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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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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伯陽子接見完香客回到房內,正準備焚香沐浴。

“師父……”門口的小道士猶猶豫豫,不知如何開口。

伯陽子暗嘆了一口氣。

“廣成,帶她去偏殿吧。”

“是,師父。”

焚香沐浴是做不成了,只能晚些再來。伯陽子將方才脫下的外袍覆又披在身上,系好腰帶,理了理衣角,拿起桌上的拂塵推門而去。

來到偏殿,不意外地看到了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正在桌前忙碌著。

上一次她來的時候穿的是紅的,上上次似乎是藍的,上上上次似乎是杏色的,還有灰黑色的,褐色的,淺綠色的……

好像她並無特別偏愛的顏色,亦或者是她什麽顏色都愛。

伯陽子將拂塵搭在左手臂上,默不作聲地看著她整理桌子,又將食盒裏的飯菜拿出來在桌子上擺好,另外有拿出兩副碗筷。

四菜一湯,皆無葷腥。

那女人理了理鬢邊的發絲,扭頭便發現了站在門口的伯陽子,沒料到他這麽快便出現,她不禁被嚇了一跳,隨即又緩過神來,笑道:“伯陽道長,可以吃晚飯了。”

“恩。”

伯陽子緩緩走過來,在桌前坐下,拂塵隨手放在身側。

晚飯進行得很沈默,伯陽子一邊吃,一邊微微擡眼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低著頭,安靜地吃著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似乎忙活了這麽久只是為了吃一頓飯而已。

可是,怎麽可能?從她家的酒樓到這三清觀至少要走半個多時辰的山路。

那人似是發現他的註視,對著伯陽子淺淺一笑,放下碗筷舀了一碗湯端到他的面前。

“你……”

“這湯夢娘可是親自開小竈熬的,我家店裏都沒賣的。”

伯陽子放下碗筷,也不接湯,微微皺著眉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片刻,他嘆了口氣說:“夢娘,七七四十九天了,你夜夜上山與貧道送飯。且不說觀中有備著的夥食,在你來前貧道也已是許久未食晚飯了。”

“就是怕你太久不吃晚飯會升仙。”夢娘小聲嘀咕。

“什麽?”

“沒什麽,夢娘剛剛是在說可不可以問問道長的年齡?”

伯陽子不知夢娘是何意思:“怎麽想起問這個?”

夢娘勾勾眉毛:“今日在山下聽得隔壁大娘說,她還是個姑娘的時候便在山上見過道長。”

“……那時貧道約莫還是個小道士。”

“所以夢娘就在想,那時道長若是十幾歲,如今怕也是有了四十歲罷。”

伯陽子點點頭:“恩。”

夢娘眨眨眼,將手裏端著的湯放到伯陽子面前,還向他推了推:“可是道長並無不惑之貌啊。”

“難不成,夢娘想和貧道學道?”伯陽子在心中微驚,卻也深表理解,女子都是愛美的,若真有心,習些保顏之術也不是不可。

誰料,夢娘一楞之後反問道:“夢娘學道幹嘛?”

伯陽子也是一楞:“那麽,夢娘是何意?”

“道長,夢娘自幼無父無母,夢娘一名也是自己所取,如今二十有一,雖是逾齡未嫁,但自認不算老,也未及年老色衰之時。道長雖已不惑歲,卻如二十餘歲一般。夢娘知道長一心向道,別無他想。只是……”夢娘一咬牙:“老道,我夢娘反正是裝不來大家閨秀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雖然你已經很老了,但是我夢娘偏偏看上你了。”

伯陽子擡起手欲去捋一把胡子,手伸到半空中突然想起自己本無胡須,頓了一下改為去以拇指為點,微曲的食指在下巴上輕柔。一面又不免搖頭暗嘆跟著自己的師父時間太長,硬是把這習慣性動作學了個足。“夢娘,貧道還以為你這四十九天突然轉性了,元是裝的啊。”

夢娘也不惱,起身站起來走到伯陽子身邊,繞著伯陽子一圈一圈地轉,一面徑自感嘆:“老道,你的身材還不錯。我本以為你喜歡大家閨秀型。”

伯陽子仍她打量:“貧道一心向道。”

意思是不論是夢娘這種,還是大家閨秀那般,都與他無關。

“嘖嘖,真是無情的老道士。”

“貧道的確無兒女私情。”

夢娘也不再廢話,見伯陽子似乎已經吃飽,便繞至桌角,拿起餐盒收拾桌上的盤子,碗筷:“夢娘明日再來,道長早些歇息吧。”看到她自己盛的湯還擺在桌子上,手頓了一下又收了回來:“道長不要嘗一嘗夢娘的湯嗎?夢娘可是從早熬到晚啊,怪可惜的。就留到道長這裏罷,夢娘明日再來拿碗。”臨走還不忘沖著伯陽子拋了個媚眼。

伯陽子的視線註視著那個明黃色的背影離開,然後又移到面前盛著湯水的碗上。這碗與其他碗都不大相同,通體透白,上覆黑青色花紋。碗中間清粼粼的湯水帶著一些純白,散發著淡淡清香,不知是用什麽東西熬煮而成的。

伯陽子伸手端起碗一飲而盡。湯水入口,淡淡清香在口中化開,隱隱覺得有一絲粘稠,細細回味之下才知道其原料是山藥。

“廣成。”

殿外小道士應聲而入。

“拿去廚房洗洗收起來。”

“是,師父。”

吩咐完,伯陽子便持起拂塵。剛剛行至殿外正欲向左走,忽聞院右側有人在談論什麽。

“誒,這幾日一直來找師傅的女的長得還不錯啊。”

“怎麽?你動心思了?”左邊的小道士說。

“哪能,我們道士講究清心寡欲,只是忍不住想八卦一下師傅。”

“對了,我聽聞有一修煉之法,名為房中術,又稱陰陽雙修……”話音未落,右邊的小道士紅著臉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腦門上。

“你!這東西能亂說嗎?要是被師父聽去該要責罰了。”

左邊的小道士不滿:“既快活又能增長功力,你敢說你沒想過嗎!你還說我……”

兩個人同時面紅耳赤地安靜了片刻,右邊那小道士先拽著左邊的小道士的衣袖開口,聲音小如蚊:“你說,那夢娘會不會是師父的陰鼎……”

“沒準兒,你看師父最近氣色紅潤……”

廣成洗完碗回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番景象。

兩個新近的小道士互相扯著衣袍在大樹底下彎腰討論“房中術”,他的師父伯陽子托著拂塵站在他們身後,臉上似笑非笑……

顧不得臉紅,廣成專門大聲咳嗽了一聲。兩個小道士驚得跳了起來,紛紛扭頭。不扭頭不要緊,一扭頭就看到別著紅透的臉的大師兄站在看起來笑得很和藹的師父身後。

“師父……”

伯陽子給了他們一人一下拂塵,力道自是不輕。

“若想研究房中術,為師這裏倒是有幾本冊子,可允你們拿去習讀。”溫和的聲音從伯陽子的嘴中說出,聽得在場的剩下三人膽戰心驚。

第二日晚上,夢娘再來三清觀的時候還是先見到了廣成。

“師父今晚不宜見客,夢娘請回吧。”

“伯陽道長何時有空?我在門口等著便好。”夢娘說罷就掂著籃子坐到了三清觀的門口。

這個時候的三清觀還有些正要下山的香客,每個人出來的時候皆是以怪異的眼光打量著夢娘,夢娘從籃子裏取出一本書自己看著。

廣成勸阻再三,夢娘只是和他說:“我就在此坐著,小道士你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吧。”

巳時,伯陽子在屋內讀著《西升經》。廣成在屋外叫到:“師傅。”

伯陽子放下書,嘆了口氣,披起衣服朝觀外走去。

遠遠的就看到今日夢娘身穿桃紅色的薄衫,坐在觀外的臺階上手執書卷,他倒是不知夢娘還愛看書。

近日天冷,夜間山中更冷,山風瑟瑟,伯陽子皺了皺眉。

“夢娘。”

因為夜晚較黑,夢娘早已不在看書,改為托著腦袋發呆。被這一聲驚了一下,她扭回來眨眨眼睛不可思議道:“誒!老道你出來了?我以為你不打算見我了呢。”

伯陽子忽的註意到她的頭上有些許淤青,月光映襯著她的肌膚賽雪,卻也更加突出了那片沒入發端的青紫:“你的頭怎麽了?”

夢娘掂著籃子站起來,聽聲不由得摸了摸腦袋,忽然恍然大悟:“啊,剛剛上山摔了一跤。不過你放心,你的晚飯還好好的,我把它護到懷裏了。”

“……你用苦肉計貧道也不會因感動而對你產生兒女私情。”

夢娘擡腿欲往裏走:“沒事兒,我只是做著我想做的事情。”見伯陽子站在道觀門口並不打算讓路,不由得伸手想要將他往一旁推一點空出位置來。

伯陽子一個閃身躲了過去,剩下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

一瞬間的落寞用上夢娘的眼眸,瞬間又被遮蓋好,她笑著勾起一道眉毛:“老道,你是讓不讓我進去啊,不讓我進去我就回臺階坐著了,站著怪累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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