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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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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聲聽,玉冬來見大家似醉未醉的模樣,沈默了一瞬,月亮不知何時露出了半邊容顏,夜色漸漸明亮了些許。

他開口道:“明日我便要離開了。結界一事已完,無心陣也破了。此事我需要回微谷告知家主。”空氣靜默了一瞬,他又補充道:“玉氏也來信催我回去……”他臉色有些異樣的潮紅,不好意思地低聲道:“見一見表妹。”

聞言,陽青櫟先大笑,“後邊的才是你急著歸家的目的吧!”

眾人皆是附和著笑他,唯有坐他旁邊的肖雪陽冷哼了一聲,幾不可見,卻叫肖季蓮察覺到了,她搖頭苦笑知道哥哥在生什麽悶氣。

哥哥這次來分明就是將他看做了自己的未婚夫婿,巴不得將自己往他身上推,不承想半路殺出一個不知名的表妹截胡了。

玉冬來也察覺到了肖雪陽的不快,疑惑道:“肖大哥你怎麽了?可是有何不妥?”

肖雪陽見他這般害羞的模樣,便知這個遠在微谷的表妹是他心有所屬之人,一口悶氣堵在胸口又不能說,沈聲道:“沒有。”

玉冬來更是疑惑了,這般沒好氣還叫沒有?

肖季蓮拉他坐下,“別理他,他是嫉妒你要比他更早成婚。”

玉冬來將信將疑坐下,“這樣啊。”

肖季蓮舉著酒瓶爽快一碰他的酒瓶,衷心祝願道:“恭喜,祝你心想事成,與她琴瑟和鳴,恩愛一生。”

“從前身上沒有功績,不敢見她,如今……”雖算不上功績卓著,但也算是有些名聲。

玉冬來有些不好意思,聲若蚊吟,“還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肖季蓮瞧著他少男思春的模樣,也不逗他了,自己喝酒。

陽青櫟不知何時一壺酒已經灌下,空酒瓶從屋頂滑落,“啪嗒”一聲脆響。

眾人聞聲朝他看去,聽他也道:“我也要走了,元笙命不久矣,陽青桉催我速歸。本是早就該走的。”

見他看向肖季蓮,薄笑道:“見你醒來我也算是放心了。”

肖季蓮沖他會心一笑,不挽留,那個女子終是避免不了歷任神女的宿命,只可惜較之於其他人這宿命著實來得早了些,“祝好。”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一天終歸是要到的。

陽青櫟見她灑脫,嘴角微諷,原來放不下的是自己。

程元笙回到陽氏之後,雖是醒過來了,但體內承受的咒術太多,遭到反噬,一日似百日般衰老。他這次出來一是為了結界,二是不想打攪她和陽青桉她最後的日子。

他本以為修覆結界會難如登天,或許小命就交代此處,客死異鄉了。沒想到又是一場奇緣,連出手都不用。

陽家知道此事之後,祭司命人連夜快馬加鞭召他回去。

是了,他還有一件事情沒做,他本是想借著結界的事情要是能入無心陣拿到那顆心為程元笙續命就好了,這才是他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原因。

只是沒想到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難強求。那本就是別人的心,他如何能奪走。

他再看一眼肖季蓮,眼裏意味不明。此去一別,或許終生難見。他也要面臨應有的結局,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了。

☆、生別離

眨眼便是後半夜,秋風寒涼,眾人最後昏昏沈沈地都回了自己房間。肖季蓮將自己體內的酒水逼出來,然後來到了榆木房間裏。

他的魂魄漸弱,面無顏色。肖季蓮不知為何心中一痛。

自她醒過來,又或許說,自她的心回來之後,她看眾人便不似從前那般爽快冷靜了,心裏總是有著莫名的悲傷感。她不知道這是拿回了心的後遺癥還是對將來的預感。

肖季蓮閉眼放空自己的思緒,摸著胸口強勁有力跳動的心臟,竟是有一種久圍的溫暖的感覺。

她睜開眼,黑眸裏清明一片。擡手揮出結界,將自己和榆木都困於結界之中,她將榆木扶起來與自己對坐,手中結印將自己的金蓮從胸口摘出。

可是金蓮是她本體,早與她的魂魄融為一體,如此行事,無異於是親手撕裂自己的魂魄。

肖季蓮渾身發抖,嘴角慘白,額間不斷冒出大滴的汗珠,連帶周身的結界都開始不穩。

她又一用力,金蓮才緩緩移動,一寸、兩寸……寸寸移出。

“啊——”肖季蓮捏緊自己胸前的衣衫認不出痛叫出聲。

金蓮出,霎時間屋內閃爍著純凈的金光,將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噗——”她一口鮮血吐出,還沾染了幾滴在金蓮之上,將金蓮染成了血色,更加嬌艷欲滴,誘惑邪魅。

肖季蓮面無人色,顫抖著手又施一法緩緩將金蓮送入榆木體內。

金蓮入他身體先是不安地顫動,似是不願,肖季蓮撐著最後一口氣將它強壓入體。

金蓮入體,榆木先是無助地顫抖,然後幅度越來越大,額間冷汗頻出,是肖季蓮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助他與金蓮融合,這才逐漸平穩下來。

肖季蓮見他慢慢安睡下來,眼一閉便不省人事了,嘴角還掛著事成的喜笑。

肖雪陽早起尋人,未曾見到肖季蓮便跑到榆木房間,打開門一看便是這副場景。兩人毫無規矩地對坐伏倒在一團,尤其是肖季蓮身上還沾著大片的血跡。

他連忙扶起肖季蓮,一探魂魄,半是生氣又只能是嘆口氣無奈地將人抱回房間。

你要守著別人,我便只能守著你。可又守不了你一世,便只好守你一時。

他不知何時眼眶發紅,握緊肖季蓮的手,額頭抵著兩人交握的手,肩膀無聲地顫抖。

這個蠢丫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更不知道失了金身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她總是這樣,自己決定了的事情根本不聽人勸,一意孤行。

若不是他不能插手凡間事,他真想此刻便將那榆木碎屍萬段,然後將金蓮強行剝回……可他不能……

他看著肖季蓮憔悴疲憊的容顏,忍不住伸手撫摸上她削瘦的臉頰,罷了罷了,做便做了吧,日後他護著她便是了。

等眾人知道肖季蓮已在夜晚將金蓮渡與榆木之時,有一瞬驚詫卻也了然。

她便是這般性子,所有險事皆是自己承擔,不愛與人說,也不愛在人前做。自己悄無聲息地就將事情辦了,過程之中到底受了多少傷,經了多少苦一句也不會說,只會事後笑道一聲,“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兩日之後,榆木幽幽轉醒。

許是有金蓮在身,明明昏睡數日也不曾進食,可他醒來的精氣神卻是比常人都要好。

可肖季蓮就沒這麽好運了。接連闖陣受傷,夜渡金蓮,身上的生氣一下沒了大半。

這幾日總是睡睡醒醒,醒了也不說話,就是幹看著床頂,睡也睡不踏實,夜間一直噩夢連連,不安得很。

榆木和肖雪陽接連守在她身邊,肖雪陽雖是看不慣榆木讓自己妹妹身受重傷卻也沒辦法,只能是沒好氣地對著他但也做不了什麽。

待到肖季蓮身體好一些的時候已是十一月了。霜降已過,氣溫明顯下降了不少,陽青櫟和玉冬來已經離開,按理來說肖季蓮一行人也該離開了。

可就在前不久,隨安突然開始爆發幾起怪病,凡是得病之人,先是咳嗽頭疼腦熱,而後便開始面色青灰,唇角發黑,病臥不起,藥石無靈,飲食不進,如此煎熬幾日之後生生餓死。

一開始大家還沒有當一回事,亦無人將情況告知她,直到北面地區的人大面積得病之後,事情才瞞不住了。如今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肖季蓮披著裘襖,站在廊下,她如今怕冷得很。眼神定然地看著昏暗的天空,原來如此……

隨安疫病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便是其他世家都知道了此事。

三大世家都開始對來自隨安的人進行排查,設立關卡不讓從隨安來的人入內。

父親倒是早日來過信,可是話語中也盡是無奈,只敢表思念之情。

於情他期待子女歸家,於理,眼下便是肖季蓮等人回來了,也不能入城。

人就是這樣,遇到危機之時,只希望身邊的人能無條件的站在自己身旁,哪怕是刀山火海,亦或是與天下人為敵,或許無須他人真的為自己拼盡性命,只需有這份心意便足矣。

若是只看前面的,可能會覺得父親是為了季陽百姓舍棄了他們兄妹二人。

可是信中最後有這樣一句話,“父於家中待兒歸,疫病過子若不歸,縱是千裏尋屍回,黃泉路上待一待,為父腳慢一道歸。”

上面還有幹涸的淚跡,肖季蓮想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許是躲在書房又抹眼淚兒了吧。

江景之身為家主,這幾日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眼下除了關閉城門別無他法,可一旦關閉城門便意味著若是沒能研制出解藥,隨安將會變成一座死城。更何況這麽多百姓開始鬧事……

他已經幾個晝夜未曾睡眠,滿眼猩紅血色地看著案上一紙公文,這個決定他是下還是不下。

見她來時,江景之擡頭,他還穿著幾日前的衣裳,雖衣著華貴可是臉上泛著青色的胡茬,發髻松亂,眼下發青,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你來了。”他有氣無力道。

肖季蓮走到他身旁看著那份公文,她擡手搭在肖雪陽的肩膀上,“下吧。”

江景之脖頸僵硬地擡頭,澀啞道:“醫官還未研制出藥物……”

肖季蓮面無波瀾,“研制不出了。”

江景之紅了眼,“你這是何意?”

肖季蓮靜默良久,“這並非普通瘟疫,是魔氣入體……”

江景之驚得站起身,“你說什麽?”

肖季蓮低頭看著那有些繚亂地字體,景之的字從來都是豪放遒勁的,可這一回卻是失了鋒芒,黯淡無光,猶如寫字之人。

肖季蓮沒有答他,只道:“此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你將疫病之人聚集起來,讓他們不要亂走,更不要出城,一旦離開,更是無人可救,必死無疑。”

江景之抓住她的手臂,死死攥住,怒道:“你到底還瞞著我什麽?”

肖季蓮擡了擡眼簾,半晌張口道:“無心陣是殺陣,裏面惡鬼怨魂無數。”

“即冀山不是已經修覆了結界嗎?”

“是地底……”她聲音暗啞,“我破陣之後,山搖地裂,鬼魂消失。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是數百年的怨魂且是如此龐大的數量為何會瞬息消失。直到昨日我見到了兆水河的水才明白,他們是從地下出來了,入地底之後再寄托於兆水河逃出。”

江景之聞言,跌坐在主座之上,眼神麻木。一手搭在案上,手指忍不住蜷曲,將公文抓皺巴了。

眾所周知,兆水河的源頭是即冀山,可是這些年也未曾出過什麽事情,反倒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賦予了隨安溫和儒雅的氣息。

肖季蓮從他手下抽出用了些力氣,抽出了公文抻平,粗啞著嗓子,“對不起。”

她轉身出去,將公文交給了守在門外的長兮,讓他頒發此令。

隨安城中一時間陰雲密布,吵鬧鬥毆,疾病死亡隨處可見。城門口處鬧事之人日日不減。

這日肖季蓮坐在房間,剛想起身,一下就倒在了桌旁,她按著胸口,心裏不斷絞痛。

那日她去尋江景之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些怨魂厲鬼更多的還是盤踞在了她的心臟之上。

她本有金蓮在身也不曾感知,可等她把金蓮渡給了榆木之後,體內的惡鬼才開始捉住機會作亂。一開始只是小痛後來便是巨疼,這幾日她夜夜都要受這惡鬼撕咬之苦。若是心不靜,白日也難免於此。

城中哀鴻遍野,每日都有人喪生。

如今她金蓮已失,法力大不如前,肖季蓮第一次懷疑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是錯了。

榆木見肖季蓮房門緊閉,久不出門,便推門而入,入目便是她倒地痛苦的模樣,他想去扶人卻被肖季蓮甩開了手。

“我要去尋君陌小。”

無心陣裏的鬼魂早已入魔,就是地府的人前來也無用。泗水和藍鳶術法不足以對付這麽多無心陣的厲鬼,如今她只有去尋君陌小相助。

榆木見她如此執著,“我替你去尋。”

肖季蓮皺眉,“不行。你才醒來多久,我不能讓你冒險。”

誰知下一秒榆木便跪在她身前,“主子,讓我去吧。你已經接連幾日白天都開始發作了,不能再勞累了。這樣下去,就是沒有得病,你也撐不了多久的。”

肖季蓮還想掙紮,可她才一起身,體內撕裂的疼痛就越發明顯,若不是榆木在身旁扶她一手,只怕她又要重重摔倒。

她終是擰眉嘆息,從懷中拿出尋息蓮,額間冒著巨大的汗珠,艱難道:“拿著這個去尋君陌小,只道是我求他相助。”

榆木乖乖點頭,收好尋息蓮,將肖季蓮扶回床上之後,向她行了一個大禮,肖季蓮心有不安,卻又安慰自己道,他身上有金蓮護體,縱然君陌小不幫他也傷不了他性命,該是無礙。

肖季蓮閉眼之前便只看見他關門的身影。

只是她未曾想到此一去,這一世便是永別。

☆、最好的一把刀

一連三日榆木未歸,再歸之時只剩屍體。

等肖季蓮再見到榆木之時,是他屍體破碎,身上冒著黑氣,被人掏空了心,擡回來的。據說是少數鎮守在界碑之處的人發現了榆木被扔出來的屍體。

榆木身上金蓮失,尋息蓮不見。

她看著拼不齊全的軀體,人一下就跪倒在了屍體旁邊。

就連江景之也被此事震驚,趕來大堂,可惜入眼所見榆木身上只有一只左耳尚且完好。若說如何辨認,肖季蓮從他頭上取下那支玄黑色的簪子,放在懷中痛哭。

肖雪陽站在一旁,看著自己妹妹精神崩潰卻無能為力。

黎驍隱匿於屋頂,心中沈默,救得了一回救不了一世。影衛的宿命就是如此。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肖季蓮整個人已經崩潰了,她不敢觸碰榆木的軀體,生怕一碰他身上 的碎肉就會跌落。這身碎肉完全就是那日她在無心陣裏的模樣。

“啊——”

肖季蓮看著這破碎的軀體始終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胸口疼痛難忍,“我要殺了玄冥!啊——我要殺了玄冥!”

她起身便要去為榆木報仇,肖雪陽抱住發狂的肖季蓮,無奈道:“你冷靜一點,也未必是玄冥!”

肖季蓮冷靜不下來,哭喊道:“是我讓他是去尋玄冥的,他有金蓮護體,世上無人能輕易傷他。玄冥可以……”

肖雪陽抱緊了她,權衡利弊分析道:“縱然是她,此刻你既尋不到他也無力殺他。”

她依舊淚流滿面,身體顫栗,“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你是要尋我報仇嗎?”天空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妖冶的男子,身邊還跟著一個黑發及足的女子,雖是美艷可是細瞧卻發現這女子沒有眼白,眼裏全是黑色。

肖季蓮猛地擡頭,只見泗水立於空中,瞳孔張大,不敢置信。

只見泗水從手中懸有一瓣蓮花,“想不到此物竟可以出入結界自由,當真是好東西。”

肖季蓮站穩身子,怒發沖冠,“是你!”

泗水薄笑,“是我又如何?”他談笑間將尋息蓮隱去,手輕輕在袖子之上拍打,似要拍去什麽臟東西,“你這侍衛倒也算是有幾分骨氣,若不是藍鳶的夢魘之術,我還真是有些拿他沒辦法呢。”

肖季蓮一看他身旁面色慘白,毫無反應的藍鳶便知藍鳶被他操控了,又被他如此一激,盛怒不已,“我殺了你為榆木報仇!”

泗水輕笑,“當日你們闖我即冀山,毀我異水宮,破我無心陣,將我的地盤攪了個天翻地覆,如今也該我討回來了吧。我今日便瞧瞧,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肖季蓮站起身,臉上淚痕未消,她結印立於空中,與泗水平視。她咬牙道:“我真後悔當日沒能殺了你,便是傾覆玄水河,我也該除去你才是。”

泗水鳳眼斜挑,“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他眼裏帶著輕蔑,瞧不起肖季蓮,“你如今不過是廢物一個。”

兩人在空中對話,下面腳步聲陣陣,江景之早在他來之時,立刻組織江家的修士進行防禦,今日泗水之行,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肖季蓮早已失去了與他廢話的心情,聚攏一身法術,未待他話完便是猛力一擊,泗水提著藍鳶一個躍起便躲過,再是反攻。

下面的人瞧著他們打得難舍難分,天空晦暗,唯有金光黑霧交織。肖雪陽眼裏全然看不見其他人。

等他回過神之際,卻發現周邊的人都開始昏昏沈沈,“不好!”

那藍鳶不知何時被扔到一旁,她也閉上了眼。

肖雪陽當機立斷,施法救治旁邊的江景之,命黎驍去阻止藍鳶施法。可是藍鳶不知為何,身法似是鬼魅一般,黎驍的風露刀接連劈斬也未能近身,夢魘之術依舊在繼續。

等肖雪陽弄醒了江景之的時候,身邊已經陷入了一片沈寂。整個院子、整座疫城都陷入了夢境之中。

江景之從迷茫不真切的夢中醒過來之時看見的便是肖季蓮被擊中腰部從空中無力地墜下,好在肖雪陽手腳夠快,勉強接住了人。

肖季蓮吐出一口黑血,血都不擦,推開哥哥,結印又要去與那泗水拼個你死我活。肖雪陽攔住她,怒道:“夠了!你如今不是他的對手!”

“哈哈哈——她當然不是我的對手!”泗水落地,身後跟著藍鳶,瞧著周邊閉著眼或站或坐沈睡於夢中的人大笑。

“肖季蓮你拿了我最想要的東西,怎麽能不付出代價呢?”泗水的笑聲傳入肖季蓮的耳中快要將她惡心死。

她擡手便要攻擊他,就聽他淡淡道:“你若是傷我一分,便會有一人在夢中消失。”肖季蓮連忙收回法術,術法反噬又落在自己身上,又是一口黑血湧出。

泗水看著她這半死不活偏還倔強地瞪著他的模樣,感慨道:“真是個可憐人啊。”

肖雪陽手指攥拳,這寂靜的院子讓人心慌,還有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醜。

泗水還不知還想說些什麽,可是下一秒卻被一道金光削去了半個臂膀,若不是他反應得快,半個腦子都要沒了。

泗水看著化為灰燼的手臂,眼神微瞇,“想不到隨安還藏著這樣一號人物!”

肖雪陽把季蓮交給江景之照顧,站在所有人身前,直視著泗水,“我本不該在人間出手。”肖雪陽的手上已經開始有裂紋,“可你實在太蠢,竟犯到我面前來。”

江景之瞧著眼前的肖雪陽,明明還是熟悉的面龐,不知為何這一刻覺得陌生無比,疏離而又高貴的氣質縈繞,身上帶著若有若無的金光。

黎驍站在他身後,雖驚訝面上卻不顯,依舊是死人臉。

泗水替自己療好傷,手臂雖是生出來了,可是那人皮卻是沒了。妖冶的人皮再配上這樣一只黑霧聚攏的手臂顯得格外的不倫不類,可是此刻他沒有這麽多心思去管這些。

他只知道今日他必要讓肖季蓮痛不欲生,要讓她神魂不穩,要讓她生不如死……要給藍鳶留下一條活路,一條他想要卻得不到的路。

泗水看著肖雪陽大笑一聲,怒道:“你是神又如何!我告訴你今日我就是要屠盡這城內所有的人!我就是要讓這個拿了我東西的女人生不如死!”

肖雪陽冷著臉,“那就不要怪我沒有給你活路了。”

他雙手一張,上衣破碎,手上、肩上、後背全身都布滿了金色的裂紋。

泗水眼簾一收,也破去身上的衣物,露出了他本來的面貌。怨氣化人,他周身都是濃霧,沒有實體。

肖雪陽怒結法印與他纏鬥,泗水亦是不怕,像是不要命的賭徒一樣,豁出去要與這神鬥一鬥。

天空陰郁,風過微寒。

黑色與金色纏繞,不分你我。城池寂靜,誰也無法預判結局。

肖季蓮看著這如夢如畫一般的景象,一時間耳中失了聲,像是在看默劇一樣。

肖雪陽一開始勉強占據上風,可泗水是怨氣所化,只要有怨氣在,他便不死。更何況現在滿城疫病,怨恨集聚,所有人都被困於夢境之中,怨氣由他想取便取,要多少有多少。

眼見著泗水越聚攏越大,江景之心中焦慮,可他卻無能為力。倘若肖雪陽今日敗了,那今日便是人間的滅亡之日。

就在他焦慮之時,門口大開,馬蹄之聲傳來。

紅衣白衣齊齊踏入院中,江景之楞在了原地。“你們怎麽回來了?”

玉冬來站在他身前,風塵仆仆,面上有些許疲憊之色,但眼神鋥亮。

“我與陽兄出城不久便聽聞有疫病發生,歸途之中遇見了幾個疫病患者,我一查探便知不是普通的疫病。奈何途中關卡太多,我們回來得慢了。”

江景之眼眶一下變濕潤了,“你們如今回來我也……”

肖季蓮也是楞怔著看著他們,陽青櫟看著她這副死樣子,忍不住譏笑一聲,“才幾日便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又帶著些別扭,道一聲,“我們回來了。”

肖季蓮點點頭,陽青櫟也看著空中勝負難料的兩人,黑霧已經開始籠罩著金光,隱隱有要吞沒金光的趨勢。

他道:“眼下的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且放心,有玉家的人在此,他們都不會有事的。”

玉冬來也不再客氣,取出腰間橫笛“七念”,於嘴邊一曲困靈調,開始悠揚於耳邊。

他一躍於屋頂,站高望遠,笛聲伴隨著法術傳播的範圍越來越廣。院子裏的人開始慢慢有了蘇醒的跡象,有的人蹙眉有的人不安,有的人開始掙紮……笛聲清亮,不知何時開始有人睜開了眼。

而這時泗水突然被擊落於地,不知道是笛聲擾亂了他的心境還是睡夢中的人越來越少,怨氣補給得也越來越少。

他本是怨氣,這形體不知疼痛,一招被擊落下,一招又歸於空中。泗水與肖雪陽對峙,看著下面漸漸蘇醒的人,突然嘴角一揚,“今日我便饒你們一命。”

他未曾轉頭看著眼前的人怕他們偷襲,對著身後的人道一聲:“我們走。”

“呃——”

肖季蓮也是瞪大了眼睛,地上的人瞧見了這一幕也是一驚。

暗啞的聲音傳來,冰冷沒有一點溫度,“你一次又一次地操控我的心智,又怎麽會認為我還會跟你走呢?”

泗水轉頭看著藍鳶,她眼裏已不是黑色一片,早已恢覆了正常人的模樣。原來困靈調喚醒的不是那些沈睡在夢中的人,而是她。

他看著她冰冷的容顏,再看著插入自己右腹部的她的縷縷青絲,嘴角掙紮著上揚。

是他上一次療傷的時候,告訴她自己的怨氣匯聚之地在何處的,是他告訴她,想殺他只有他自己的怨氣能做到。是了,她的這一頭長發便是他輸入的怨氣所致。

唇角的笑還未揚到最後,他的面部便開始消散。他伸出手,想觸碰她沒有表情的面容,“你……果然是我最好的一把刀。”

這把刀能傷人也可殺己。

藍鳶看著他的軀體隨著話語一同消散在空中,沒有眨一下眼睛。

她轉頭看著下面的人,看著肖季蓮,未有一話,沒有表情,身形消散。

無人知即冀山無心陣的那棵不久前枯死的老松樹旁邊布下了一個法陣,裏面困著一個女子,一個天地間沒有一絲牽掛惦念的女子。

☆、世人皆負我

肖雪陽一身裂紋再經歷過一場惡鬥之後,撕裂得更加明顯。

泗水已散,藍鳶已走,可他還立於空中,肖季蓮凝視著那還在裂開的紋路,頓足而起,懸於空中,直視著他帶著金色的眼眸,“你要做什麽?”

他嘴邊噙著笑,“對不住,這一次,哥哥又不能伴你到老了。”

肖季蓮冷言看著他身上裂變的紋路,“你又要離開我?”

“黎驍會代我照顧好你。”他宛若空中烈日,在這陰暗的秋冬之際,照亮了世間,“若是有心事,可以告知父親,他會體諒你的。”

肖雪陽想伸出手撫摸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又收了回去,淡笑道:“就是有些遺憾,不能看見你像普通女子一樣出嫁。”

肖季蓮不發一言,下一瞬她便失去了知覺,宛若輕鴻從空中直直墜下。

耳邊呼嘯著風聲,她失重地看著自己的哥哥聚起全身的法力,然後城中所有致病的魔氣全都被他吸入。

明明離他越來越遠,也看不真切他面上的痛苦和扭曲,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中感受到他身上的疼痛越來越多。

“啊——”一聲厲叫,金光散落。

“嘭——”肖季蓮被陽青櫟接住,落在地上。

她的哥哥就那樣消失在了空中,化作金光,短暫的一瞬間裏照亮了這個世界。

天空中的灰暗似乎少了一些,可肖季蓮卻覺得越來越冷了。

閉眼的那一瞬間,肖季蓮想,許是冬天要到了。

魔界思緣殿

繈褓中的嬰兒躺在玉床之上,閉目無呼吸,是個女嬰。

玄冥站在一旁,施法術。

一男子緋紅衣,上面鑲著墨金色的魔紋,象征著魔界至高的地位,“情況如何了?”

玄冥收手停止施法,“有呼吸,還差一點。”

男子擰著眉,“你不是說有金蓮就已經夠了嗎?”

玄冥繞過他,拿起旁邊的清水,一點點地抹在女嬰的薄薄的嘴唇之上,道:“很快就會好的。”

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了沈睡中的孩子。

男子俯首看著還未蘇醒的孩子,無奈地嘆口氣,“再快一些吧。”

腳步急切的聲音傳來,“稟魔君,外面有人找。”

玄冥轉頭,語調輕輕,卻帶著無盡的寒冷,“我不是說過不要擅闖此處嗎?”

魔侍身體一顫,腿腳發軟,“是……是天神來了。”

玄冥眼裏危光一閃,下一刻魔侍便化為灰燼,連喉間最後一聲嘶喊都沒有機會發出。

玄冥把水交給旁邊的人,“你照顧好她,我去看看。”

冥遠宮殿裏

東陵昭日遙仙人身已碎,恢覆了仙身。他站在冥遠宮殿之中,身上金光照亮了整座宮殿。

玄冥見到來人,輕慢地坐在主座之上,依舊假裝友好的交易夥伴,涼涼道:“我以為你會多留幾日。”

他既已經恢覆真身,那肖雪陽便是死了。可惜了,禁阻術只是輕微動彈,還是未能破除。

都怪泗水這個不中用的家夥,她如今依舊拿回了心,若是所有人都死在她眼前,他就不信禁阻術不破。玄冥無聲地嘆口氣。

遙仙一下就出現在了他身前,用胳膊抵住他的脖頸,“你故意的!”

玄冥從他身下溜出,他是天神,身上金光克魔,觸碰到了就不好了,抻了抻衣服,淡漠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遙仙眼裏帶著怒火,“那魔氣制造的疫病是你故意的!即冀山本是死神山,不論天上地下,魔怪都無法輕易出山。他們根本不可能通過河水出山,是你故意遺漏的!”

玄冥嗤笑一聲,“無心陣破,改換了山脈地勢,被山中魔氣尋到了漏洞出山如何是我的錯。我願意出售相助修覆結界,他們該是謝我才是。”

遙仙壓不住心中怒火,聲音拔高幾度,“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不在,這疫病凡間無人除!到時候整個人界都有可能覆滅!”

玄冥哂笑,“你這不是在嗎?”

遙仙瞬間愕立當場,想起當日他問這一次怎麽走?玄冥答他,聽他安排。他後背發涼,“是你算計好的。”

他的肉體凡軀早幾日便撐不住如此深厚的法力,皮膚開始破裂。

今日就算他不以自己的軀體吸收所有魔氣裂體而消,再有兩三日他的身體也會撐不住爆體而亡。

玄冥斜挑的長眉毛漾起了笑意,眼波流轉,“我這是幫你,想來神域看在你阻止了人間一場大難的份上是不會怪罪你私自以凡人之軀恢覆天神法力的。”

遙仙聞言,身體顫栗,後退兩步。

他想起自己怕無心陣內的東西傷了季蓮,違背天道恢覆了法力,而後強行入陣。是玄冥留言,陣中艱險,還是同行方可安心。如今想來這也是算計好的。

又或許還有更多……

“玄冥,你到底算計了多少……”

玄冥輕笑,看見身後不請自來的白衣道者,突然向遙仙拱手彎腰行禮,恭敬道:“恭送遙仙歸位。”

遙仙看著身後的彌妖,他是東陵的輔位星君。若是輔位星君尋來,便意味著天界已經知道遙仙歸位之事,他無法再質問逗留。

遙仙冷哼一聲,怒一甩袖,不再多言,轉身便帶著怒氣離開了。彌妖沖著玄冥還作一揖,算是還禮了,轉瞬也消失在了魔界。

玄冥身後出來一男子,是方才在思緣殿的男子。他道:“你何時同天界的人也有關系了?”

玄冥沖他一笑,眼裏蘊含著不知名的情緒,“你離開魔界多年,自然是不知道了。日後再講與你聽。”

他輕輕點頭,這些事不急於一時,眼下只差臨門一腳了。

旁邊的魔侍將冷了的茶湯換下,男子經過他身旁,魔侍停下腳步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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