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做了一個夢，準確來說這又不像夢，都是她經歷過的。

她夢見了她的母親，小癡。

她夢見了她和姐姐在門外偷看父親和母親親熱，被父親逮個正著，青龍大哥瞬間把自己和姐姐救走。

還有她和姐姐窩在母親懷裏，聽著母親給她們唱歌。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而後又是那個山崖，又是姐姐和母親將她護住的那一刻。

然後，她夢見了她已經寂滅的師傅。

她的師傅對她悉心教導，每每對她的訓練都十分嚴厲。她曾泡在過充滿毒素的藥缸裏，冬天冰冷刺骨，夏天似火焚身。她曾訓練到昏厥，卻被師傅強行潑醒繼續練習。她曾被丟盡峽谷進行謀生，吃過生肉泥土，喝過自己的鮮血。她很多時候想放棄了，師傅卻在她耳邊說，想保護想保護的人嗎？想報仇嗎？

於是，她堅持了下來。從六歲到十五歲。

她覺得師傅是個不茍言笑的人，除了冷漠就是冷漠，可是那天她去給師傅送飯時看見了她對著一幅畫像在笑，眉眼彎彎，分外好看。

“阿落，過來……”第一次，師傅對她笑得那麽好看，“這是師傅想陪伴一生的人……你拜一拜他……”

她恭恭敬敬地跪下，師傅重要的人，那也是她重要的人，跪完之後她疑惑道，“那他在哪裏？為什麽沒有陪著師傅？什麽是想陪伴一生的人？是父親姐姐他們那種嗎？”

“他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師傅快去見他了……他不陪師傅，是因為所有一切終究抵不過命……不是父親姐姐那種，你以後也會碰見的……”

“那阿落可以見到他嗎？”

“不可以，阿落還要完成聖女的使命……阿落要和自己的夫君美美滿滿的很久很久呢……”

彼時，她還小，不知道師傅口中很遠的地方是哪裏，不懂什麽叫抵不過命更不明白什麽叫想陪伴一生的人；彼時，她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她只是修紅了臉，忸怩道，“阿落才不要夫君，阿落要永遠和師傅、姐姐、幽姨、鬼伯伯、白虎伯伯、玄武伯伯、青龍大哥還有父親在一起就好啦……”

她記得師傅當時笑了笑後也不講話，卻是用她看不懂的眼神看著那幅畫中俊美的男子。

後來她越發刻苦從不叫累了，因為她想看見師傅笑，她覺得師傅笑起來可美了。可是，師傅沒笑過了，只是在看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惜。

有一天，她十二歲，師傅帶她去了一個從來沒去過的祠堂，她看見了一把劍，碧綠色的，細長細長的，沒有劍鞘，很漂亮。

“這是碧落劍，由自然凝聚的五靈珠輔助打造而成。你要好好保管它，也是聖女的使命，現在拿著這把劍去檢驗你是否可以做一名真正的聖女……”師傅面色是少有的凝重和莊嚴。她也面色莊重結果來，問道，“師傅，為什麽沒有劍鞘。”

師傅卻說她以後會明白的。後來，她從歷練中安全回來，師傅給她舉辦了傳承禮。師傅讓她回去一趟，三個月後再回來。她聽了，回去後只有一封信和師傅安靜的容顏。

師傅寂滅了，她沒有哭，因為師傅不喜歡她哭。她葬了師傅，一同和著那幅畫，而她又陪在師傅的墳前三年。

夢境又一轉，她夢見了玲瓏師祖。

其實叫她師祖並不是她是第一位，而是玲瓏是所有聖女中最為厲害的一位，比第一位還厲害。她死後，靈魂沒有消散，並且歷任聖女繼位之前都會去見她。因為獸神的關系，苗疆人為了忌諱，從此以後苗疆聖女便改為了黃泉聖女延續著，只是，有很少人知道罷了……

她十二歲開始接任了碧落劍，在黃泉澗歷練了三年，這是每一任聖女的必經之路。很痛苦，沒有白天黑夜，只有漫漫無盡的火海，時冷時熱。

不知在生死邊緣徘徊了多少次，最後，她熬了過來，見到了最厲害的一代聖女，玲瓏。

“你就是新一任的聖女？”玲瓏笑道，將她引進了一間木屋。很簡單的房屋，卻有一幅畫。

狂傲妖艷的男子。

她看見玲瓏註視著那幅畫的目光，她在師傅眼裏看到過。她還是不懂那個眼光，不像戀人之間的眼光，卻又像戀人之間的眼光。

“他是誰？真好看……”碧落忍不住道。

“他是我想陪伴一生的人……”玲瓏回答道，“你以後也會碰見……”這樣的話，她在師傅嘴裏也聽到過。

“為什麽碧落劍沒有劍鞘？”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因為碧落劍本不是劍……”玲瓏的解釋讓碧落似懂非懂。

玲瓏給她講了很多很多東西，她很聰明記性也很好，都記住了，玲瓏很欣慰。直到玲瓏將黃泉劍傳給了她後，笑道，“可有鐘意的男子？”她微微楞後羞紅了臉搖搖頭。玲瓏一笑，“愛之一字於我們聖女而言是難能可貴的字，可是你很幸運，你會是最後一任聖女，完成使命後，好好地幸福下去……”

“不管結局怎樣，你要記得，珍惜眼前人結局最重要。”

“你若找到那個人，帶過來給我看看，讓我知道你很幸福……我也好放心了……”

她迷迷糊糊的，有些不太懂，在被玲瓏送出黃泉澗時，看到了一個紅衣黑發的男子，玲瓏抱著他，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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