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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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那個什麽游手好閑，你也應該叫我姑姑！”既然情敵的身份無法令人信服，那就在輩分上壓他一頭！安憶肯定不會在乎這些而埋怨我的，嗯！
“……”張仲友誠懇地望著她，“小小，別鬧了！”
“我沒有胡鬧啊，姑姑是可以比侄女大的，難道不是麽？”曲小小故作無辜地看著他，忽閃忽閃的眼神給了張仲友會心一擊，於是他不忍心拆穿她明顯的謊言，於是幹脆閉口不談。
這時一直沈默不語的游浩賢終於開口：“倘若你是安憶的姑姑，那麽就該是她父親的妹妹，所你與安憶應該姓氏相同。然而你姓曲而她姓秦。”
糟了沒想到……怎麽可能？想她曲小小算無遺策，這點破綻就是讓你們這些渣渣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於是她斜睨了游浩賢一眼，得意道：“怎麽？就不能是安憶的父親遂他的父親姓而我隨母姓麽？”
張仲友：“……”
這個解釋放在平常的話絕對是說得通的，但是現在曲小小一說的話怎麽聽怎麽是假的。
曲小小心裏抑制不住地興奮：“趕快叫我姑姑！”
游浩賢：“嗯，姑姑。”
曲小小嘴角上揚。
游浩賢：“想必姑姑你一定知道我那莫名失蹤不見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去了的娘子的下落，之前我毫無頭緒，此番遇見姑姑你真是太好了，我們一起去尋太，如何？”
曲小小笑容僵住了。
糟……糟了！本來想打死不承認自己和安憶的關系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張仲友聞言一擊掌，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小小她原本就預備上京城去找尊夫人，然而她一個人我本就不放心，如今有游兄弟你同行的話，我就放心了！”
曲小小聞言立馬撅著嘴對張仲友怒目而視。
不過……這樣也很可愛啊！張仲友喜滋滋地想，然後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頭，柔聲道：“好好聽游兄弟的話，去京城的路上不要隨便發脾氣，你已經是大姑娘了。”
曲小小被順毛摸得瞬間沒有了脾氣，但還是嘴硬道：“要……要你多教訓我？我本來就是大人了啊，早就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嗯，當然。”
…… …… ……
古時候陸路交通不發達，所以長途旅行基本上要靠水路。
耽擱了一陣子，張仲友細心地給曲小小準備了一個小包裹，極其不舍地將她送上了前往京城的船上。
松了錨，船行悠悠離岸而去，曲小小站在船頭，看見張仲友還在碼頭上站著目送她而去，心裏突然湧上一陣強烈的不舍。張仲友是她除了秦安憶之外，第一個相熟的人。盡管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緣，然而他對她的好，她自然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的。
可是以後，恐怕都不會再見面了吧？
——這就是離別的感覺麽？曲小小想。
生離是朦朧的日月，死別是憔悴的落花。
可是在這樣的時代裏，一次生離之後，往往山長水遠無處可尋，是以再不能相見，於是就成死別。
所以曹家小姐語花在離別之後，才會那般悲慟。
曲小小從張仲友給她準備的包裹裏翻出了一包桂花糕，小心翼翼拈了一塊放進嘴裏，冰糖的甜味合著桂花糕在嘴裏彌漫開來，是一種新奇的滋味。直到孤帆遠影，碼頭的影子漸漸湮沒在水天一色的斜暉裏再不可尋覓，曲小小這才將剩下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收好，有些悵然地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註1：生離是朦朧的日月，死別是憔悴的落花。似乎的冰心寫的一句話？原句好像是月日不是日月，但是其實也沒有什麽差別啦。
往事書：你們以為張仲友是小小的ｃｐ？怎麽可能，他只是個安靜的蘿莉控而已。
張仲友：是……是嗎？我不是小小的ｃｐ啊（低落）……
往事書：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一個蘿莉離開了，還有千千萬萬個蘿莉在等你呢！
張仲友：是……是嗎？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往事書：加油吧！
曲小小：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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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香伴·第十二折·忽蒙冤褫
——————————憐香伴·第十二折·忽蒙冤褫——————————
範石自認自己在學中做秀才，就如在閨中做大家閨秀，兢兢業業，砥礪廉隅。誰知此番歲考，學官汪仲襄竟莫名竟將他申為“行劣”，不但前程所系，兼為名節攸關。範石越想越不甘，便寫下呈詞，欲往學院宗師處告辨。
清晨學院宗師還不曾開門，他便隨著大流在右廊伺候。
不多時，周公夢趾高氣揚地來了。他被汪仲襄申為“行優”，自覺高人一等，瞧見範石面有不忿，又兼想起之前向曹公提親的那些舊事。揣著這樣的小心思，周公夢假意上前寒暄搭訕道：“範兄為何有些不豫之色？”
這句話有必要提一下，翻譯過來就是：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當然範石並未讀出這樣一層意味，他只當周公夢是來關心他，便忿忿不平道：“人有不虞之譽，我有求全之毀。汪學師不知何故，竟將小弟申了“行劣”。”
周公夢聞言心下暗喜，但還是假意作關切狀：“範兄弟寫了什麽呈詞，借小弟看看。”接過匆忙掃了兩眼，誇讚道，“呈詞絕妙，又不傷觸師長，又辨明了自己心跡，宗師見了，一定能讓範兄你昭雪的。”
那邊汪仲襄見了與周公夢說話的範石。想到自己申了他的行劣，此番見他手拿狀子，唯恐他要向宗師告了自己。心存疑惑之下，不免遠遠招手喚來周公夢相詢。及至周公夢至了近前，他便背對著眾人悄聲問道：“範介夫手裏拿的是甚麽？”
周公夢想及方才範石說“人有不虞之譽，我有求全之毀”。那“不虞之譽”，分明是笑話自己的優行了。這樣一想，不免要挑唆他一場是非，於是他見過汪仲襄，直言道：“那是範介夫他寫的告老師你的狀子。”
汪仲襄原先還不以為意道：“告我何事？”
周公夢卻唬他道：“他告老師賄賂公行，是非倒置 ，以優為劣，以劣為優。後面還附上了嚇詐秀才的款單，樁樁件件，都有贓據。”
汪仲襄這才慌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周公夢見他上當，假意出主意道：“門生願替老師籌劃一番，想來……只有先發制人之策了。”
“怎麽個先發制人的法子？”
“待門生去與他講話，老師撞來罵他幾句。他若應口，就說他淩辱師長，喊稟宗師；之後他就算拿出狀詞來，有了先前這一遭，便是人品有問題，也算不得數了。”
汪仲襄沈吟：“淩辱師長，也要個見證。”
周公夢拱手道：“門生願意效勞，做這個見證。”
汪仲襄頷首，周公夢會意，然後佯裝氣憤回到範石面前：“了不得，了不得！小弟替兄走去暴白幾句，他說小弟也是惡黨。自古道兔死狐悲。教小弟怎麽氣得過？”
範石信以為真，咬牙道：“這個老殺才。”
汪仲襄恰好自後方走過來，大喝一身：“師長是你罵的麽？”
範石見他，氣憤不過，但仍然壓下怒氣：“請問師長，我做的哪一件事，能被評做‘行劣’？”
汪仲襄便將曹有容臨別時的話，依樣說了出來：“你宿娼酗酒，出入衙門。”
範石不依不饒，繼續追問：“敢問我宿那一個娼？酗那一個的酒？出入那一個衙門？有這樣的指控，那麽都該拿出證據來。”
汪仲襄甩袖冷笑：“任你舌如利劍，口似懸河，我畢竟是你的老師，即使沒有證據，你奈我何？”
範石氣得整個人都開始發抖，一時腦熱忘了之前為他留下三分顏面的考量，口不擇言道：“你……你是非倒置，簡直像那鬼判貪贓，捉生替死，虛報閻羅，天理昭昭，真當我無可奈何？”
這番含沙射影的辱罵卻是正中汪仲襄懷中，擡手欲打：“罵得好！”
周公夢在一旁見好就收，勸道：“老師，只可動口，不可動手。”
“什麽人在此喧嚷？”
…… …… ……
巡捕官把喧嚷的人犯帶到了學院宗師面前。
汪仲襄意欲先發制人，搶先言明：“在下是江都縣學教諭。這個秀才叫做範石，平日宿娼酗酒，出入衙門。教官將他申在老大人臺下，他懷恨教官，方才在門外相值，不分師長，開口就罵，揮拳就打，簡直目無尊長！”
範石恨他顛倒黑白，急忙申辯：“大人明鑒！學生平日恪守學規，毫無過犯。只因家貧不能盡禮，他就把學生開做行劣。方才相遇，他故意尋學生的是非，反說學生淩辱師長。”
學院宗師對下面教諭“有錢的便是優，無錢的便是劣”的行徑其實心知肚明，便也無意在此為他們辨明個中是非曲直，只道：“我只問你們一件事，為什麽在本院門前廝嚷？”
範石道：“他打學生。”
汪仲襄道：“是他打我。”
學院宗師倦怠地揮揮手，“可有見證麽？”
範石道：“有周生員作證。”
汪仲襄聞言心內一喜。
“那就叫進來。”
周公夢進來之後，先行了一禮，學院宗師問他：“方才是教官打生員麽？”他神色凜然，“人心天理，教官並不曾打生員。”
“那麽，便是是生員打教官了？”
周公夢看了範石一眼，有些支吾：“也不曾打，只是……罵了幾句倒是真的。”
“你須要說公道話，究竟罵了些什麽？”
“他道……汪學官老而不死，庸儒一個，簡直汙辱師座，只好去充當鬼判侍閻羅。”
範石慌了：“你……你胡說！”
學院宗師勃然大怒：“這是你自己選的見證，說你犯上是真，還什麽好講的？你在本院面前尚且如此，平素的劣行可想而知了。”
“這……這都是一面之詞！我這裏有一份狀子，學生煩請老大人憲覽。”
範石慌忙遞上，然而學院宗師看也不看，隨意一拋，擲於他面前，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剝去衣巾，將他趕出去！”
…… …… ……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剛被取了行劣，以至於前程難蔔，更兼昨日公堂受辱，範石中日頹唐，萬念俱灰。
箋雲看著自家相公借酒澆愁，沈吟不語，
她其實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沒有太多的心思，太大的野心。他雖然家貧，然而前半生也並未有太多的波瀾。三五知交好友，平日把盞言詩，有兄弟肯疏財，有美人肯垂青。頂多有些得隴望蜀的心思，也是大部分讀書人自視甚高的常態，也算不算什麽特別大的毛病。
原本這樣奉行中庸的丈夫，在箋雲看來，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但是現在，她卻有些倦了。
不過是一時挫折而已，他範石怎麽能像此生無望了一般，渾渾噩噩度日，一副就此了卻殘生的模樣了呢？
真是懦弱！箋雲冷冷地想。
在她看來，自身才華不會因一時折辱而消磨，有時間自怨自艾還不如奮起搏之。哪怕一時之間無法沈冤昭雪讓周公夢和汪仲襄認罪伏法，亦有千千萬萬的法子改頭換面東山再起。
消沈度日，真是太不劃算的一個選擇了。
“相公，你本是過繼舅家，不如返舍歸宗，回嘉興老家，恢覆舊名，改頭換面。如此，你博取功名，便再無障礙。誰又曉得石堅原是範石呢？”
範石聞言精神一震，終於從消沈中醒來，眼前一亮：“好主意！我這就修書一封寄與嘉興老家去。”語畢起身，匆匆往書房奔去。
自然是好主意。
夕陽在天，人影在地。
箋雲俯身，將酒盞拈起，執袖傾杯，將殘酒緩緩傾倒至盡，一絲不茍恍如祭拜蒼天。
她眼神微凝，冷冷地想，更好的主意，他範石無需知道。她給過他無數機會，是他自己太不爭氣。若非如此，此刻他範石早該二美兼收，全了他的隴蜀之望，這輩子這麽過去，不會有這麽多的波折。
哦不，想必不久以後，再不會範石這個人了。
只有石堅。
作者有話要說： 註１：人有不虞之譽，我有求全之毀。語出《孟子》有意想不到榮譽,有追求完美而受到誹謗。按照孟子原文的意思解讀，範石其實沒有諷刺周公夢的意思，所以還是因為周公夢不學無術理解得有出入。
註２：長恨人心不如水， 等閑平地起波瀾。 出自劉禹錫《竹枝詞九首》的第七首。
往事書：我不想寫這些個磨磨唧唧的感情故事了！天知道我多麽想描寫一些激動人心的故事情節和扣人心弦的大動作場面！
小 曲：比如說？
往事書：比如說這邊禦劍來一招萬劍歸宗，那邊回以一個阿瓦達索命的咒語（……），最後一個紅蓮業火的禁咒法術，還有……
小 曲：停！
往事書：怎麽，還有亡靈法師召喚的亡靈大軍，以及開著機甲和航母來掠陣的帝國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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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香伴·第十三折·相思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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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器晚成並非謬論。想曹有容來京會試，忝中高魁。恰逢聖恩破格，選館俱用宿儒，不拘年貌。於是他幸蒙重用，意氣風發之際，再想起之前在揚州，那些個輕狂小子，欺他年老這輩子不能發達，要騙他女兒做偏房。
他們豈能料到他曹有容還能有這樣的日子？！
仕途順風順水，此刻便只餘下女兒語花，是他的一樁心事。
…… …… ……
有一就有二，對待這種犯了相思病將自己弄得憔悴不堪的懷春少女，秦安憶覺得自己也算是有著充足的經驗。
“相思麽，原與其他的病不同。有癥而無候，有脈而無方，漸消漸瘦而不知其所以然者，相思也。”
語花斜倚在芙蓉靠上，聽了秦安憶的這番言論，有些虛弱地笑笑：“你倒是說得有模有樣的。”
“是呀，你這樣的，我見得多了。”秦安憶搖頭。
“怕是從戲文上見的罷？”語花笑著搖搖頭，“從來害相思的也多，你可曾見過我這般害相思害得奇特的。 相思相思， ‘相思’這二字，原是從‘風流’二字上生來的，若為個男子害相思，便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又不曾見過那個範石的面，而箋雲她又是個女子。風也不風，流也不流，害的是哪門子的相思？我看呀，倒都是前生的冤業。”
“不曾。”秦安憶回憶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搖頭否認，然後認真道，“但是我是知道的。”
語花只道她是逞強，漫不經心道：“那你倒是說說看？”
秦安憶於是想了想，道：“你只說了‘相思’二字的來由，卻沒有明白“情·欲”二字的分辨。從肝膈以上而起的，叫做情，從枕席之上而起的，叫做欲。若只是為了枕席私情才害相思，就是為著這相思之情死了，也只能叫做個欲鬼，決計不能算是個情癡。”
語花卻是一怔。
“所以啊，後來我仔細想了想，才佩服你。你這是純柏拉圖式……哦不，精神上的戀愛，這樣的相思，足足的當得上一個情癡的稱號了。”秦安憶有瞬間的猶豫，但還是繼續說道，“只是，你這樣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的女孩子我見得多了，可是她們為之生為之死的男人……哦不，對象，卻未必都擔得起她們這一腔真心。那個範夫人我也未曾見過，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這樣的心思赤誠對你。畢竟……畢竟她是嫁了人的啊。”
“我死了，她知道，定然少不得要學柳夢梅的故事的。”語花激動地反駁，然後忽然默然，“何況，女子本就是要嫁人的。在遇見她之前，我原本也覺得，嫁給什麽人，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秦安憶聞言又是皺眉：“說起嫁人，我總覺得你們商定將你嫁給範石做姬妾這一樁事……其實並不合適。你有沒有看過蒲松齡的《聊齋志異》？”
語花原本想問哪裏不合適，聽她提起後半截的話題，便順著道：“那是……什麽？”
“哦，故事是這樣的……”
…… …… ……
《聊齋志異》裏面有一篇《封三娘》，蒲松齡在故事的開頭提綱挈領地說：範十一娘少絕美，騷雅尤絕，狐仙封三娘心生愛慕，化為二八絕姝趨從，兩人大相愛悅，訂為姊妹，攜歸同榻，日夜傾懷。後封三娘幫助十一娘死而覆生，與貧寒才子孟安仁喜結姻緣，卻墮入十一娘奸謀，破戒不得升天，哀嘆“如繭自纏，遂有今日，情魔之劫，非關人力”，言已而逝。
範十一娘為了與封三娘長相廝守，設計讓丈夫奪了封三娘的清白，以為這樣她便會答應嫁給自己的丈夫，這樣兩人便能日夜相對，長相廝守。可是封三娘卻是狐仙，因她破戒不得升天，只得黯然遠去。範十一娘後來過得很好，封三娘替她選的夫婿果然是有著做翰林之才的人。然而最終範十一娘的心情，卻是不得而知了。
語花卻在秦安憶顛三倒四清湯寡水毫無美感的敘述中沈默了，半晌，方勉強笑道：“只是個故事罷了……”
只是個故事罷了，她不是狐仙封三娘，箋雲也定然不是範十一娘，世界上哪有完全相像的人和際遇？然而只是一個相似的故事，卻也足以讓語花心有戚戚，膽戰心驚。
“這世上留給女子的餘地那麽少，那麽少，我們又能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呢？”語花這樣說。
而秦安憶在這一點上，也不能反駁她，想來想去，她煩躁地將手上的書一推，“哎呀！總之，還是你們見過的世面太少了！為著那麽一點情情愛愛的事情要生要死好像天要塌了一樣！世界上那麽多可以在意的事情，有哪裏只有這一樁呢？”
此話一出，語花笑著搖搖頭打趣道：“聽你這話，好像你見過不少世面似的。”
秦安憶：“當然。”
“是是是，見過世面的秦姑娘，那你可曾像我一樣，害過相思？”
秦安憶忽然語塞。
語花覷了她的表情，含笑問道：“且不說是像我這樣為了一個女子，男子呢？你可曾為了哪個男子，害過相思？”
秦安憶只是沈默，許久許久，語花甚至都以為她是害羞到不會回答了，卻聽見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當然有啊，現在就是。”
語花眼神一亮。
…… …… ……
然後……然後畫風就變了。從“兩個人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簡直不要太虐”的苦情戲轉變為“哎呀你居然有心上人了趕快給我說說不然不是朋友”的閨閣私密談話就是這麽簡單。所以說女生天性就是八卦的。
語花精神一振：“什麽時候的事？在哪裏認識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時間、地點、人物缺一不可，從這連續的三個問題便能看出，我們的語花小姐深谙此道。
秦安憶言簡意賅：“很久以前，船上，是個男的。”
“……”語花聞言默然，然後默默地起身，極其高貴冷艷地一笑，“呵！你覺得這樣就能打發我了麽？給我說具體點！”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書：本來說好昨天更新的，但是沒有寫完……我有罪我懺悔……咦不對！外卷是小曲在寫不是我啊哈哈！所以開天窗的是小曲也不是我！
小 曲：……我沒什麽好說的，安憶對姓游的表白了！她完全沒有想起我這號人！我已經生無可戀了！
往事書：她要是再沒點感觸那就太沒心沒肺了吧╮（╯▽╰）╭
小 曲：我要想個辦法把姓游的和諧掉！
往事書：不可能……做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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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書：我在很嚴肅地論述情與欲，也給我和諧掉！
☆、憐香伴·第十四折·別後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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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船上，是個男的。”
“……”語花聞言默然，然後默默地起身，極其高貴冷艷地一笑，“呵！你覺得這樣就能打發我了麽？給我說具體點！”
秦安憶仔細想了想，這件事還真的沒法說得太具體，於是她只能閃爍其詞：“很久以前就是……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莫非是青梅竹馬？”語花好奇問道。
“不……不是……”
“那算什麽很久？怎麽會不記得？你果然是在敷衍我對吧？”語花語帶不滿，“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秦安憶努力回憶：“那天晚上……”
“晚上？”語花驚呼。
“這不重要！”秦安憶瞪了她一眼，語花以手掩嘴，表示決不再插話，於是秦安憶繼續回憶，“那天……晚上，我到碼頭上乘船，他也在，然後沖我笑了一下。”
語花：“……”
秦安憶：“……”
語花不可置信：“完了？”
秦安憶點頭：“完了。”
“……他沖你笑了一下，然後你對他一見鐘情？！”
“……”秦安憶，“怎麽可能？你不是問我們是怎麽認識的麽？”
語花估計她將“怎麽認識的”定義為“第一次見面”，遂又打起精神問：“後來呢？認識的重點是要交換名姓！給我一直說到那裏為止！”
……真的沒法繼續說！秦安憶想起他現在的身份是曹有容的侄女，語花的表妹。人設在這裏，突然再加上一段《倩女離魂》的故事裏從衡州坐船前往臨安的人生經歷，以及一個姓游的表哥的背景關系，真的合適麽？
……早知道方才就承認是隔壁青梅竹馬的大牛哥了！
遠方的游浩賢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換來曲小小幸災樂禍的一句：“著涼了吧？”
游浩賢笑笑道：“當然不，是安憶在想我。”
曲小小沖他怒目而視。
秦安憶騎虎難下，決定把表哥這一樁事瞞過去：“後來……後來我們坐的同一條船，偶然遇見了，然後……然後就認識了。”
“等等！”語花心存疑惑，“你說船上，是你到我家來的那次麽？這算是什麽很久以前？”
秦安憶決定真真假假，絞盡腦汁編劇本：“其實我們很早以前就見過面了，只是我忘記了。我曾經養過一只小白兔，本來想叫它白紙的，宣紙的紙，但是他不同意，一定要改成白芷，岸芷汀蘭的芷……其實念起來不還是一樣的麽？”
還……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吧？語花默默想。
“他還給我畫了幅畫，後來我看見這幅畫，才認出的他。”秦安憶越編越順，越說越覺得真是像有那麽回事情。
其實那些都是很久遠的的回憶了，對秦安憶尚且如此，對游浩賢就更不必說。他們起初在交錯的時間裏相逢，相互之間的因果也已混淆不清。她以為的重逢是其實是他的初見，他期待的再會其實是她的初識。而在本該塵埃落定的日子裏，卻迎來猝不及防的分別。
“後來他說他要娶我。”
相見亦無事，別後常思君。
秦安憶忽然很想很想他。
…… …… ……
曲小小姑娘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雖然她是要上京城找安憶沒錯，但是計劃裏怎麽也不該包括某個姓游的家夥！真是陰魂不散！想起他每次劇情裏恰到好處的出現時機,若是傳奇故事裏，那麽他和安憶也算得上是無巧不成書了，一次是偶然，兩次三次怎麽著也算的上是緣訂三生了……
等等！怎麽可能那麽湊巧？一次兩次還能說是湊巧，次次都這樣的有緣千裏來相會，如果一定要說這裏面沒有什麽貓膩……那簡直是侮辱她偉大編劇的智商！
游浩賢見她的臉色風雲變幻，於是好心問了一句：“你又餓了麽？想吃什麽？”
“……”曲小小瞪了他一眼，心中天人交戰良久，最終屈服在口腹之欲之下，“……我要吃你昨天說的那個……豌豆黃！”
游浩賢幹脆點頭：“好。”
曲小小：“……還有那個栗子糕！”
“好。”
作為前半輩子都是一只花盆的曲小小姑娘，乍乍然體會到作為人類光怪陸離的生活，光是“吃”這一項，就夠她體驗的了。原本還看不起那些汲汲於口腹之欲的人類，覺得他們沒有定力，而作為一只不需要這等落後的手段補充體力的高科技花盆，當年的小曲還在心裏面高貴冷艷地嘲笑過：哼！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們！我只要有我的精神食糧就夠了！
然後後來……曲小小姑娘不得不感慨存在即是合理。
算……算了，等吃過了豌豆黃和栗子糕，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
作者有話要說：
曲小小：存在即是合理，吃貨自有道理，就是這樣，喵～
☆、憐香伴·第十五折·處處存疑
——————————憐香伴·第十五折·處處存疑——————————
不只是栗子糕和豌豆黃，曲小小對世間的一切都秉承著天真的熱情。因為天真，所以熱情。
然而她並不是那種養在深閨，從未見過三千紅塵大千世界的女孩子。她知道一切，見過一切，卻沒有具體對她所知道的一切的具體感官。
比如說她會向游浩賢表示要他帶路去看戲，明明對每一個關竅了然於心，對每一句戲文倒背如流，曲小小卻仍舊會津津有味地聽下去；比如說她會看見路邊小攤上的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兒感興趣地停下腳步，在小攤販以為他不通物價獅子大開口的情況下，狠狠地把價格殺到它本來該有的價位，然後將那支廉價卻精致的花簪買下來，生疏地別在頭上。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曲小小心中有火，眼中有光。她知曉一切，卻沒有厭倦——這一點讓游浩賢覺得不可思議。
什麽事情熟悉到極致，做到極致的話，便容易厭倦。對一件事情長久的興趣，在於它的長久，它的無窮，它的變幻莫測，它的未來可以期待或者不可預測。比如世情，比如人心，比如世間很多很多的東西。但是絕對不包括日常這些瑣碎的庸常。
“發什麽呆呀？”曲小小不情不願扯了扯游浩賢的袖子，理直氣壯地宣告自己下一站的目的地，“我要去吃烤鴨！”
雖然曲小小對時間萬物都懷揣著熱愛，但是很顯然，對她而言，最不可辜負的依舊是美食。
游浩賢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莫名有一種養女兒的感覺：“好，去吃烤鴨。你想吃燜爐的還是掛爐的呢？”
曲小小天人交戰良久，然後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那就……先吃掛爐的好了，下次再去吃燜爐的！”
曲小小是個很奇怪的小姑娘。
來歷存疑，身份存疑，年齡存疑，姓名存疑，性別……暫且也存疑好了。
首先，這樣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人物，說是安憶的姑姑，這一點游浩賢是不相信的。反倒是那句情敵，在他看來倒還靠譜一些——她對游浩賢那天然的敵意，的確像是情敵，或者是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小姑娘。但是無論如何，曲小小她的確認識安憶，這一點游浩賢並不懷疑。雖然他與秦安憶相識這麽久，從未聽說過她提起這樣一個……姑且算是姑姑的人物（曲小小：安憶把我忘了了不起哦＝皿＝）。倘若她們兩人熟識的這一點前提成立的話，那麽對於曲小小的任奇怪，游浩賢都能說服自己坦然接受。
秦安憶與他最初的相識在千年以前……於是面對明明相貌心智都在十三歲上下卻自稱姑姑的小小女孩，年齡什麽的，還是不要計較的好。
世間萬物必須得要有一個解釋。
當然目前這個解釋並不重要。由於窮（……），曲小小姑娘的一幹吃喝玩樂的錢都是游浩賢付的，雖然依舊覺得這是他活該，但是，但凡是一個有良知有道德的人，都會心生歉疚之心的。不得不說游浩賢是個好向導，好到……曲小小姑娘已經越來越沒有立場對他冷言冷語橫挑鼻子豎挑眼了……
…… …… ……
大器晚成並非謬論。想曹有容來京會試，忝中高魁。恰逢聖恩破格，選館俱用宿儒，不拘年貌。於是他幸蒙重用，意氣風發之際，再想起之前在揚州，那些個輕狂小子，欺他年老這輩子不能發達，要騙他女兒做偏房。
他們豈能料到他曹有容還能有這樣的日子？！
仕途順風順水，此刻便只餘下女兒語花，是他的一樁心事。
語花這病，醫禱不靈，前日太醫院來診脈，說這是七情所感，喜、怒、憂、思、悲、恐、驚，皆可致病。曹有容便想，她這病根，畢竟是從雨花庵來的。自己當初在客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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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友誠懇地望著她，“小小，別鬧了！”
“我沒有胡鬧啊，姑姑是可以比侄女大的，難道不是麽？”曲小小故作無辜地看著他，忽閃忽閃的眼神給了張仲友會心一擊，於是他不忍心拆穿她明顯的謊言，於是幹脆閉口不談。
這時一直沈默不語的游浩賢終於開口：“倘若你是安憶的姑姑，那麽就該是她父親的妹妹，所你與安憶應該姓氏相同。然而你姓曲而她姓秦。”
糟了沒想到……怎麽可能？想她曲小小算無遺策，這點破綻就是讓你們這些渣渣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於是她斜睨了游浩賢一眼，得意道：“怎麽？就不能是安憶的父親遂他的父親姓而我隨母姓麽？”
張仲友：“……”
這個解釋放在平常的話絕對是說得通的，但是現在曲小小一說的話怎麽聽怎麽是假的。
曲小小心裏抑制不住地興奮：“趕快叫我姑姑！”
游浩賢：“嗯，姑姑。”
曲小小嘴角上揚。
游浩賢：“想必姑姑你一定知道我那莫名失蹤不見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玩去了的娘子的下落，之前我毫無頭緒，此番遇見姑姑你真是太好了，我們一起去尋太，如何？”
曲小小笑容僵住了。
糟……糟了！本來想打死不承認自己和安憶的關系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張仲友聞言一擊掌，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小小她原本就預備上京城去找尊夫人，然而她一個人我本就不放心，如今有游兄弟你同行的話，我就放心了！”
曲小小聞言立馬撅著嘴對張仲友怒目而視。
不過……這樣也很可愛啊！張仲友喜滋滋地想，然後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的頭，柔聲道：“好好聽游兄弟的話，去京城的路上不要隨便發脾氣，你已經是大姑娘了。”
曲小小被順毛摸得瞬間沒有了脾氣，但還是嘴硬道：“要……要你多教訓我？我本來就是大人了啊，早就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嗯，當然。”
…… …… ……
古時候陸路交通不發達，所以長途旅行基本上要靠水路。
耽擱了一陣子，張仲友細心地給曲小小準備了一個小包裹，極其不舍地將她送上了前往京城的船上。
松了錨，船行悠悠離岸而去，曲小小站在船頭，看見張仲友還在碼頭上站著目送她而去，心裏突然湧上一陣強烈的不舍。張仲友是她除了秦安憶之外，第一個相熟的人。盡管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緣，然而他對她的好，她自然是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的。
可是以後，恐怕都不會再見面了吧？
——這就是離別的感覺麽？曲小小想。
生離是朦朧的日月，死別是憔悴的落花。
可是在這樣的時代裏，一次生離之後，往往山長水遠無處可尋，是以再不能相見，於是就成死別。
所以曹家小姐語花在離別之後，才會那般悲慟。
曲小小從張仲友給她準備的包裹裏翻出了一包桂花糕，小心翼翼拈了一塊放進嘴裏，冰糖的甜味合著桂花糕在嘴裏彌漫開來，是一種新奇的滋味。直到孤帆遠影，碼頭的影子漸漸湮沒在水天一色的斜暉裏再不可尋覓，曲小小這才將剩下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收好，有些悵然地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註1：生離是朦朧的日月，死別是憔悴的落花。似乎的冰心寫的一句話？原句好像是月日不是日月，但是其實也沒有什麽差別啦。
往事書：你們以為張仲友是小小的ｃｐ？怎麽可能，他只是個安靜的蘿莉控而已。
張仲友：是……是嗎？我不是小小的ｃｐ啊（低落）……
往事書：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一個蘿莉離開了，還有千千萬萬個蘿莉在等你呢！
張仲友：是……是嗎？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往事書：加油吧！
曲小小：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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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香伴·第十二折·忽蒙冤褫
——————————憐香伴·第十二折·忽蒙冤褫——————————
範石自認自己在學中做秀才，就如在閨中做大家閨秀，兢兢業業，砥礪廉隅。誰知此番歲考，學官汪仲襄竟莫名竟將他申為“行劣”，不但前程所系，兼為名節攸關。範石越想越不甘，便寫下呈詞，欲往學院宗師處告辨。
清晨學院宗師還不曾開門，他便隨著大流在右廊伺候。
不多時，周公夢趾高氣揚地來了。他被汪仲襄申為“行優”，自覺高人一等，瞧見範石面有不忿，又兼想起之前向曹公提親的那些舊事。揣著這樣的小心思，周公夢假意上前寒暄搭訕道：“範兄為何有些不豫之色？”
這句話有必要提一下，翻譯過來就是：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當然範石並未讀出這樣一層意味，他只當周公夢是來關心他，便忿忿不平道：“人有不虞之譽，我有求全之毀。汪學師不知何故，竟將小弟申了“行劣”。”
周公夢聞言心下暗喜，但還是假意作關切狀：“範兄弟寫了什麽呈詞，借小弟看看。”接過匆忙掃了兩眼，誇讚道，“呈詞絕妙，又不傷觸師長，又辨明了自己心跡，宗師見了，一定能讓範兄你昭雪的。”
那邊汪仲襄見了與周公夢說話的範石。想到自己申了他的行劣，此番見他手拿狀子，唯恐他要向宗師告了自己。心存疑惑之下，不免遠遠招手喚來周公夢相詢。及至周公夢至了近前，他便背對著眾人悄聲問道：“範介夫手裏拿的是甚麽？”
周公夢想及方才範石說“人有不虞之譽，我有求全之毀”。那“不虞之譽”，分明是笑話自己的優行了。這樣一想，不免要挑唆他一場是非，於是他見過汪仲襄，直言道：“那是範介夫他寫的告老師你的狀子。”
汪仲襄原先還不以為意道：“告我何事？”
周公夢卻唬他道：“他告老師賄賂公行，是非倒置 ，以優為劣，以劣為優。後面還附上了嚇詐秀才的款單，樁樁件件，都有贓據。”
汪仲襄這才慌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周公夢見他上當，假意出主意道：“門生願替老師籌劃一番，想來……只有先發制人之策了。”
“怎麽個先發制人的法子？”
“待門生去與他講話，老師撞來罵他幾句。他若應口，就說他淩辱師長，喊稟宗師；之後他就算拿出狀詞來，有了先前這一遭，便是人品有問題，也算不得數了。”
汪仲襄沈吟：“淩辱師長，也要個見證。”
周公夢拱手道：“門生願意效勞，做這個見證。”
汪仲襄頷首，周公夢會意，然後佯裝氣憤回到範石面前：“了不得，了不得！小弟替兄走去暴白幾句，他說小弟也是惡黨。自古道兔死狐悲。教小弟怎麽氣得過？”
範石信以為真，咬牙道：“這個老殺才。”
汪仲襄恰好自後方走過來，大喝一身：“師長是你罵的麽？”
範石見他，氣憤不過，但仍然壓下怒氣：“請問師長，我做的哪一件事，能被評做‘行劣’？”
汪仲襄便將曹有容臨別時的話，依樣說了出來：“你宿娼酗酒，出入衙門。”
範石不依不饒，繼續追問：“敢問我宿那一個娼？酗那一個的酒？出入那一個衙門？有這樣的指控，那麽都該拿出證據來。”
汪仲襄甩袖冷笑：“任你舌如利劍，口似懸河，我畢竟是你的老師，即使沒有證據，你奈我何？”
範石氣得整個人都開始發抖，一時腦熱忘了之前為他留下三分顏面的考量，口不擇言道：“你……你是非倒置，簡直像那鬼判貪贓，捉生替死，虛報閻羅，天理昭昭，真當我無可奈何？”
這番含沙射影的辱罵卻是正中汪仲襄懷中，擡手欲打：“罵得好！”
周公夢在一旁見好就收，勸道：“老師，只可動口，不可動手。”
“什麽人在此喧嚷？”
…… …… ……
巡捕官把喧嚷的人犯帶到了學院宗師面前。
汪仲襄意欲先發制人，搶先言明：“在下是江都縣學教諭。這個秀才叫做範石，平日宿娼酗酒，出入衙門。教官將他申在老大人臺下，他懷恨教官，方才在門外相值，不分師長，開口就罵，揮拳就打，簡直目無尊長！”
範石恨他顛倒黑白，急忙申辯：“大人明鑒！學生平日恪守學規，毫無過犯。只因家貧不能盡禮，他就把學生開做行劣。方才相遇，他故意尋學生的是非，反說學生淩辱師長。”
學院宗師對下面教諭“有錢的便是優，無錢的便是劣”的行徑其實心知肚明，便也無意在此為他們辨明個中是非曲直，只道：“我只問你們一件事，為什麽在本院門前廝嚷？”
範石道：“他打學生。”
汪仲襄道：“是他打我。”
學院宗師倦怠地揮揮手，“可有見證麽？”
範石道：“有周生員作證。”
汪仲襄聞言心內一喜。
“那就叫進來。”
周公夢進來之後，先行了一禮，學院宗師問他：“方才是教官打生員麽？”他神色凜然，“人心天理，教官並不曾打生員。”
“那麽，便是是生員打教官了？”
周公夢看了範石一眼，有些支吾：“也不曾打，只是……罵了幾句倒是真的。”
“你須要說公道話，究竟罵了些什麽？”
“他道……汪學官老而不死，庸儒一個，簡直汙辱師座，只好去充當鬼判侍閻羅。”
範石慌了：“你……你胡說！”
學院宗師勃然大怒：“這是你自己選的見證，說你犯上是真，還什麽好講的？你在本院面前尚且如此，平素的劣行可想而知了。”
“這……這都是一面之詞！我這裏有一份狀子，學生煩請老大人憲覽。”
範石慌忙遞上，然而學院宗師看也不看，隨意一拋，擲於他面前，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剝去衣巾，將他趕出去！”
…… …… ……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剛被取了行劣，以至於前程難蔔，更兼昨日公堂受辱，範石中日頹唐，萬念俱灰。
箋雲看著自家相公借酒澆愁，沈吟不語，
她其實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沒有太多的心思，太大的野心。他雖然家貧，然而前半生也並未有太多的波瀾。三五知交好友，平日把盞言詩，有兄弟肯疏財，有美人肯垂青。頂多有些得隴望蜀的心思，也是大部分讀書人自視甚高的常態，也算不算什麽特別大的毛病。
原本這樣奉行中庸的丈夫，在箋雲看來，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但是現在，她卻有些倦了。
不過是一時挫折而已，他範石怎麽能像此生無望了一般，渾渾噩噩度日，一副就此了卻殘生的模樣了呢？
真是懦弱！箋雲冷冷地想。
在她看來，自身才華不會因一時折辱而消磨，有時間自怨自艾還不如奮起搏之。哪怕一時之間無法沈冤昭雪讓周公夢和汪仲襄認罪伏法，亦有千千萬萬的法子改頭換面東山再起。
消沈度日，真是太不劃算的一個選擇了。
“相公，你本是過繼舅家，不如返舍歸宗，回嘉興老家，恢覆舊名，改頭換面。如此，你博取功名，便再無障礙。誰又曉得石堅原是範石呢？”
範石聞言精神一震，終於從消沈中醒來，眼前一亮：“好主意！我這就修書一封寄與嘉興老家去。”語畢起身，匆匆往書房奔去。
自然是好主意。
夕陽在天，人影在地。
箋雲俯身，將酒盞拈起，執袖傾杯，將殘酒緩緩傾倒至盡，一絲不茍恍如祭拜蒼天。
她眼神微凝，冷冷地想，更好的主意，他範石無需知道。她給過他無數機會，是他自己太不爭氣。若非如此，此刻他範石早該二美兼收，全了他的隴蜀之望，這輩子這麽過去，不會有這麽多的波折。
哦不，想必不久以後，再不會範石這個人了。
只有石堅。
作者有話要說： 註１：人有不虞之譽，我有求全之毀。語出《孟子》有意想不到榮譽,有追求完美而受到誹謗。按照孟子原文的意思解讀，範石其實沒有諷刺周公夢的意思，所以還是因為周公夢不學無術理解得有出入。
註２：長恨人心不如水， 等閑平地起波瀾。 出自劉禹錫《竹枝詞九首》的第七首。
往事書：我不想寫這些個磨磨唧唧的感情故事了！天知道我多麽想描寫一些激動人心的故事情節和扣人心弦的大動作場面！
小 曲：比如說？
往事書：比如說這邊禦劍來一招萬劍歸宗，那邊回以一個阿瓦達索命的咒語（……），最後一個紅蓮業火的禁咒法術，還有……
小 曲：停！
往事書：怎麽，還有亡靈法師召喚的亡靈大軍，以及開著機甲和航母來掠陣的帝國軍人……
小 曲：真的夠了！好的大家有什麽想法可以留言，專欄在這裏→，手機版戳這裏→ ，我們下期再見！場務，快把她拖下去！
☆、憐香伴·第十三折·相思之論
——————————憐香伴·第十三折·相思之論——————————
大器晚成並非謬論。想曹有容來京會試，忝中高魁。恰逢聖恩破格，選館俱用宿儒，不拘年貌。於是他幸蒙重用，意氣風發之際，再想起之前在揚州，那些個輕狂小子，欺他年老這輩子不能發達，要騙他女兒做偏房。
他們豈能料到他曹有容還能有這樣的日子？！
仕途順風順水，此刻便只餘下女兒語花，是他的一樁心事。
…… …… ……
有一就有二，對待這種犯了相思病將自己弄得憔悴不堪的懷春少女，秦安憶覺得自己也算是有著充足的經驗。
“相思麽，原與其他的病不同。有癥而無候，有脈而無方，漸消漸瘦而不知其所以然者，相思也。”
語花斜倚在芙蓉靠上，聽了秦安憶的這番言論，有些虛弱地笑笑：“你倒是說得有模有樣的。”
“是呀，你這樣的，我見得多了。”秦安憶搖頭。
“怕是從戲文上見的罷？”語花笑著搖搖頭，“從來害相思的也多，你可曾見過我這般害相思害得奇特的。 相思相思， ‘相思’這二字，原是從‘風流’二字上生來的，若為個男子害相思，便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又不曾見過那個範石的面，而箋雲她又是個女子。風也不風，流也不流，害的是哪門子的相思？我看呀，倒都是前生的冤業。”
“不曾。”秦安憶回憶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搖頭否認，然後認真道，“但是我是知道的。”
語花只道她是逞強，漫不經心道：“那你倒是說說看？”
秦安憶於是想了想，道：“你只說了‘相思’二字的來由，卻沒有明白“情·欲”二字的分辨。從肝膈以上而起的，叫做情，從枕席之上而起的，叫做欲。若只是為了枕席私情才害相思，就是為著這相思之情死了，也只能叫做個欲鬼，決計不能算是個情癡。”
語花卻是一怔。
“所以啊，後來我仔細想了想，才佩服你。你這是純柏拉圖式……哦不，精神上的戀愛，這樣的相思，足足的當得上一個情癡的稱號了。”秦安憶有瞬間的猶豫，但還是繼續說道，“只是，你這樣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的女孩子我見得多了，可是她們為之生為之死的男人……哦不，對象，卻未必都擔得起她們這一腔真心。那個範夫人我也未曾見過，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這樣的心思赤誠對你。畢竟……畢竟她是嫁了人的啊。”
“我死了，她知道，定然少不得要學柳夢梅的故事的。”語花激動地反駁，然後忽然默然，“何況，女子本就是要嫁人的。在遇見她之前，我原本也覺得，嫁給什麽人，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秦安憶聞言又是皺眉：“說起嫁人，我總覺得你們商定將你嫁給範石做姬妾這一樁事……其實並不合適。你有沒有看過蒲松齡的《聊齋志異》？”
語花原本想問哪裏不合適，聽她提起後半截的話題，便順著道：“那是……什麽？”
“哦，故事是這樣的……”
…… …… ……
《聊齋志異》裏面有一篇《封三娘》，蒲松齡在故事的開頭提綱挈領地說：範十一娘少絕美，騷雅尤絕，狐仙封三娘心生愛慕，化為二八絕姝趨從，兩人大相愛悅，訂為姊妹，攜歸同榻，日夜傾懷。後封三娘幫助十一娘死而覆生，與貧寒才子孟安仁喜結姻緣，卻墮入十一娘奸謀，破戒不得升天，哀嘆“如繭自纏，遂有今日，情魔之劫，非關人力”，言已而逝。
範十一娘為了與封三娘長相廝守，設計讓丈夫奪了封三娘的清白，以為這樣她便會答應嫁給自己的丈夫，這樣兩人便能日夜相對，長相廝守。可是封三娘卻是狐仙，因她破戒不得升天，只得黯然遠去。範十一娘後來過得很好，封三娘替她選的夫婿果然是有著做翰林之才的人。然而最終範十一娘的心情，卻是不得而知了。
語花卻在秦安憶顛三倒四清湯寡水毫無美感的敘述中沈默了，半晌，方勉強笑道：“只是個故事罷了……”
只是個故事罷了，她不是狐仙封三娘，箋雲也定然不是範十一娘，世界上哪有完全相像的人和際遇？然而只是一個相似的故事，卻也足以讓語花心有戚戚，膽戰心驚。
“這世上留給女子的餘地那麽少，那麽少，我們又能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呢？”語花這樣說。
而秦安憶在這一點上，也不能反駁她，想來想去，她煩躁地將手上的書一推，“哎呀！總之，還是你們見過的世面太少了！為著那麽一點情情愛愛的事情要生要死好像天要塌了一樣！世界上那麽多可以在意的事情，有哪裏只有這一樁呢？”
此話一出，語花笑著搖搖頭打趣道：“聽你這話，好像你見過不少世面似的。”
秦安憶：“當然。”
“是是是，見過世面的秦姑娘，那你可曾像我一樣，害過相思？”
秦安憶忽然語塞。
語花覷了她的表情，含笑問道：“且不說是像我這樣為了一個女子，男子呢？你可曾為了哪個男子，害過相思？”
秦安憶只是沈默，許久許久，語花甚至都以為她是害羞到不會回答了，卻聽見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當然有啊，現在就是。”
語花眼神一亮。
…… …… ……
然後……然後畫風就變了。從“兩個人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簡直不要太虐”的苦情戲轉變為“哎呀你居然有心上人了趕快給我說說不然不是朋友”的閨閣私密談話就是這麽簡單。所以說女生天性就是八卦的。
語花精神一振：“什麽時候的事？在哪裏認識的？是個什麽樣的人？”
時間、地點、人物缺一不可，從這連續的三個問題便能看出，我們的語花小姐深谙此道。
秦安憶言簡意賅：“很久以前，船上，是個男的。”
“……”語花聞言默然，然後默默地起身，極其高貴冷艷地一笑，“呵！你覺得這樣就能打發我了麽？給我說具體點！”
作者有話要說： 往事書：本來說好昨天更新的，但是沒有寫完……我有罪我懺悔……咦不對！外卷是小曲在寫不是我啊哈哈！所以開天窗的是小曲也不是我！
小 曲：……我沒什麽好說的，安憶對姓游的表白了！她完全沒有想起我這號人！我已經生無可戀了！
往事書：她要是再沒點感觸那就太沒心沒肺了吧╮（╯▽╰）╭
小 曲：我要想個辦法把姓游的和諧掉！
往事書：不可能……做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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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書：我在很嚴肅地論述情與欲，也給我和諧掉！
☆、憐香伴·第十四折·別後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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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船上，是個男的。”
“……”語花聞言默然，然後默默地起身，極其高貴冷艷地一笑，“呵！你覺得這樣就能打發我了麽？給我說具體點！”
秦安憶仔細想了想，這件事還真的沒法說得太具體，於是她只能閃爍其詞：“很久以前就是……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莫非是青梅竹馬？”語花好奇問道。
“不……不是……”
“那算什麽很久？怎麽會不記得？你果然是在敷衍我對吧？”語花語帶不滿，“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秦安憶努力回憶：“那天晚上……”
“晚上？”語花驚呼。
“這不重要！”秦安憶瞪了她一眼，語花以手掩嘴，表示決不再插話，於是秦安憶繼續回憶，“那天……晚上，我到碼頭上乘船，他也在，然後沖我笑了一下。”
語花：“……”
秦安憶：“……”
語花不可置信：“完了？”
秦安憶點頭：“完了。”
“……他沖你笑了一下，然後你對他一見鐘情？！”
“……”秦安憶，“怎麽可能？你不是問我們是怎麽認識的麽？”
語花估計她將“怎麽認識的”定義為“第一次見面”，遂又打起精神問：“後來呢？認識的重點是要交換名姓！給我一直說到那裏為止！”
……真的沒法繼續說！秦安憶想起他現在的身份是曹有容的侄女，語花的表妹。人設在這裏，突然再加上一段《倩女離魂》的故事裏從衡州坐船前往臨安的人生經歷，以及一個姓游的表哥的背景關系，真的合適麽？
……早知道方才就承認是隔壁青梅竹馬的大牛哥了！
遠方的游浩賢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換來曲小小幸災樂禍的一句：“著涼了吧？”
游浩賢笑笑道：“當然不，是安憶在想我。”
曲小小沖他怒目而視。
秦安憶騎虎難下，決定把表哥這一樁事瞞過去：“後來……後來我們坐的同一條船，偶然遇見了，然後……然後就認識了。”
“等等！”語花心存疑惑，“你說船上，是你到我家來的那次麽？這算是什麽很久以前？”
秦安憶決定真真假假，絞盡腦汁編劇本：“其實我們很早以前就見過面了，只是我忘記了。我曾經養過一只小白兔，本來想叫它白紙的，宣紙的紙，但是他不同意，一定要改成白芷，岸芷汀蘭的芷……其實念起來不還是一樣的麽？”
還……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吧？語花默默想。
“他還給我畫了幅畫，後來我看見這幅畫，才認出的他。”秦安憶越編越順，越說越覺得真是像有那麽回事情。
其實那些都是很久遠的的回憶了，對秦安憶尚且如此，對游浩賢就更不必說。他們起初在交錯的時間裏相逢，相互之間的因果也已混淆不清。她以為的重逢是其實是他的初見，他期待的再會其實是她的初識。而在本該塵埃落定的日子裏，卻迎來猝不及防的分別。
“後來他說他要娶我。”
相見亦無事，別後常思君。
秦安憶忽然很想很想他。
…… …… ……
曲小小姑娘不開心，非常不開心。
雖然她是要上京城找安憶沒錯，但是計劃裏怎麽也不該包括某個姓游的家夥！真是陰魂不散！想起他每次劇情裏恰到好處的出現時機,若是傳奇故事裏，那麽他和安憶也算得上是無巧不成書了，一次是偶然，兩次三次怎麽著也算的上是緣訂三生了……
等等！怎麽可能那麽湊巧？一次兩次還能說是湊巧，次次都這樣的有緣千裏來相會，如果一定要說這裏面沒有什麽貓膩……那簡直是侮辱她偉大編劇的智商！
游浩賢見她的臉色風雲變幻，於是好心問了一句：“你又餓了麽？想吃什麽？”
“……”曲小小瞪了他一眼，心中天人交戰良久，最終屈服在口腹之欲之下，“……我要吃你昨天說的那個……豌豆黃！”
游浩賢幹脆點頭：“好。”
曲小小：“……還有那個栗子糕！”
“好。”
作為前半輩子都是一只花盆的曲小小姑娘，乍乍然體會到作為人類光怪陸離的生活，光是“吃”這一項，就夠她體驗的了。原本還看不起那些汲汲於口腹之欲的人類，覺得他們沒有定力，而作為一只不需要這等落後的手段補充體力的高科技花盆，當年的小曲還在心裏面高貴冷艷地嘲笑過：哼！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們！我只要有我的精神食糧就夠了！
然後後來……曲小小姑娘不得不感慨存在即是合理。
算……算了，等吃過了豌豆黃和栗子糕，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
作者有話要說：
曲小小：存在即是合理，吃貨自有道理，就是這樣，喵～
☆、憐香伴·第十五折·處處存疑
——————————憐香伴·第十五折·處處存疑——————————
不只是栗子糕和豌豆黃，曲小小對世間的一切都秉承著天真的熱情。因為天真，所以熱情。
然而她並不是那種養在深閨，從未見過三千紅塵大千世界的女孩子。她知道一切，見過一切，卻沒有具體對她所知道的一切的具體感官。
比如說她會向游浩賢表示要他帶路去看戲，明明對每一個關竅了然於心，對每一句戲文倒背如流，曲小小卻仍舊會津津有味地聽下去；比如說她會看見路邊小攤上的一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兒感興趣地停下腳步，在小攤販以為他不通物價獅子大開口的情況下，狠狠地把價格殺到它本來該有的價位，然後將那支廉價卻精致的花簪買下來，生疏地別在頭上。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曲小小心中有火，眼中有光。她知曉一切，卻沒有厭倦——這一點讓游浩賢覺得不可思議。
什麽事情熟悉到極致，做到極致的話，便容易厭倦。對一件事情長久的興趣，在於它的長久，它的無窮，它的變幻莫測，它的未來可以期待或者不可預測。比如世情，比如人心，比如世間很多很多的東西。但是絕對不包括日常這些瑣碎的庸常。
“發什麽呆呀？”曲小小不情不願扯了扯游浩賢的袖子，理直氣壯地宣告自己下一站的目的地，“我要去吃烤鴨！”
雖然曲小小對時間萬物都懷揣著熱愛，但是很顯然，對她而言，最不可辜負的依舊是美食。
游浩賢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莫名有一種養女兒的感覺：“好，去吃烤鴨。你想吃燜爐的還是掛爐的呢？”
曲小小天人交戰良久，然後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那就……先吃掛爐的好了，下次再去吃燜爐的！”
曲小小是個很奇怪的小姑娘。
來歷存疑，身份存疑，年齡存疑，姓名存疑，性別……暫且也存疑好了。
首先，這樣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人物，說是安憶的姑姑，這一點游浩賢是不相信的。反倒是那句情敵，在他看來倒還靠譜一些——她對游浩賢那天然的敵意，的確像是情敵，或者是被搶了心愛玩具的小姑娘。但是無論如何，曲小小她的確認識安憶，這一點游浩賢並不懷疑。雖然他與秦安憶相識這麽久，從未聽說過她提起這樣一個……姑且算是姑姑的人物（曲小小：安憶把我忘了了不起哦＝皿＝）。倘若她們兩人熟識的這一點前提成立的話，那麽對於曲小小的任奇怪，游浩賢都能說服自己坦然接受。
秦安憶與他最初的相識在千年以前……於是面對明明相貌心智都在十三歲上下卻自稱姑姑的小小女孩，年齡什麽的，還是不要計較的好。
世間萬物必須得要有一個解釋。
當然目前這個解釋並不重要。由於窮（……），曲小小姑娘的一幹吃喝玩樂的錢都是游浩賢付的，雖然依舊覺得這是他活該，但是，但凡是一個有良知有道德的人，都會心生歉疚之心的。不得不說游浩賢是個好向導，好到……曲小小姑娘已經越來越沒有立場對他冷言冷語橫挑鼻子豎挑眼了……
…… …… ……
大器晚成並非謬論。想曹有容來京會試，忝中高魁。恰逢聖恩破格，選館俱用宿儒，不拘年貌。於是他幸蒙重用，意氣風發之際，再想起之前在揚州，那些個輕狂小子，欺他年老這輩子不能發達，要騙他女兒做偏房。
他們豈能料到他曹有容還能有這樣的日子？！
仕途順風順水，此刻便只餘下女兒語花，是他的一樁心事。
語花這病，醫禱不靈，前日太醫院來診脈，說這是七情所感，喜、怒、憂、思、悲、恐、驚，皆可致病。曹有容便想，她這病根，畢竟是從雨花庵來的。自己當初在客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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