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安。”時渺渺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讓女士送我回來很是失了風度......”顧沈飛聲音像二月的草長鶯飛天，暖洋洋。

呵，在演偶像劇嗎？你送我我送你？然後送一整晚？幼稚。

季繁洲從後面繞了過來，擋在時渺渺眼前，背對著顧沈飛，笑得特別燦爛，只是那張嘴作出的口型讓時渺渺生厭：“如果你想現在接到你媽媽電話，你可以讓他送。”

時渺渺恨恨剜了他一眼，踮起腳尖，越過季繁洲的肩膀，笑顏如花朝顧沈飛揮了揮手：“你剛下飛機，應該很累了，明天見。”

“好，明天見。”

季繁洲拽著時渺渺手把人拖走，時渺渺奮力跟上，不想讓顧沈飛看出什麽。

剛拐了個彎，確定顧沈飛看不見了，時渺渺用力掙紮著，不料季繁洲倏地松了手。

時渺渺一個沒收住，整個人往前一栽，直楞楞砸進季繁洲懷裏。

季繁洲討厭的聲音在時渺渺頭頂響起：“我可不是那個什麽顧醫生，用不著投懷送抱。”

時渺渺雙手猛地推開季繁洲，氣呼呼走了，心裏那個小人蹲在墻角猛畫圈圈。

季繁洲看著跑走的時渺渺，楞在原地。他擡起右手壓在心臟的位置：怎麽連它也不安分了呢。

等季繁洲再次回到家時，屋裏黑漆漆一片，只有廳裏那棵聖誕樹泛著綠瑩瑩的光，什麽情況？

季繁洲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時渺渺臥室門口，大力又急促敲著門：“時小八，時小八，你在不在？在不在？”

“別叫魂了，我還活著，沒死。”時渺渺委屈又惱怒的聲音從浴室傳來。聽著季繁洲的聲音，原本害怕委屈的情緒瞬間轉化成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連帶一個小時前遭遇季繁洲的嘲笑一並湧上心頭，以及季繁洲到底去哪鬼混去了回來得這麽晚？反正都怪季繁洲。

“你洗澡怎麽連燈都不開？”季繁洲走上前，摁下大廳開關，頭頂的燈乖巧地沈默著，一亮不亮。

他又去摁了玄關處的燈，還是沒有動靜。

原來是停電了。季繁洲的心松了下來。

“季繁洲，你出去。”裹著滿身泡沫的時渺渺心情差到爆。這麽糗的樣子，她才不想讓季繁洲看到。

洗個澡還能遭遇停電，這個聖誕節過得前所未有的糟心。

“你呆那兒，我去看看是不是保險絲燒了。”季繁洲的聲音順風而來，剛出浴缸的時渺渺又躲進水裏，水裏很溫暖。

沒一會，季繁洲遠遠問著話：“家裏有沒有備用的保險絲？”

“沒有。”時渺渺果斷出了浴缸，胡亂拿毛巾擦了擦，裹上浴袍。燈今天是指望不上了，但她臥室廚房到處都有蠟燭，下次記得在浴室也準備好蠟燭和打火機。

浴室門再次敲響，是季繁洲的聲音：“我把廚房的熱水接來了，洗頭發是夠的，省著點用。”

“放門口。”聽前半句還像個人樣，後面半句氣得時渺渺想打死他，陰陽怪氣的人打死一個是一個。

時渺渺趴門邊聽見季繁洲下樓的動靜，她輕輕打開門，把門口的水拎了進去。水溫高，兌了冷水，正好夠時渺渺清清爽爽洗個頭發。頭頂終於不用頂著那股黏膩感了，時渺渺的煩躁終於減去了一點點。

季繁洲給她的應急燈被她放在毛巾架上，浴室不再黑漆漆。

十分鐘後，季繁洲又敲了敲門，這回連話都沒說，轉身走了。

時渺渺打開浴室門，門口兩大桶水。桶太大，她搬不動，這桶也不是她家的，她家從來不會出現這種生物。

腳步聲自下而上，季繁洲挽著袖子走了上來，一聲不吭把兩大桶水搬進浴室。

時渺渺等在浴室門外，借著應急燈的光，她看到季繁洲襯衣前胸處濕了一大片。

“那個......”時渺渺叫住正準備下樓的季繁洲。

季繁洲腳下一頓，沒有回頭。

“那個，謝謝了。”時渺渺說完閃進浴室，這天真是太冷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次洗澡，時渺渺沒敢再用浴缸，她節約著用水洗了個淋浴。她不知道季繁洲這麽短時間從哪裏弄來這麽兩大桶水。

等時渺渺神清氣爽擦幹身上最後一滴水時，她發現了一個要命的問題：浴袍不能穿了。剛穿的那件沾滿了沐浴泡泡，如果再穿，她得把另外一桶水也用掉。

做人不能太美利堅，季繁洲的衣服也打濕了。

現在時渺渺會面臨三種情況：1.裹了浴巾出去，遇不到季繁洲。2.叫季繁洲幫忙送件衣服掛門上。3.裹了浴巾出去撞見季繁洲。

想來想去，時渺渺覺得1和3怎麽也比2強。

她和季繁洲的關系，還沒好到能讓對方幫忙拿浴衣這個地步。更何況，黑燈瞎火，孤男寡女，她要這麽做了，季繁洲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暧昧明示呢。

如果1.3都行不通，她寧願打電話給威廉。

時渺渺打定主意，浴巾裹得結結實實，做賊似的出了門。

以防踩中什麽東西滑倒，上演那些偶像劇裏“浴巾失蹤”橋段，時渺渺拿著應急燈一起出了浴室。只不過應急燈被她用手掌半捂著，這樣光線不至於太亮，她不至於太過於醒目。

剛到大廳，時渺渺聽見廚房咕嚕咕嚕水沸騰的聲音，還有火遇到水氣滋啦的聲響，潛意識告訴她，得去把火關上。

季繁洲應該在廚房吧，時渺渺安慰自己。

正想著，二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季繁洲從二樓匆忙下來，襯衣還來不及全扣好。

時渺渺聽到動靜，下意識舉起應急燈照過去，光線好巧不巧落在季繁洲裸露出來的腹肌上，像預謀已久的心機。

時渺渺輕啊了一聲，趕緊擡手捂住嘴巴，不再讓自己出聲。

季繁洲這會倒也不慌了，慢條斯理系著扣子。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好看的手做再簡單的事，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腹肌被襯衣掩蓋住，季繁洲拾階而下。

時渺渺關了應急燈，摸黑回了臥室。

她穿了件淺藍羊絨衫，站在吧臺旁，有幾縷頭發調皮地垂了下來，落在臉頰處和眉眼處：“那個，我留了一桶熱水給你。”

季繁洲頭也沒擡地應了一聲：“恩，我煮了生姜可樂，你要不要？”

“呃......”生姜可樂的味道太怪了，時渺渺猶豫間又打了幾個噴嚏。

季繁洲扔了幾顆冰糖進去，隨著水汽的翻滾，冰糖融化開去，生姜味淺了下去，甜絲絲的香氣泛了上來。

“給你。”季繁洲把瓷碗放到桌上，轉身離開。他忍住自己想要替時渺渺整理好那幾縷頭發的沖動，他實在是不喜歡女人頭發這麽亂七八糟的。

時渺渺拿起湯勺嘗了一小口，咦，居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喝。湯水微甜、微苦、微澀，卻很暖，暖暖的一骨碌滾進胃裏，周身冒出一股熱氣，時渺渺所有的情緒都被這股暖氣驅散了。

廚房幾處放著點燃的蠟燭，微黃的燭光、窗外飄落的雪花，眼前的熱湯，勺子碰到瓷碗叮當作響的清脆，溫暖而又浪漫。

盡管廚房裏那個忙碌的背影是季繁洲，但這個不是重點，也不重要，他一點都不妨礙時渺渺在腦海中把季繁洲的背影替換成其他人。譬如她的愛豆。

時渺渺輕笑出聲。

季繁洲回頭看過去，楞住了。時渺渺眼睛微紅，眉眼嘴角的笑意又那麽發自內心。

季繁洲不自覺笑了。

當然季繁洲意識到這笑意不是因為他，甚至可能因為顧沈飛，他的笑冷了下來。

“還喝不喝？”季繁洲心情不佳。

“欸，季繁洲，今天我不想跟你吵架。”時渺渺端起生姜可樂湯，像捧著一碗瓊漿玉液似的，踩著拖鞋踱到客廳，坐在單人豆袋沙發以上，半靠著，安靜看著窗外的落雪。

季繁洲關了火，把生姜湯倒進保溫杯裏，擰緊蓋子，收拾好廚房，上了樓。

“你要出去嗎？”季繁洲穿著大衣系著圍巾，一副出門的樣子。

“你去哪？”時渺渺眼睛發亮，雖然跟季繁洲出門不太美好，但出門就不會辜負這美麗的雪夜。

“去買點東......”季繁洲停了話頭，看著龍卷風飛遠的時渺渺。

“好。”時渺渺一口氣喝完碗裏的生姜湯，風風火火進了臥室。

很快，時渺渺穿著一件面包服出來了：“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時渺渺走在後面，季繁洲走在前面。

沒一會兒，時渺渺走在前面，季繁洲落在後面了。因為季繁洲總在路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時渺渺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一路拍著照片，也讓行人幫忙給自己拍照，季繁洲不遠不近跟著。

時渺渺停在一家店鋪門口，這家店專賣各種聖誕紀念品。

她跑了進去，選了一堆，又咚咚朝季繁洲跑了過去，掌心朝上伸在季繁洲眼前：“能不能借點錢我？剛才出來得急，什麽都沒有帶。”

雪花溫柔地落在時渺渺手掌心，白皙的手凍得微微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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