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是白素貞與許仙相遇的地方。如今許仙身死,白素貞鎮壓於雷鋒塔下,只留下他們的孩子嗷嗷待哺。這麽一來，杭州也算是青碧水的傷心地了。

許家幾代單傳，如今許仙身死,白素貞留下的孩子便是許家唯一的血脈。哪怕許嬌容對那孩子半妖的身份有些犯怵,但依舊收留了下來。送走了孩子,青碧水也不知道為何,慢慢的走到了西湖邊。

水漫金山帶來的災害已經治理妥當。西湖恢覆了往日的好風光。哪怕天色漸晚,可西湖邊還有三兩游人流連忘返。物是人非的景象讓青碧水心裏多了幾分滄桑之感。她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湖水，看著湖水淅淅瀝瀝的從她指尖流過。突然青碧水心中一悸。

“蛇妖,納命來！”一道劍氣直逼青碧水的背心。

因為之前已有所察覺,所以青碧水幹脆順勢一倒，一個受身躲過了這一招。然後腰上用力，青碧水便站好擺好了攻勢。

招來自己的寶劍,青碧水吃了一驚。因為攻擊她的不是別人,正是以往同她相熟的小錦鵲,景兒。青碧水有些惱怒：“景兒你鬧什麽呢。弄得我衣服都臟了。”

“衣服？此時此刻你關心的居然還是你自己的衣服。都說蛇類冷血，看來你不僅血是冷的，就連心也是冷的。我景兒真是後悔認識了你！”景兒說得咬牙切齒，原本嬌俏天真的臉上如今滿是陰郁之色。

“到底怎麽了？”青碧水摸不著頭腦。她不知為何，原來的好姐妹為何突然對她拔劍相向。

“哼！”景兒冷哼一聲，“你還我雲芙姐姐命來！”

“雲芙姐姐到底怎麽了！”景兒如此說來青碧水也是懵了。雲芙也是有了近千年的修為，怎麽會說死就死了。

“你別一臉無辜了。水漫金山難道不是你們蛇妖姐妹做出的事情嗎？可憐我姐姐……”景兒不善爭鬥，如今提劍來找青碧水已經是鼓足了勇氣。可氣勢這事情向來是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原來那日水漫金山，江南各處發大水，無數生靈受災。雲芙雖是草木妖精，可依舊是一副慈悲心腸。為了救受災的生靈，雲芙將自己的原身紮根於洪水之中，水漲一尺她就拔高一尺，就是為了互助躲在她枝頭的鳥獸。結果水勢太大，雲芙的根系被泡爛，兼之妖元耗盡，如今已是身死道消。

景兒丟下手裏的利劍掩面而泣，青碧水也是一臉的神色莫辨。她不後悔幫著姐姐水漫金山，造成了惡劣後果她也會內疚，但不會有大多的觸動。畢竟受災的大多是人，而她青碧水是妖。她做妖的無法代入到人的處境之中。可如今聽到消息，她熟悉的妖也會因此而死。猛地，青碧水覺得自己心裏有什麽碎掉了。

可沖擊不僅如此，景兒還嗚咽著說：“你還害了青大人。青大人借了你禦水螺，如今被天庭罰了。刮鱗抽骨，你想想這是多麽可怕的刑罰！”

“什麽！”青碧水如今不僅僅是驚愕了，“這同他何幹！我們姐妹做下的事情，為何天庭要罰他。景兒你莫騙我。”

“我騙你有什麽好處。”景兒抹了抹眼淚，神色又冷了下來，“我不知道你是真蠢還是裝傻。水漫金山，江南受災，這麽大的事情天上不會找人問責？你也太天真了吧。”

“可淹水也同他沒關系呀。天上不也罰了我姐姐。她被壓於雷鋒塔下，怎麽還會牽連無辜的。”青碧水拿冰花硬逼岑碧青借她禦水螺，其實也是存了自己的心思的。她以為只要自己同岑碧青鬧僵了，到時候就算有人追責也就追不到岑碧青那邊去。

“真不知道青大人為何對你這般的好。原來你什麽都不知道。”景兒道，“你拿大人的法器施法，誰會相信青大人是無辜的。你姐姐被鎮壓與雷鋒塔下算什麽懲罰，就連幫忙的晏心公主都被鎮壓五百年呢。你姐姐不過是罰她私通凡人，水漫金山的罪責幾乎是青大人替你應下了！”最後幾句話說得景兒咬牙切齒，她恨不得指著青碧水的鼻子破口大罵。

“不，不會的……"青碧水慌了神，滿臉的忙而無措。

“我真是服了你們姐妹。以往也不是沒有妖精嫁給了凡人，只不過人家夾著尾巴過自己的小日子。結果你們姐妹跟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還水漫金山呢。真是怎麽事大怎麽鬧……”

“不！不是這樣的！”青碧水大聲打斷景兒的話。她發動岑碧青留給她的潤園靈符，想找岑碧青問個清楚。

還是潤園的那扇月洞門。景色依舊不變，可青碧水還是感覺到同以往的不同。現在的潤園沒了往日的生氣。潤園，它空了。青碧水找遍了整個潤園，不說岑碧青了，連一個小妖都沒看見。這樣一來，青碧水才知道景兒說得不假。

不過西湖水族依舊繁盛，陸地上怎麽鬧騰一般是牽連不到水底的。在附近水域，青碧水找了個小妖問道：“你知道這潤園怎麽了，怎麽空蕩蕩的……”

“搬了搬了。”小妖搖搖手，“青大人被天上罰了，傷得不清。岑娘娘帶他回東海養傷，連一眾小妖都跟著走了。”

“可不是，這青大人真是遭殃。據說是被一只蛇妖給牽連了。”

蛇妖！說話的小妖看了看青碧水，一起變了臉色：“蛇妖給我們滾出西湖！”

雖說是被趕走了，可青碧水還是得到了有效的線索，東海。

東海地大，勢力雜亂，青碧水去了東海倒是知道了具體情況。她知道自己愛闖禍，也知道自己一貫有人護著，結果……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害得岑碧青如此。刮鱗抽骨，景兒說的一點都沒同她誇張。她也知道自己到底欠了岑碧青多少。

岑碧青是浮圖仙宮的主子。岑碧青給青碧水的靈符雖不能在浮圖宮通行，但多少帶著岑碧青的氣息。因而青碧水借此潛入了浮圖仙宮中。

被刮鱗去骨，岑碧青當務之急是要長出新的鱗片和骨骼。為了養傷，他變回了原型，泡在自己母親精心調制出的海王漿裏。

“母親，你就別擔心了。這也是孩兒的機緣。”見著岑青媱幾乎是對著自己以淚洗面，岑碧青也很是頭疼。

“什麽機緣！”岑青媱瞪了自己兒子一眼，“要你受這樣的苦，這勞什子的機緣我寧願不要！”

刮鱗去骨確實是天庭給岑碧青的懲罰，可巧合的是行刑的是哪咤。哪咤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於是同岑碧青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他之前拍了拍岑碧青的肩膀，不僅是鼓勵，還送給岑碧青一倒蓮華之精。哪咤是蓮藕重生之身，因而岑碧青也借了他的能力得以長出全新的鱗片、骨骼。而且在蓮華的作用之下，新的會比曾經的更好。

“娘親！”岑碧青在池子裏甩了甩尾巴，“難道娘親是嫌棄兒子如今是條無骨魚麽。”

“還說！”岑青媱也知道自己兒子是在逗自己開心，可眼前這模樣要她如何開心得起來。不過兒子的心意她總歸是要受領的。她假意笑了笑：“看來我得借機把你做成條無骨魚端上餐桌才對。”

海王漿澄亮無比，潛進來的青碧水雖無法靠近，但依舊能看清楚海王漿裏的景象。在她眼裏幾乎無所不能的魚大哥如今就是一條魚的模樣。而且遍體鱗傷，他不過是搖了搖尾巴，血液就從傷口裏沁出，給海王漿添加了一絲血色。

“對不起！”青碧水捂著嘴默默抽泣著。

“什麽人！”青碧水的動作驚動了岑青媱。

做母親的在保護孩子的情況下是力量無窮的。青碧水還沒來得及反抗，岑青媱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

“母親！”岑碧青因傷來不及阻止，只好連聲勸說，“您放了她吧。”

“放了她？”岑青媱冷笑著，“這小蛇妖害得你如此，你還要我放了她？”

雖說母親的意願不好違背，可為了救命，岑碧青也只好說：“我如何算是她害的。如果不是我願意，她怎麽可能從我手裏拿走禦海螺。”

“那是你被蒙蔽了！”

岑碧青嘆了口氣：“娘親，你兒子是那種隨意會被蒙蔽了的嗎？我也是活了那麽久的。自己做的事情自然是知道後果的。借她禦海螺，我自己心裏也就有了成算，知道自己可能遇見什麽。如果說蒙蔽，那不過是推卸責任罷了。可兒子我不是那種推卸責任之人。”

岑碧青的聲音還是同以前一般溫潤，可青碧水依舊從中聽出了虛弱之感。再加上岑碧青是被泡在漿水裏，沒說一個字都得吐出個泡泡來。這樣的情景看得青碧水分外內疚：“都是我的錯……”這麽一來，青碧水簡直是泣不成聲。

“傻丫頭。雖然你是有錯，可也不能說全部錯在你。”岑碧青又出言勸慰了。

可不等他多說，青碧水卻是停止了哭泣，臉上一臉的堅定：“我不用你安慰了。自己的錯，自然是要自己面對，總不能說你替我擔了責罰，還得幫我把錯全部攬下。”

聽著自己兒子的話，岑青媱更不會給青碧水好臉色了。青碧水顧不得岑青媱一臉堅冰，朝著岑青媱磕了個頭：“岑娘娘，青兒不是不知好歹的。對於魚大哥，我欠他的真的是太多太多……”

“怎麽？你要還不成？”岑青媱上上下下打量了青碧水一眼，眼神極盡刻薄：“你能還什麽？便是你一條小命都不值當什麽。”

以前的青碧水性子驕縱，面對這樣的態度早跳腳了。可這回她忍下了，臉上的誠懇更是一絲未減：“青兒知道。但是青兒會竭盡所能。我會照顧好魚大哥，我會幫著他孝敬您，我會……”

“當不起你的孝敬。”岑青媱幹脆不看青碧水，嘴裏還刻薄說，“別的我不說，到還是缺個粗使的丫鬟使喚。”這般的態度，岑青媱是想激得青碧水翻臉。

“多謝娘娘給青兒一個機會。”青碧水卻是順勢應承了下來，“青兒會從粗使丫鬟做起，將一切都做好的。”

看著青碧水應對得當，岑碧青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一直小心護著的丫頭如今終於看著長大了。至於他們之間的未來，岑碧青其實不擔心。只要他們做得好，母親終究有一天會接納青碧水的。

誰叫世間的父母都如此，相來都是拗不過兒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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