玉冬竹。

他走上去,站在身旁,“大哥。”

“嗯。”

“一夜未眠。”玉冬來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語氣很平穩,“有心事?”

玉冬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遠處的風景,昨日繁盛,今日淒涼。“查看過那些黑衣人的屍體了。”

“季蓮休息的時候檢查過。”

“發現不同了。”玉冬竹的語調並無任何變化。

“嗯。”玉冬很坦蕩地承認了自己的行為。

“江景之帶來的人死後的身體和面容都呈現出了不同程度上的幹癟,難以辨認原貌。不是與人打鬥活著是被法術所傷。”玉冬竹轉頭看著他,凝視著他的眼睛,後半句話不再說下去。

玉冬來知道哥哥的用意,雖然有些不願這些話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卻還是不得不將後半句接了下來,“倒像是被魔物寄居,吸食了精氣。”

玉冬竹對他的回答心生滿意,但始終還是有幾分擔憂。他放下這個話題,看著眼前的梁木,下人們清洗了很久,但無奈血跡太多太深,有些地方還是留下了幾絲抹不去的痕跡。

玉冬竹反問他:“冬來,你覺得以如今的玉家有沒有資格拿下肖氏?”

玉冬來有些驚訝,連忙想打消玉冬竹的念頭,心急道:“這是趁火打劫!大哥,季蓮是我生死相依的朋友,過命的交情,你不能這麽做!你這是陷我於不義!”

“那我再問你,如果我不在了,你能不能撐起玉家?”

“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做什麽?你為什麽會不在?我如何撐得起整個玉家?”

玉冬竹回頭看了看他,笑了笑,“當初讓你去歷練就是想讓你以後撐起玉家的。”他眼裏難掩一絲失望,“我再問你,如果你也不在了,冬羽可能撐起玉家?”

玉冬來有些被問糊塗了,“大哥,你明明知道,冬羽天生耳疾,聽不見聲音,無法修習音律。玉家以修習音律為主,若是讓他去撐起玉家,下面的人都不會服他的。即便是他繼任了家主之位,以後也會走得很艱難。”

玉冬竹嘆了口氣,微不可見卻還是被玉冬來捕捉到了,“大哥,你到底怎麽了?”

玉冬竹看著自己的弟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將他們保護得這麽好,如此不谙世事,依賴於他,自己究竟是對還是錯。他也有些不知道了。“我想帶肖姑娘回玉家。”

“大哥不說,我也正有此意。”玉冬來倒是高興了。

“她如今留在這個傷心之地只會觸景傷懷。精神狀態也不太好,沒人照顧也不合適。”

看著自己弟弟一心為肖季蓮打算,玉冬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不過我會讓她住進清嶼室。”

玉冬來有些沒反應過來,“大哥,你這是做什麽?”

旁人不知道,他還會不知道,清嶼室全部是以大鹹山上的清音玉所建造的,與其他房屋相隔開來,是個被扔在後山,孤立的場所。那可是玉氏嫡系子弟關禁閉受罰,以清心禁欲的地方。

他急忙抓住玉冬竹的袖子,“會發生這一切不是她的錯,你憑什麽關她!更何況,她不是我玉氏的嫡系子弟,你沒有資格關她!”

“若我接管玉氏,娶她為妻呢?我有沒有資格?”

這十幾個字就突然像是震天雷一樣在玉冬來耳邊“嘭嘭嘭”地響,玉冬來都有些傻看著自己的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冬來,有些事,即便是我不做,也會有人來做。這已經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玉冬竹看著自己弟弟,終是有些不忍心,卻又只能在心底感慨一聲,“如今,是風雨欲來啊。”

“可她未必會嫁給你!”

“這就是我的事了。放心,我不會強求,一定會征得她的同意的。”玉冬竹的嘴角帶著幾絲玩笑。

“大哥。”

可是玉冬來卻看出了他眼裏的無神和疲憊,這是從前不論有多難,他都不曾有的。不是身體上的累,像是心裏沒了希望,“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我怎麽會有事瞞著你呢。”

“那你為何這般精神萎靡?”

“我不過是對肖姑娘一見鐘情,想娶她,怕你難過罷了。”玉冬竹笑著打趣冬來。

“哥,我和她真的只是朋友!”

“我知道。”玉冬竹轉身往大堂走去,“冬來,我和肖姑娘成親之後,就和她一起搬到清嶼室去,玉家就交給你了。”

交代完話,頭也不回,只留背影。

玉冬來對著空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大哥突然之間覺得做出這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明顯是有什麽事發生了。可接管肖家、娶季蓮為妻、同住清嶼室,這些決定又不像是草率做出的決定,倒像是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選擇。

大哥,究竟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

玉冬來一時之間也捉摸不透自己大哥的想法,可是,他雖然為人溫和,但做事卻果斷徹底,做出的決定卻從來沒有更改過。

玉冬來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番外陽青櫟大哭

等陽青櫟收到肖家被滅門的消息,處理完陽氏的事情帶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他看著白燈盞盞寫著“奠”字,門墻斑駁,上面還有擦不去的血跡,除去門口站著兩個守衛,廳內無人。

陽青櫟給廳堂前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眼角紅潤。走到門口,問:“其他人呢?”

守衛答:“肖氏慘遭滅門,僅餘肖大小姐一人。肖大小姐已與我家家主定親,待三年守孝期滿就會嫁給我家家主,如今已經離開這傷心地,隨我家家主居住到微谷去了。只餘我二人鎮守老宅。”

“多謝。”

“不必客氣。”

“好好守著這兒吧。”陽青櫟再看看這宅子,物是人非,說的就是這樣吧。

“是。”

陽青櫟一轉身便騎上了旁邊的快馬,揮鞭飛奔而去,身後的隨從都有些跟不上。

如今這整個大陸還有誰不知道是隨安江氏江景之將在肖家大公子葬禮的頭七上,將肖氏滿門滅口。一個人、一把滴血的劍、滿身血跡,就這樣招搖天下地走了七天七夜,走回了隨安江氏。真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陽青櫟駕著快馬,哪怕是疾馳,也依舊能聽見周圍的人都在討論這件事,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就像是趕不走的垃圾一樣隨風都飄進了他的耳朵裏。

“這隨安江氏如今是威名大正啊!”

“誰說不是呢!一個修不了法術的廢物居然憑借一己之力滅了一個仙門大家!”

“就是就是!還偏偏趕在人家兒子頭七的葬禮上,真是不給一點兒面子。聽說要不是肖延亮的女兒同那江景之有幾分交情,只怕是這最後一絲血脈都保不下來。”

“哎,這姑娘可憐了,換我,不死也瘋。”

“我還聽說那個姑娘還真的就被逼瘋了。”

“可不得瘋,全家都死了,就死在自己眼前,擱你個大老爺們也受不了啊。”

“可惜了,聽說肖家的大小姐可是個少有的美人啊!”

“你說這江景之是不是看在這肖家大小姐的美貌上才網開一面的啊。嘿嘿,交情交情,眉來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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