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賊，也是拿了兵器堂堂正正地廝殺我固然不會武功，可她的武功也不是天生的爹爹當初為什麽不肯教我？女孩子會武，當真就那樣不好麽？那日聽這惡賊講被人下毒，我不也覺得那下毒之人手段陰損？我當真也要那樣做？哼哼，是了，那人要毒的只是個孩子；我要毒殺的卻是個惡賊，有何不可？

主意雖然拿定，但只要看見露蒹兒那笑瞇瞇的神情，明春就氣怯手軟，不敢有任何舉動又過了幾天，一日晨起露蒹兒又已不在，明春忙把釵子翻出來藏在身上妝奩裏擺著釵環，明春想：她又洗頭去了麽？卻聽園子裏傳來露蒹兒的歌聲順著歌聲一路走到井邊，才見露蒹兒正提起水來，一面悠聲唱著，一面吭哧吭哧地洗衣服那盆子裏堆著一堆象牙白，而露蒹兒用手帕包著頭發，穿著粗布衫，高高地卷起袖子褲腿，光著腳，鞋子擺在一邊，就像一個粗使丫頭她口裏咿咿呀呀地唱著，卻不知是哪國的話，回頭看了明春一眼，笑道：“你又想什麽可怕的事情了？對你真是不能大意，我得好好審審你”

明春心裏一跳，想：她真精細，萬一她發現了……卻見二皇子搖搖擺擺地從廊上走了過來，身後遠遠地跟著兩個內侍“蒹兒！”他欠身扶著朱欄喊，“你做什麽呢？”

露蒹兒看了他一眼，從盆子裏撈起濕衣服，嘩啦啦地一擰，水流濺濕了白凈粉嫩雙腳，口裏依舊唱個不停

“井水涼的，快別洗了”二皇子道

露蒹兒把那長衫一抖，啪嗒一響，水霧四濺“你到底想說什麽——說什麽——說什麽呀……”她銳聲唱道

二皇子臉上出現很不好意思的神情，垂下眼，低聲說：“我想喝雞湯”

嘶啦一響，露蒹兒把手的衣服撕成了兩半“你說啥？”她偏頭看二皇子，驚詫得好像看見了泰山崩塌

二皇子自毒發後胃口就極壞，更兼一日三五遍地喝藥，口早已苦得沒了滋味，什麽珍饈吃下去都味同嚼蠟，即便是對滋補的藥膳也發起脾氣，任性道：“藥都夠難吃了，還要讓我吃這麽難吃的飯！”所以平時只吃清淡細軟的素食，罕動葷腥此刻突然說要喝雞湯，也難怪露蒹兒驚奇而明春在旁邊卻松了口氣，想：她不來審我是最好不過又想：喝雞湯有什麽好奇怪的，還這麽鄭重其事地跟她說？

二皇子尷尬地咳了一聲，道：“你不肯讓我喝麽？”

露蒹兒已經跳到二皇子面前，也顧不得雙手**的，笑嘻嘻地握著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臉，問：“我怎麽會不肯？你為什麽突然想喝這個？是覺得胃口好些了麽？你最近是覺得身子好些了麽？”她連聲催問，目光晶亮，聽了二皇子這一句話，竟是久旱逢甘霖般地欣喜，比什麽都開心

二皇子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話還沒說完，露蒹兒已翻身跳回井邊，套上鞋，把袖子褲管抹下，脆聲說：“我這就去給你買……”眨眼間跳上樹，足尖再一點，不見了蹤影

二皇子嘆道：“哪有這樣飛著去買雞的？”話才說了一半，露蒹兒又飛回來，直撲到二皇子面前，一面跳腳一面搜他的身：“快快快！快給我錢！”

“我哪裏有錢？”二皇子退步笑道，“這也不用你親自去呀！”

“你好不容易才想喝湯，等他們慢吞吞的……我總比他們走得快！”露蒹兒放開二皇子，又撲向那兩個內侍，喝道，“快給我銀子！”

二皇子暢聲笑道：“我只說喝雞湯你就這樣明天我說要吃魚，你該翻筋鬥了吧？”

“我現在就要翻筋鬥！輕功學得好，果然是有用的！”露蒹兒從內侍手搶過碎銀子，在半空翩翩地連轉了幾個身，曼妙若飛天翔舞，然後直向墻外沖去路人若是突然看見一個粗使丫頭跳墻出來，一定會驚叫出聲只可惜庭院深深，那驚叫是傳不進來了

內侍趕緊接著洗露蒹兒留下的衣服二皇子怫然道：“以後這種事，再不要讓露姑娘做——要你們是幹什麽的！”

內侍連連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二皇子長嘆一聲，踱了開去他知道露蒹兒自甘為役，端茶倒水、洗衣做飯的事，她想做，內侍是搶不過，又想露蒹兒到了菜市上，旁人還不知該怎樣地驚詫虞國的準皇妃、禮部尚書府的千金，學了精妙無比的輕功，貌若天仙，穿得和粗使丫頭一樣，飛到市集上，丟下銀子，連聲摧著“快點快點公子等著喝湯”，然後搶過雞來就跑……所謂世事難料，這也算一項吧？他忽然回頭，問明春：“你跟著我做什麽？”

這話問得明春一楞，想：真是，我跟著他做什麽？只因平時都和露蒹兒在一起，露蒹兒又常站在二皇子身邊，不知不覺間，明春也就習慣跟在他二人後面了此刻露蒹兒不在，眼前只二皇子一人，明春冷冷一笑，扭頭便走卻聽二皇子道：“你既有空，就來幫忙罷！”

明春無奈，只得跟了二皇子去秦嬤嬤正指揮著三四個內侍把書房裏的桌椅都搬到園子裏，布置停當了，內侍退下，二皇子把一部部的書抱出來，放在陽光下曝曬那是他八方征戰時隨身攜帶的讀本，也有陳青竹的舊藏除了書籍外，還有幾軸字畫怕被太陽曬得色敗，都卷起來，並排列著，借陽光除除潮氣、驅驅蠹蟲秦嬤嬤在旁邊搭手幫忙，明春也跟著進出，一不小心，卻把滿懷的書摔了一地秦嬤嬤看著她，一副牙根作癢的樣子；二皇子笑道：“當真是個千金小姐，沒做過這種事”

方寸之地，幾遍走進走出，明春也轉得頭暈，終於忙完了，忙攢攢汗水，用袖子輕輕扇風；二皇子還穿著夾層的外衣，額頭蒼白幹爽，渾不覺得熱一般陽光下曬了一地的紙張，他隨手抽出一本詩集，蹲身坐在地上，轉頭對秦嬤嬤說：“今天我要歇歇，想來也沒什麽事，去把大門關上，誰來也不見”秦嬤嬤笑著應道“是”，從屋裏取了個錦墊，對二皇子說：“這地面潮，殿下請坐這個”

二皇子剛翻了兩頁書，就聽園子裏傳來“公子公子”的脆聲呼喚那粗使丫頭已從樹蔭裏跳了出來，手裏晃著個花紅柳綠的東西，笑吟吟地招呼說：“雞湯已經燉上啦——你來，和我玩這個好不好？”

二皇子擡頭笑道：“原來是個大公雞啊”

露蒹兒手裏拿的是個毽子，長長的公雞尾羽用絨線紮起，陽光下光閃閃的；她臉上笑意盈盈，也如明珠般亮麗生輝二皇子放下書，扶了朱欄，縱身躍下，卻覺得頭重腳輕，氣淤於胸，落腳虛浮，知道是穴道時時被封的緣故，便搖搖頭道：“我可不敢跟你比試，你自己玩罷”

露蒹兒揚聲笑道：“我知道你不會——那你不要看書了，看著我！”說著右足一踢，那毽子倏地躥上半空不等那毽子落下，露蒹兒也縱身飛起，在空對著那毽子又是輕輕一踮她盈盈落下，毽子卻飛得更高了明春想：她就跳上跳下的罷，把這惡賊的書踩壞了才有意思哩只見滿地鋪開的書裏，露蒹兒只在空隙處落腳，足尖略微一點，身子便翩躚升起，在半空截住毽子她玩得興起，更做出種種舞蹈般的姿態，明眸閃爍，長發飛揚，神情開朗嫵媚，身手靈活矯健，楊柳春風般悅目，手、肘、肩、背、膝、足隨意地一碰，那毽子就在空畫出一道道繽紛的弧線，宛如一只七彩的小鳥圍著她嬉戲流連露蒹兒只盯著那毽子，落腳卻毫不含糊，恰恰地就踩在那狹窄的空地裏，又快又準，並輕得不可思議她就像是個幻影般，半絲風也帶不起，那攤開的書頁動也不動二皇子含笑地看著，秦嬤嬤遠遠地走來，也靜靜地立在一旁看

露蒹兒踢了四五百下，那毽子仍在空飛來飛去，沒有落地她玩得專心，臉上漸漸滲出櫻花般的淡淡暈紅二皇子道：“蒹兒，歇歇罷”轉頭看見秦嬤嬤，用手摸了摸頭發，秦嬤嬤會意離去

露蒹兒笑道：“別搗亂！幫我數著，看我能踢多少下！”

“好”二皇子看著露蒹兒道，停了停，又說，“茶”

明春左右一看，再無旁人，想：這惡賊要喝茶，哼，我才不伺候他哩忽然一想，這可是個好機會，斷不可放過，立刻奔了去

在庭院一角，離書房不遠，內侍們新辟了個小廚房，負責二皇子、露蒹兒和秦嬤嬤等人的茶飯明春進去時正看見一個內侍彎腰伺弄沙鍋，裏面熱騰騰的便是雞湯“要茶”明春道內侍蓋上鍋蓋，取水在一個冰瓷盞沏上香片，放在托盤裏交給明春明春接過，出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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