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了電臺，坐立不安了一上午，終於忍不住午休時請假走了。

“只請半天假，沒問題的。”我笑笑寬慰他，“反正想著你生病我也靜不下心來做事……”

“哎，我想抱你。”他楞楞地看著我說，卻口是心非地沒有動。

e on！”我主動挪過去張開雙臂。

“不行，要傳染你！走開走開！”他揮了揮手，吐槽技能不知道什麽又打開了，“到時候我還沒好你又來，還得我來照顧你，那你就是剝削帶病童工知道麽！而且生病曠工還要怪到我頭上，我又不是傻，不背這黑鍋！”

我笑了笑，還是連著被子一起抱住他：“幹嘛，我不上班在家和你一起生病陪你還不好啊！”

“好，很好。”他瞇起眼睛笑，毫不吝嗇地炫耀這虎牙，耿直得讓人心動。

那一年冬天我心裏沒有再下雪。

就連陳年累積下來的冰，也一並被他融化殆盡了。

[2]

每年聖誕節這邊都是白雪皚皚，氛圍濃厚。家家戶戶拉起彩燈，在門口掛起冬青和聖誕紅編的花環。我家也不例外，今年有了王俊凱做苦力，掛彩燈變得輕松容易了很多。我不信教，但是熱衷於融入溫馨的聖誕氣氛。大學早就放假了，王俊凱大學的第一個學期交朋友似乎不太順利，有時間的時候便開三小時的車去Louis那邊玩。也不能怪他，國內的大學沒有固定的班級，每一門課的學生都不同，的確不容易搭上話。

輪胎軋在雪上的聲音吱吱啞啞的，時不時打滑。我開得很慢，所以，從電臺下班回到家，已經快八點了。天早就黑透了，院子裏的彩燈閃爍著，很好看。想著王俊凱應該也在回來的路上了，便發了個短信提醒他路滑開慢點。

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爸媽正在跟我交代王俊凱要過來的事，讓我照顧一下，我心裏還挺不情願。我擰了下大門的把手，不由得笑了。他又鎖門了。無奈，只能忍著零下二十幾度的惡寒站在門口翻鑰匙。

隨便熱了點東西吃，開始煮一壺咖啡。

剛剛閑下來沒幾分鐘，門鈴響了起來。王俊凱這麽快就到家了？我趕緊去開門。

可是我大意了。他不會這麽快就到家，也不會按門鈴。

我楞住了。門口站著的這個人，歪著頭叼著煙，站姿吊兒郎當，渾身上下透著一股令人欲罷不能的痞氣，下巴和兩腮青色的胡茬看不真切。外面正下著雪，他的頭發和衣服上都落了些白色的雪片。

我妄想過成千上萬次峰回路轉，絕處逢生的情景，卻未曾料到過，我們的重逢竟然會以這樣莫名奇妙而平靜的方式發生在聖誕夜前夕。其實，我不認為我們還會再見。然而，我們再見了。

“易壹……”我不敢相信地叫出他的名字，連名帶姓，“你怎麽會在這裏——”

“喲，果然是你！”他咬著煙瀟灑地笑，“不讓我進去坐坐？外面冷著呢。”

我和他對視了幾秒，心裏並不真的想讓他進來。只是瞄到他凍紅的耳朵，終究還是心軟了。說來，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

易壹進了門，換著鞋，動作卻明顯地一滯。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是王俊凱的AJ。我心裏頓時揪緊。他沒說什麽，我則搶先一步開口：“你怎麽弄到我的地址的？”他知道我最討厭被侵犯隱私。我也知道他，怎麽樣都能找到我。

“沒有，我還以為你畢業回國了。我只是休假，過來故地重游，路過這邊，看到你的車，就停下來了。正好你在家——”易壹立起身來，有些感慨地看著我。

我的車是他幫我選的，是他陪我去開回來的，提車回來的途中把他手機裏的歌單輸入了我的播放系統，還留下了一包煙。他絕不會認錯我的車。因為，車牌號是我的生日和名字縮寫，獨一無二，是他買下來送我的。都說沒了緣分的人在同一個城市也難再擦肩，而有的人，翻遍銀河系也能把你找出來。想到這裏的時候，我鼻子很酸。

廚房裏咖啡的香味飄過來，是我喜歡的味道。聞上一口不比抽煙的感覺弱。易壹以前總是笑我聞咖啡的味道時像吸毒一樣貪婪。可是，現在我只聞到了咖啡的苦。那種苦澀在我全身蔓延，不會回甘。

“大晚上的還煮咖啡，不睡了？”易壹問道，自己脫了外套掛好，坐到沙發上，環視著周圍，“當時讓你買在這個小區，怎麽樣？我沒推薦錯吧？”

“還不錯。喝咖啡嗎？”我問他，徑直走向了廚房。

“喝啊，反正今晚也睡不著了。”他意味深長地嘆了一聲，口氣有些自嘲。

我兌好奶和糖，端過去給他。骨瓷的杯子，精貴又易碎。易壹端起杯子咂了一口還有些燙的咖啡，朝我笑：“嗯，還是熟悉的味道。你還記得，不錯。”三份奶四份糖，甜甜的，十足小孩子口味，吃不了苦。嗯，我還記得，都記得，習慣成自然。他又說：“怎麽現在不嘮叨我這樣喝會胖了？”

“你瘦了，”我看著他輕輕笑了一下，“也變帥了。”他真的瘦了不少，也更加成熟深邃。雖然表面上還是不改那輕浮的模樣。我心裏五味雜陳，卻也波瀾不驚。

“那是，忙成狗，那娘們也不讓人省心。也沒你給我做飯，不瘦就怪了。”他使眼色，是指我那依舊用保鮮膜裹住的煙霧探測器，“你還抽煙呢？”

“戒了。”我沒多說。那是因為王俊凱是重慶人愛吃辣，經常熗辣椒油煙大才蒙上的。煙，戒了。你，也戒了。

“噢……”他瞇起眼睛抽煙，緩緩吐出一個煙圈，“有男朋友了？所以才沒回國？”

“嗯，但不是因為他才不回國。”在電臺做得很好，我沒想要回國趟渾水。

後來我們說了許久的話，我就坐在他對面——從未離他那麽遠過。我表情松懈柔和，卻抱著臂采取防禦的姿勢。他說著，我聽著。

他回去時奶奶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於是他與家裏安排的對象結了婚。他本頹然地想著，那就保持現狀下去，然而前不久已經遞交離婚申請了，目前正在分居中。是對方受不了，主動提的。他說那個女人家裏也很有錢，那個女人也對聯姻很不滿，應付過去交了差，過了幾年覺得時機成熟，也就離了。反正，從始至終，就算保持婚姻關系，他們也都是各玩各的，互不相幹，沒差。

他還說他現在還繼續著以前的生意，做得很好，一年到頭忙得連軸轉。最近才稍微輕松些，給自己放個假，回來看看。大概是對我還抱有一絲念想吧。他說初識時我才剛剛過來上大學，轉眼竟畢業了。

那些事與我無關了，只是覺得，小說的確是真的，小聲說也嚇著我了。

他忽然話鋒一轉，問到我的男朋友。

“說不定你知道，他挺有名的。”我沒挑明。易壹是那個組合的路人黑，因為不理解他們為什麽憑什麽那麽紅。

“誰啊！我居然認識。”他誇張地笑，“說出來我聽聽？看是那個不要命的哥們挖我墻角。”他以為是他在這邊認識的朋友，以為我還是他的墻角。

“王俊凱，就是之前很紅的那個組合的隊長。”

他楞住了。意料內的反應。接著他的表情很覆雜，哭笑不得：“那種乳臭未幹的小毛孩？成年了嗎？”知道他定是要酸王俊凱一番，我也放寬了心沒生氣。

“嗯。”

“柯然，不是吧！你居然喜歡那種小白臉類型——”易壹狠狠吸了口煙，“柯然，你變了。”

“只是沒按你所想的方向發展就是我變了？”我的心有些涼，有些恨。我確實變了，托你的福。他讓我痛過，也讓我置之死地而後生。

“所以，你準備和他結婚？”他一臉鄙夷，我舔了舔嘴唇，有點厭煩他的追問。

“很有可能。”我也不小了。

“你他媽逗我呢？那小屁孩才幾歲！結婚？他懂個屁的愛，結婚又不是過家家！”易壹怒機反笑，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摁滅，“想什麽呢你！柯然，你沒病吧？”

“怎麽？”我冷笑，“你不也比我大那麽多嗎？”

“那不一樣，好嗎？”

“並沒有。”

“我他媽真是服氣了，你是為了氣我才說要和那小毛孩結婚吧？”

“我沒有在等你，所以也不存在想氣你。”如果當時我能挽回，我確實會使盡渾身解數。只是如今早已沒必要。“你之後，他是我第三個男朋友了。”

“操，動作夠快啊！”他罵了一句，眼眶有些紅，“我們就沒可能了？”

“晚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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