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順下來的歌名，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聽他深情用心地唱著，我一邊動容，一邊心緒不寧，眉也越皺越緊。

從周傑倫到陳奕迅，都是些老歌。

按他的說法，應該是，我那個年代的歌。

他就坐在我身邊握著話筒唱著。餘光能勉強看到他，可我只敢緊緊盯著屏幕。一心只盼著快些到時間，結束今天的活動。

然而他沒有停下來，沒有給我喘息平覆的機會，從中文歌唱到了英文歌，從loving you唱到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我早已爛熟於心的歌詞，從他口中緩緩唱來，在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快到時間了，還有半小時，”他看了看我，臉上有些紅，“你真的不唱一個？我都沒聽過你唱歌……不公平！”大概是覺得自己一直霸占著不好意思，把話筒遞到我面前。

“Sorry。”我抱歉地望著他，搖了搖頭，真的沒心情。

“好吧，那我再唱幾首中文的好了。”

陳奕迅的《不要說話》。

王俊凱起身，不再坐在我身邊，而是坐到提詞器後，斜斜地面對著我。

“愛一個人是不是應該有默契，我以為你懂得每當我看著你——”

我懂。我都聽懂了。可我依舊死死盯著屏幕上的字幕，眼睛都疼了，也不敢收回目光。王俊凱，那個人是我，真的好嗎？我都懂。我經歷得比你多，每當你看著我，我都懂。誰想要追我，誰心懷愛慕，我總能一目了然。更何況是經驗為零的你。只是，你人生中真正意義上喜歡的第一個女生，是我真的好嗎。

我很懷疑。

我怕我讓你對愛，從此失去信心。

“我藏起來的秘密，在每一天清晨裏，暖成咖啡，安靜地拿給你。”

我眉心鎖得很緊，聽到這一句，鼻尖也開始酸澀不已。他學會了自己做飯，直到最近，只要他做，都還會準備我的那一份給我。平時幫我倒杯水沖杯咖啡這樣的事，更是數不勝數。明明是該我這個做姐姐的照顧他的，明明被他的還有我的爸媽千叮嚀萬囑咐千恩萬謝地拜托的，到頭來，卻是他在照顧我。我一點也不稱職。我想讓他獨立，我想讓他遠離，所以才如此急切地劃清，從此楚河漢界。

因為我知道他對我而言，是多有誘惑力。

非同尋常地危險。

只是從姐姐的角度出發，我才克制住自己，不要為一己私欲而誤導了他。我不知道怎樣做才更好，我本沒有資格插手他的人生，就如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指手畫腳，可我終究自以為是地在操縱著。是個悖論。

我出神想著，耳邊的旋律都逐漸遠去聽不真切。等我再次回到現實，心臟卻被他口中的歌聲逼得狠狠下墜，陣陣鈍痛傳來，終究沒能忍住眼淚。唱什麽不好呢，偏是這首？

“……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

我的車載音樂很多年沒有動了，歌單裏都是辜負了我的人喜歡的歌，唯獨這一首《小情歌》，被我刪了。那是他最愛唱的，最愛給我唱的。他喜歡聽RnB，喜歡聽Rap，聽那些我不怎麽聽的，可唱起情歌來，卻只有這樣清新淡雅的一首。這首歌，自從和他分開以來，我再也沒敢聽過。

我控制不住，淚水已經流了滿臉，身體也因為抽泣輕輕顫抖起來。我如果說我是因為盯著屏幕太久眼睛疼了才流淚，王俊凱會不會信？他看見我哭，放下話筒走了過來，有些手足無措地在我面前蹲下，仰頭看著我。

沒了人唱，音響裏只有伴奏的旋律，而我的耳邊卻響起那個人的聲音。

“怎麽了？呃，怎麽哭了？”他不解，看著我哭，一臉慌亂。

“沒事，”我吸了一下鼻子，勉強笑了笑，“想起一點以前的事。”想起一點，我最不想觸及的事。

“呃……那我們早點回去吧，你心情不好……”王俊凱體貼地說，徒手給我抹了抹眼淚，按鈴叫了服務生來結賬。

他緊緊跟在我後面，我只要一放慢速度肩膀就會撞上他的胸膛。眼淚已經擦幹了，只是眼眶還紅著。

“喲，柯然，帶弟弟來玩啊？”弟弟那兩個字說得陰陽怪氣，我一擡頭，就看到那張令人煩躁的臉。好巧不巧，圈子太小，在這裏遇上了害王俊凱破相的那個前任。

“對了，我回去搜過你'弟弟'，很紅哎！哈哈哈，但世事難料天有不測風雲呀，看看現在，嘖嘖——這麽年輕就過氣了，還沒紅幾年了，真讓人心疼呢。不過還好，小白臉被你看上，有你包養，我也就代表廣大王俊凱的粉絲表示放心了！哈哈哈哈！”

“閉嘴！”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身體，又因為怒氣而起伏。我緊緊咬著牙齒，終究是忍無可忍，擡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到他臉上。人都是這麽得寸進尺，他欺人太甚。任憑他騷擾我那麽久，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汙蔑，我並不是不生氣。但這比起他打王俊凱的那一拳，算不上什麽。我很在意那件事，那是我愧對王俊凱的。如今又作死地當著面酸他，不偏不倚撞上了我的槍口。

事不過三。

[4]

我的前任們沒一個讓人省心，說到底是我自己有問題。

在場的人都有些楞住了，我暗暗罵了一聲，拉著王俊凱就走。

“幹嘛動手，萬一真鬧起來就不好了。”王俊凱一把奪過我手裏的車鑰匙，神色嚴肅覆雜，“我來開！”我也知道不好，我們勢單力薄，我還是個女孩子。

可是——“為了你。”我冷著聲音說，他的表情瞬間就緩和下來，我又有些隱隱不安。不是那種“為”。而是，姐姐見不得弟弟受欺負，容忍過一次兩次，第三次的奮起反擊。

我做了幾次深呼吸，跳上車系上安全帶，努力平覆自己的情緒。

為了你。你像一張白紙，你像當初的我自己，你不知道，我多想保護你。

回到家，我依舊是整個人混亂發狂，一進門就沖進廚房打開壁櫥拿出酒來給自己倒上。也許只有酒精才能麻痹我的感覺神經，幹脆一醉方休。王俊凱沒有阻止我，是因為有點嚇到了。我有點可悲地想，我與他，真是差太遠。

我是個煙酒均沾的社會人，而他依舊是個乖巧的好學生，甚至還沒到這個國家的法定飲酒年齡。

在他們的印象中，抽煙喝酒的女人大多都是放蕩墮落的吧？總之，不會是好印象。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逃避現實的時候就依賴酒精和煙草。被前任們反反覆覆糾纏，說到底也是近墨者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是怎樣的人，自然就遇上怎樣的人。所以，我和王俊凱，就如一黑一白，他幹幹凈凈，我混亂不堪，不該走到一起。

但是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自己能是討他喜歡的樣子，再小個幾歲，不用太多，懂得比他多一點，不要太多，樂觀溫柔，不谙世事，單純而爛漫。那樣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他。

我灌了自己一口酒，一幹到底，惡狠狠地告訴自己，沒有如果。

我倒在沙發上，眼淚已經流盡，手裏晃著酒杯，想到痛處，便一飲而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好過一點。王俊凱自己拿了杯子過來，要陪我喝。

“我這樣的人可怕嗎？”我自嘲地笑，跟他碰杯，他有點無措，只是抿緊了唇緊張地盯住我，“又抽煙又喝酒的，被你爸媽或者我爸媽知道，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吧？”肯定的。我在他們眼中，可是品學兼優的乖乖女。

“……”他沒作聲，盯我像盯想不開的人，生怕我做傻事。

“國外的生活太無聊了，就會這樣。找著找著樂子，就成這樣子了。我也是自作自受，誰讓我那麽輕易就和他在一起呢？都還沒完全了解他的為人。”喝了酒，我突然很想傾訴，一個人自顧自地說，“我平時看上去冷靜克己吧？甚至有點決絕不近人情。嗯，我知道。我自己知道。我多有邏輯，多條理清晰，多看得透。但這只是欲蓋彌彰的Disguise，真正的我，就是一團亂麻。”

“……”王俊凱猶豫著開口，說道，“看開點吧，人都要往前走的。和那人徹底了斷就好了。”

“我單方面，早就了斷了。”我苦笑。難不成我還依依不舍地沒事找事嗎？“可能是我造孽太多，才遭報應了。”

“說什麽呢！”他有點生氣地打斷我，“什麽造孽報應的，不要迷信，相信科學！”

輪回因果，不是迷信，卻是邏輯。

“真的，這是真的。”我仰頭，又幹一杯。這只是幹紅，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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