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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結局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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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島上,落花人獨立。瑾桑正望著海面出神。自那日被父君無意中發現他娶緣兒只是為了幫她逃走後,就被軟禁在了這島上。

不是出不去,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可能是因為不想理會世間紛雜,只是想安安靜靜的來思念一個人,也或者說是在逃避,害怕不過短短的時日不見,就已是物是人非。

突然,手心處湧出一股細小的水流並迅速的凝聚成珠,而珠子裏水紋蕩漾,很是混亂。瑾桑心裏一緊,怎麽會這樣?

緣兒她……出事了!

而當夙缺趕到霧隱山想沖破結界進去時,卻發現無論他用多大的力道都無法穿過結界,不禁皺了眉頭。

懸於空中細察一番,發現霧隱山彌漫的黑霧中不時有點點的紅光閃現。隨著時間的推移,黑霧漸漸變得稀薄,露出七根排列奇怪的冰柱。當他看清冰柱上的金色符文後,身體一僵,本就陰沈的臉色更為冰冷。

噬靈陣!竟是不死不休的噬靈陣!此陣法陰險邪惡,布陣者需以三魂三魄祭之才能催動陣法。且陣法一旦催動,則誰也進不去,直到陣毀人亡。

四界之內,既精通陣法,又擁有催動陣法強大法力的人,他只想到一個————天帝景河。

那這噬靈陣定是用來對付他的,因為向他這樣由玉石類所化的生靈進去,則布陣者魂飛魄散,入陣者元神寂滅,永生不得再次開化修煉為人。

所以天帝定是壓上所有賭註要把他永生封於霧隱山。可是,他還未進去,陣法為什麽提前啟動了?

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無由來的,眼前突然閃現出阿緣彎起眉眼沖他笑的樣子。

搖搖頭,不會的,阿緣在宮中乖乖的等他。他怎麽會有這種不好的念頭?

可是,還沒等他把自己說服……

霧隱山的山頂紅光乍盛,慢慢現出一朵盛大的血蓮,而一紅衣女子像是在沈睡般,閉目懸於花心處。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阿緣最近可乖了,怎麽會跑來這裏?夙缺楞楞的呆在原地,甚至生出回去找阿緣的念頭。可是那女子清秀的眉眼,微微嘟著小嘴的模樣,以及蒼白的臉色,讓他突然間發了瘋般向霧隱山沖去。

“阿緣!”

一道道鋒利的光刃劈在山外的結界上,一聲聲嘶啞的呼喊回響在空中,可是……沒有用。

結界沒有被打破,而他的阿緣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只要他喚一聲,便眉開眼笑的向他跑來。

花瓣一片片的飄零,激起的水花越來越多,散在空中像是下了一場瑰麗的暴雨。雨點所到之處黑霧消散,所落之地紅花怒放。

殘陽孤照,原本寸草不生的霧隱山百花盛放。像是一次重生,像是一場祭祀。烈烈的紅花遍地開放,漫山都是血一樣的紅色,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那是怎樣一種壯美呢?想必凡是見過的人,永生都不會忘記,更不會忘記金光閃爍中,那紅衣女子彎眉笑開的淒美。

隨著血蓮最後一片花瓣的雕零,七根冰柱逐漸融化,散成潔白的雪花將落緣圍繞其中。

全身如撕裂般的疼痛,感覺每一寸骨血都被分割成了無數片。

這樣的她,一定不好看了吧。阿缺曾說不喜歡她慘兮兮的模樣,每次受傷都兇巴巴的生她氣,可是只要她一落淚,就立刻心軟的將她抱在懷裏安慰。

但在這最後的最後,她卻不想哭,如若他在,她想笑給阿缺看。

鮮紅的衣裙漸漸在風雪中隱去顏色,直至變成縷縷輕煙消失不見。

猶記成親那日,阿缺不求她知書達理,不求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願能永遠陪在他身邊。卻偏偏成了他們遙不可及的奢望。

也許,這就是宿命,註定了他們的相遇相知,又安排這麽一場肝腸寸斷的別離。

“阿————緣!”

遠處傳來呼喊,她已快要聽不清,是阿缺來接她了嗎?

說好不亂跑的,

可是好累,

阿缺,

容我先睡會兒,

睡醒了就跟你回去。

水晶石中清晰的現出遍地紅花的霧隱山,天帝不可置信的癱倒在地,嘴角滲出血絲。

而還未趕至霧隱山的瑾桑,忽然頓住腳步。緩緩撐開手心,只見原本氣息混亂的珠子猛的裂開,化作流沙從指間飄散不見。

他設想過無數個再相見的情景,最糟的不過是針鋒相對,形同陌路,卻不知竟是再不能相見。

為什麽,

為什麽他每次都來不及……

清冷的月光鋪在路上,像是很多個歸去的夜晚,只是這歸去的人兒走丟了,所以他要找回來。

芳草遍地的霧隱山,夙缺眼含寵溺的走過每一寸土地。這麽多花兒,哪個是他的阿緣呢?

定是那朵嬌小的雛菊吧,因為她耍賴時喜歡變成不起眼的花花草草躲起來。

不對,應該是那朵妖艷的曼陀羅,她好像更喜歡變些奇怪的花兒來吸引他的註意。

還是不對,知道他來找她,害怕被他丟下,她總是化作藤草纏在他身上,所以應該是那邊開了一地的牽牛花。

……

黛藍色的頭發在月光下一寸寸一縷縷的蒼白如雪,他就那樣不停的走著,看過每一片葉子,路過每一朵花兒,沒有停留。

因為他要找他的阿緣。

“終於找到你!”

對面山頭傳來呼喊,一黑衣女子眼帶欣喜的向他跑來,額頭上藍色的玲瓏骨泛著淡淡的幽光。

夙缺身體一僵,時間仿佛一下子回到多年前的那個午後,阿緣初化作人,也是這樣滿懷欣喜的向他跑來。

“終、於、找、到、你、了。”

那是阿緣會開口說話時,對他講的第一句話。

有水光擦過眼角,化作星光點點消散。

“阿緣”

終於肯再次將她的名字喚出口,嘶啞的聲音裏含了寵溺,藏了憐惜,匿了不舍,露了絕望。

夙缺從她額頭上取過玲瓏骨,一句話未說,轉身離去。

阿呆早已目瞪口呆,夙皇他是落淚了嗎?還有,那滿頭白發又是怎麽回事?她去人界一趟,發生了什麽事嗎?

看他快要走出自己視線,阿呆脫口喊道:“阿緣說要來取她自己釀的酒給你喝,你可有見到她?”

“後院的梨樹下,有我釀的桃花酒,阿缺早點回來喝。”

“反正早點回來就對了嘛,阿缺要……早點回來。”

“即使我不在,阿缺也要早點回來嘛,我會擔心的。”

即使……她不在嗎?

噬靈陣,不死不休的邪陣。一旦啟陣,布陣者魂飛魄散,人陣者灰飛煙滅,永世入不得輪回。

梨花白,華發殤,抵不過思念長長。

後院的梨樹,繁華開的正好,賞花之人卻只剩一人。

淡淡的酒香飄過,是醉人的桃花釀。樹下一人久久的佇立,手中的竹簡已被落花斑斑點點的覆蓋。

風吹過,花瓣紛飛,露出竹簡上歪歪扭扭的字眼:

這是我第一次釀的酒,特意帶回來給阿缺喝,

不過,要過段時間才能喝,

要多久呢?

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嗯……還是再久一點好了,

要時間越長,才越好喝,

到時候挑個好日子,

我陪阿缺來取酒。

————阿緣留

慶元十六年,鎮壓魔靈的霧隱山發生變故,傳聞有一容貌絕麗的神族女子以己之命換得魔靈輪回超度,保得眾生安寧。

同年,天帝景河突染惡疾,彌留之際留下求和書,誓與妖界和平共處。太子拂桑繼位。

芳草遍地的北憂山,婀娜的柳樹下,一面容精致的男子倚樹輕眠。雪白的頭發垂至地上,略顯淩亂。

四周開滿了各色的蒲公英,隨風在空中舞動,白色的,紅色的,紫色的……紛雜美麗。像是下了場連綿不絕的毛毛雨。

鳳目輕啟,伸手朝旁邊開好的蒲公英輕輕一彈,花序輕搖,其上的“小絨傘”散開,隨風飄入空中。

都安寧了,

可是,

他的阿緣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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