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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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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群春雙手反向使勁用力,試圖掙脫開雙手的束縛,但是一圈一圈纏繞在他手上的菟絲子宛如鋼絲銅筋,沒有半點兒動彈,反而把他的手勒得發痛。

這……還能坑害到自己身上了,方群春也是沒話說了。

他的臉憋得通紅,最終還是洩氣了,坐起身來,被拷住的雙手撐在胯間,一副蔫蔫的樣子。

程野一時失神。

好在方群春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他長舒一口氣,對著程野綻放出一個笑容:“哎,不過這樣也好,不用綁著你,在你身邊礙手礙腳為了。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他是說實在的。

“不要這樣說,你……沒有礙手礙腳,不會辛苦。”程野哼一聲,然後又盯著他的手說,“你還能拿得了東西嗎?”

方群春從床上下來,比試了一下,發現要把雙手舉高行動還是非常艱難的,被捆綁得非常不舒服。

在一旁看著他不屈不撓地嘗試自己披上大衣,程野最終還是“嗤”地一聲,拿起厚重的大衣,輕輕給他披上了。

他們一起下樓,到了浴室,程野給他放好一口杯水,擠好了牙膏,遞給他。方群春努力掰起手肘,彎向自己,把牙刷送進嘴裏,一下一下慢慢地來回刷著牙。

一旁的程野已經刷完了,饒有興致地看著方群春以蝸牛慢速刷牙,因為沒辦法正確把控手的力度,導致他的嘴角唇邊弄得全是白花花的牙膏泡沫,看起來很是呆萌。

程野已經掬一捧水潑洗了臉,用毛巾再擦拭一遍就已經洗漱完畢了。

再看方群春,這會兒已經沒有辦法自己洗臉了。

他在一旁看著程野,沒吭聲,等著他洗完臉,剛要說話,就看見程野把他的毛巾拿下來了,放在水龍頭下淋濕。

擰幹毛巾之後,程野對方群春說:“來,把頭轉過來。”完全不容許別人拒絕的樣子。

方群春乖乖轉過身來,微微仰著腦袋,然後就感覺冰涼冰涼的毛巾輕輕擦拭在自己的臉上。

看著挺粗魯的程野動作卻是溫柔極了。

他先給方群春略微擦了整個臉,忽然問他:“會不會太冷了?”他才想起,方群春是城裏人,可能平時冬天都已經習慣了用熱水洗臉,不像他皮糙肉厚的,一把冷冰冰的水澆在臉上都沒關系。

“呃,不會冷,還好。”方群春搖搖頭,水井裏抽上來的水放在屋頂的大水箱中一夜,經過霜凍風吹,其實已經變得冰涼冰涼的。但是方群春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別人家了,入鄉隨俗這樣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不過程野的關心還是讓他心下一暖的。

“那就好,嘖,細皮嫩肉的,水太冷會凍破你的臉的。”

程野嘴上嘀咕著,手上的動作放得很輕很慢,生怕他的一身蠻力把人家的臉蛋給搓破了。

程野的手掌很大,常年幹活的手指粗糙,偶爾劃過方群春的臉,刺癢刺癢的,惹得方群春縮著脖子要閃避。這樣撓癢癢一樣的感覺真是奇怪。

洗完臉,方群春對他道謝說:“謝謝。”

程野滿不在乎地說:“成了,我知道你心裏感激,不用一直說‘謝謝’了。這兩天聽到的‘謝謝’真是頂了我二十多年聽過的了。”方群春聽著偷笑。

方群春忽然示意他先出去,表示自己要放水。

程野見了,疑問道:“你的手方便嗎?”脫下褲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要不要我幫你托著鳥兒?”如果程野是嬉皮笑臉地說出這句話,絕對會換來方群春一陣白眼,但奈何他說得那麽認真,方群春反而什麽也說不出來。

最後他哈哈幹笑著婉拒了:“那倒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然後匆匆忙忙把門關上,生怕程野一熱心腸就進來幫他托鳥兒了。

完全沒有看見門關上去之後,程野笑得一口整齊白牙都露出來了。

他們經過廳裏的時候,方群春發現那掛在墻上的老式擺鐘已經將指針指到了九點的位置。

他怪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程野。程野這樣早睡早起的人,一定是因為他睡得久了才沒能離開。人家興許是不好意思叫醒自己、想讓自己多睡一會兒,方群春還是知道的,農村鄉下的人摸著蒙蒙亮的天就起來幹活兒了。

因為自己,程野可能落下了很多活兒沒幹。

於是方群春主動對他說:“我和你一起割草、餵雞去。”

程野一挑眉,說:“不急,先吃早飯。”

本來程野的習慣是老早起來煮上一大鍋粥,然後就著辣白菜、煎炸小魚幹兒喝三碗子熱粥,把剩下的冷卻的粥拌上麩皮、豆餅、棉籽倒在小木屋餵雞餵鴨。割了豬草之後背上兩大籮筐扛回來,到秦叔家和他一塊擁有的豬圈裏給豬餵草、餵粥。

今天是趕不及煮粥吃了,於是他只好煮了粉條,下了四個雞蛋,又在家門口的菜地裏摘了一把生菜,很快煮好了粉條盛好端上來。

方群春咬著下嘴唇,用筷子夾了粉條,“嗖溜”就從筷子夾縫中滑落掉回碗裏。

程野沒有說話,等他自己嘗試了一遍又一遍,才在他旁邊坐下,從他手裏拿過筷子,在他耳邊低沈著聲音說:“我來餵你。”

這聲音太有蠱惑性和壓懾性,方群春不禁呆楞了一下,點點頭。

等到他微微張著嘴,吃下一口程野筷子送過來的粉條,他才覺得怪怪的。

明明他們倆身上的纏繞的菟絲子已經解開了,不用再捆綁彼此了,但是方群春覺得,他們這樣子……反而更離不開對方了!

他發呆的時候,就聽見身邊的人說:“不要含在嘴裏,快吞下去,小孩兒。”氣得他一口咽下,瞪程野一眼。

“張嘴。”程野收下他的瞪眼,毫無波動,繼續夾了一小塊荷包蛋送到他唇邊。

程野餵了他吃了好久,方群春看了一眼桌面上程野那滿滿當當的大碗,已經停止冒熱氣了,粉條吸幹了水分,漲得粗大臃腫,癱在一塊,已經不太好吃了。

“你先吃吧。”方群春吃得挺快了,但是天氣冷,粉條涼得也很快,吸水又冷了的粉條口感一點兒都不好。

“沒事,還剩幾口,先等你吃完。”程野毫不在意,堅持餵完了方群春,才放下碗,拿了濕布給他擦擦嘴角、擦擦手。

方群春吃得飽飽的,在一邊坐著看程野一口一口吃著粉條,原本翠綠的生菜都泡得發黃軟綿綿的了,他也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不多時,程野吃完一大碗粉條,隨意用濕布擦了嘴,就去準備準備出門了。

“你真的要跟著我一塊去割草?”程野背著大簍子,懷疑地瞄了一眼他的手腕。

“去。”方群春說著就又跟著他一塊兒出門了。

兩人剛走出大門,迎面就看見一個穿著灰黑襖子、皮膚黝黑、頭發星星點點銀白的高壯中年人走來。

“程野!”中年男人聲音洪亮,驚喜地喊了一聲。

“秦叔。”程野也笑了。

方群春恍然,原來他就是秦叔,高額頭,皮膚黝黑,笑起來非常直爽。

“秦叔。”方群春在一旁也乖巧喊人。

秦叔笑哈哈地“你好”、“你好”地點頭,他昨天雖然是化作了一株石蒜,但是還是有身而為人的一切感覺的,也知道方群春這麽一人了。

“欸哎唷,那菟藤兒解開了啊。”秦叔看見他們倆已經分開了,又見方群春雙手被拷住,不禁失聲笑了。

“大家都有各自的苦啊,就你小子,啥事沒有。”秦叔對著程野感嘆。

程野“哦”了一聲,淡淡說:“我也有苦處,我都不能平躺著睡覺了。”

“嗨啊,別貧。”秦叔笑著,忽然又嘆氣說,“這幾天沒事兒別去東陂那邊。”

“我們都還被這些東西搞得亂糟糟的,王繼明已經能耍擺他的千屈草了,神奇得很,天天往四周撒細針兒呢。”

程野了然,方群春聽得滿頭霧水。

回頭程野才給方群春解釋,王繼明是他們村裏人厭狗嫌的混子,二十七八了,沒有出門找份工,在家也不幫忙幹活兒,成日混吃等死就算了,還到處招惹別人,到人家田地裏一圈能給順走好幾個瓜、擼下好幾把稻米。

偏偏他不覺自己性格行為有問題,一直固執地認為是大家說好了一起排擠他、看不起他。自個兒也變得越來越偏激。

現在倒好,大家都成了“植物人”,還沒有摸索出來怎麽一回事的大夥兒眼看著王繼明把自己肚臍眼下、腰身上一圈生長出來的千屈草訓得服服帖帖,還能發出針形的尖細葉片,快速射出來的時候無異於一根根銀針,是陰毒的武器。

王繼明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天天在山前山後晃蕩,誰要是趕一個不快的眼神望過來,保準下一秒衣物上能“沙沙沙”插上一大片的綠晃晃的“針”。

因為沒有傷人,“針”也是射插在大夥兒的衣衫上,老實巴交的山裏人念著從小看他長大,也就大聲罵他幾句,沒有抓著他狠追狠打不放。而且他前腳剛耍完,後腳他的爹媽就又氣又急萬分抱歉地對受害人賠禮道歉了。大家都是同個山裏的,說幾句就過去了。

大不了下一次看見他避著走就行了,也別去人家家門口晃蕩。

“知道,我們先去割草,晚些時候再去找叔。”程野和秦叔告別,帶著方群春去割草。

方群春走沒幾步,對程野暗暗說:“那個王繼明,山裏就只有他一個人能夠控制自己的植物嗎?”

“目前大家都知道的就只是他。”程野點頭,“怎麽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大家知道後,好奇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還是忍住了沒去問王繼明,但都偷偷攔著王繼明爹媽,問起這事兒。王繼明他爹娘都說不知道,大夥兒也想大概就只有當事人王繼明才知道怎麽操控植物的方法了。

“沒。”不管是運氣好偶然觸發的還是原本天賦使然,方群春想,既然山裏已經有一個王繼明,那外面會有更多的“王繼明”已經學會了怎麽操縱植物,如果這個人心地善良,對別人的影響傷害也幾乎為零,但如果有人用這樣的能力來做壞事……

“不知道‘植物人’的攻擊力有多強……”方群春說著,腦海裏有多少想法,就有多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調皮搗蛋菟絲子,就知道想方設法整蠱他。

“放心,山裏頭不會亂的,在這裏大家不會互相鬥毆廝殺的。”程野一邊安撫著他,讓他放下心來。

程野帶著他去割豬草的時候,經過別人家的田地,方群春看見好幾個在放羊的小娃娃,七八歲大,瘦瘦的,軟趴趴的烏黑鍋蓋頭,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程野和群春。

他們表面上看上去和普通農家孩子沒有什麽差別,但是在衣衫底下,也生長了各種各樣的植物,亦或者也可能像是秦叔一樣,時而為人身、時而為植物。

割草時,程野脫掉襖子,原本是要掛樹上的,被方群春接過來搭在肩膀上。

方群春的雙手都沒辦法自由行動,他只能在田埂上站著看程野熟練快速地彎腰割草。現在是觀摩學習,以後他可能也得跟著下地幹活的——至少在他確定要不要回到外面之前,他覺得安心待在這裏也並沒有什麽不好的。

因為要出來幹活兒,程野裏邊穿的是寬松的深褐色毛衣保暖白色長衣,彎著腰,後背的葎草把他的衣服都撐起來了,鼓鼓的,怪好笑的。

方群春昨天有偷偷地在網上查了“葎草”,這也是一種非常具有纏繞性的蔓生草本植物,有倒鉤刺兒,那天群春就被紮得疼了。估計過不了多久,他的小葎草也會抽條兒生出長長的藤蔓的。

程野割得很快,方群春看了一會兒,就將目光放空放遠了,看著遠處四面高高的大山,日光穿破驅散谷中薄霧,暖暖的灑在萬物身上,仿佛鍍上了淡淡的一層金邊。

兩簍子豬草裝得滿滿的,期間還被他用力按壓了好幾下,沒有留一絲的空隙。大冬天的,程野楞是熱得摸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他把鐮刀放在簍子裏,站定,撩起衣下擺,扇了扇風,想要降低一點溫度。

方群春眼尖,自程野掀起衣服來,就看見了他光滑汗津津的後腰,線條淩厲流暢的後背,尾脊兩側淺淺陷下的腰窩看起來非常性感。

但是兩側腰窩上也長出了一抹淡淡的綠。

群春不知道程野是否知曉自己腰窩處的新生的小葎草,他走兩三步上前,看得更清楚了,汗水滋潤油滑了他的皮膚,在陷下的腰窩中,嫩青色略帶透明的新芽兒從皮肉中爆出來。

方群春猶豫著說:“程野,你後面又長了新的芽兒。”說著,還小心翼翼地用難以活動的手指戳了一下程野的腰窩處的皮膚,激得程野一陣顫栗。

“……”

他的手也剛好往後伸去摸向腰窩,恰好和方群春的手交疊在一塊。

兩人同時縮手,程野轉過身來,淡淡說:“嗯,感覺到了。”

“咳,走、走吧。”

程野挑起兩個簍子,兩人無言無語一同離開田地。

方群春一方面在想,原來大家都在不同程度地變化著,說不定很快他們也能自由控制身上的植物了,一方面又在想,這人的腰真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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