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度。我沒戴手套，雙手緊緊攥成拳揣在兜裏，早就已經冷僵了。我努力克制著自己打冷顫，但牙齒已經開始不聽使喚地上下打架了。

“看你冷成什麽樣了，不讓我進屋，車裏說也成，別凍壞了。乖，聽話——”他好言好語地勸，似乎溫柔體貼，但我看著只覺得虛偽惡心。

“別了，就在這裏說吧，說完趕緊走。分都分了，我沒什麽好說的。”我微微側過臉，想偷偷看看車裏的王俊凱怎麽樣，不想把他卷進來，希望他聽話乖乖待在車裏別出來。不過我看不到。

“上車——”那人給我打開了車門，然後過來拉我，“我沒熄火，暖氣開著呢。”

“放手！”

他用力拉我，我便用力掙紮。

事態忽然就這麽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你犟什麽！別亂來！”

“你別亂來！”

他死死拽著我的衣服，嘴裏開始罵罵咧咧，我一氣之下，幹脆扯開大衣甩掉他。他也急了，也許是怕我跑，也許是怕我冷，一把將我抱住。我不想這個人碰我，使勁掙紮，看起來就是在扭打拉扯，伴隨著我氣急地低聲喊叫。

這北國的小鎮以地廣人稀著稱，鄰裏似乎也都不在家，沒察覺到動靜。我和他扭打得不可開交，零下二十七度的冰天雪地，我就穿一件單薄的毛衣，開始我還能掙紮，後來漸漸動作就不利索了，冷得我四肢末端已經開始沒了知覺。

“餵！”有人大喝了一聲，忽然把我們大力分開，那人氣急敗壞地吼：“你他媽誰啊管老子閑事！滾——”肯定是王俊凱，我心裏一驚，他也看清了來者，翩翩少年瞬間點燃了他無名的怒火。

“就你搶我女人是吧，操！”說著順勢揮起拳頭就打過去。

“Karry！”我想阻止，可是已經晚了。太冷，我這種穿法只要在這天氣站上兩分鐘，肢體就不聽使喚了。王俊凱嘴角紅腫起來，血還沒留下來，就被凍住。我的大腦空白了三秒，然後迅速被氣憤，慌亂，恐懼填充，但占據我更多的，其實是絕望。

我不喜歡幹涉別人的生活，更不願意別人卷進我的私事。

然而，現實往往事與願違。

“你再這樣我報警了！”我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連舌頭都有些僵了，差點就發不出聲音，竭盡全力艱難地掏出手機按下緊急號碼的按鍵，全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幾個人都楞在雪地裏。

“什麽玩意！操！真有你的柯然！這事他媽還沒完！”那個人罵了一聲，邊氣急敗壞地指著王俊凱邊一步步地倒退，然後跳上車，轟著引擎呼嘯而去。

大衣掉在雪裏，沒法撿起來再穿。

“你沒事吧？”沒搞清楚狀況的王俊凱也顧不上了解前因後果，作勢要脫了羽絨外套給我穿。

“別、別……”我制止他都困難，冷得全身發緊，皮膚火辣辣硬生生地疼。

“沒事，兩步路就進家了。”但王俊凱還是脫下外套圍住我，還帶著他的體溫，但是我已經凍得沒什麽知覺，只有心裏能感受到那溫度，不禁又心酸又感動。

“快進屋！”王俊凱皺著眉把我裹緊，幾乎是把我提回家的。

我以前從來沒想過原來十七歲的小男人，竟然這麽有力且可靠。

王俊凱直接把我抱進臥室，用被子裹住，又燒了開水拿上來給我。我不住顫抖著，渾身皮膚都在疼，過了好久才緩過勁來。

一直以為我能掌控自己的生活，結果卻在弟弟面前出了這麽大亂子。是我自視過高。

[5]

最不願意示人的一面，卻向我最不願意被看到的人展露無遺。

本來想著獨善其身，給他一個清靜的環境，結果還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以為什麽事都按自己的意願發展。和那人分手，以為一切塵埃落定萬事大吉，未曾想過我也會遇上這麽糾纏不休的主。

緩過勁來，全身皮膚都在發紅，我拿來潤膚露全身上下抹了一遍，折騰完自己，這才想起王俊凱也受傷了。

“Karry？”我走出臥室找他，他正在廚房給他爸媽打電話。嘴角的傷他沒去動，有些腫。說著說著話時不時輕輕“嘶”的一聲吸口氣，牽到嘴角的時候扯痛了吧。

我眉心緊皺著，我松不開。看著他的嘴角，不禁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熱了。也不完全是因為心疼，還有愧疚與無助感。以為我作為年長的一方，能照顧好他，自認為成熟老練，終究是自以為是了。要是被長輩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真沒辦法交代。我從冰箱冷凍櫃裏拿出冰塊，裝了一個冰袋準備給他冷敷。他來的第一天，我竟然讓他受這種罪，太無辜。我這麽想著，輕嘆了口氣。

王俊凱本來講電話講得挺興奮的，我走近後，收斂了不少，從高談闊論變成了嗯嗯啊啊，似乎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說得太繪聲繪色。不過看著他開心的樣子，看來還挺喜歡這裏的，我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掛了電話，他看了眼我準備好的冰袋，並不想敷：“沒事，不用這個！反正敷了也還是要青的。”

“這麽好看的臉，敷一下吧。”我說者無心，大意了。

“反正現在也沒人看了——”他調皮地挑了一下眉，“沒事，讓我任性一回。”

“……”我心驚，無意勾起他過往的回憶，“我還要看呢。”只好用玩笑來掩飾尷尬。是啊，他已經不再那樣萬眾矚目了。

“真沒事，不痛。以前表演的時候拉傷扭傷甚至骨折什麽的，都沒事，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王俊凱並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有去深入揣測，大氣地擺了擺手，扯出一個大大地笑容寬慰我，然後不出意外地吃痛，伸手捂住傷處，“好吧，呃，還是敷一下……”

王俊凱選擇妥協。

長沙發，我們各據一頭。我懶散靠著，他正襟危坐，手裏捧著冰袋敷著受傷的那半邊臉。天色不早了，但彼此都沒有困意。我有心事，而王俊凱大概是時差作祟。

“所以……剛剛怎麽回事啊？”

“……”我苦笑了一下，沈吟了幾秒，“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要聽嗎？”

“嘿，我都這樣了，總該有知情權吧！”王俊凱性格挺活潑，所以和他說話氣氛總是輕松愉快的。我並不抗拒，也不抵觸告訴他。

好吧。雖然我從來不跟閨蜜以外的人說自己的私事，但看在他為我遭了血光之災的份上，我就破例一回。

說起來也沒什麽大不了。

無非是談了個男朋友，性格不合，分了，不過如此。只是我這樣的輕描淡寫一筆帶過自然是敷衍不了“洗耳恭聽”的王俊凱。

這是我第三任男朋友。

我沒想過談婚論嫁的事，而對方卻有考慮。單從這一點上，一開始我就知道結果，所以也只是尋個開心，沒有真心。可是我不認真不代表對方也一樣游戲人生。他的過於認真把我壓得喘不過氣。我對婚嫁問題的強烈抵觸，也引來了他的猜疑。說到底我也才二十二歲，並不認為這是適婚年齡。那個人性格不討喜，尖酸刻薄，敏感多疑，只是對我確實很好無可挑剔。除去他多疑帶給我的不適感，我並沒有特別好的理由提分手。漸漸的，這段沒有我真心實意的感情，就變得雞肋。他可有可無，我苦於沒有借口離開。前不久就在王俊凱來的前幾天，在我發現他私自翻我手機的時候，我果斷提了分手。

說了我是十分重視隱私的人。

那樣的行為絕對是犯了我的大忌，罪無可赦，無路可退。

王俊凱聽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長長的睫毛忽閃著，瞇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窗外一直在下著雪，因為之前的意外我很冷，進屋後把暖氣調到了最高，他熱得只穿了件短袖。

頸部到鎖骨的線條已經不再清軟，已然充滿了男人的氣息。手臂上的肌肉不算強壯，但也足夠結實有力了。

一瞬間，我懷疑起自己是否真的認識他。真的見過那個小小的他嗎？是我對幼時的他沒了印象才會覺得眼前的少年如此陌生，還是真的他忽然蛻變長大，變得這樣令人怦然心動。

“感覺跟小說裏差不多……還回來鬧。”聽完故事，王俊凱又恢覆了自在的狀態，抱著雙腿靠在沙發裏，“之前去跑龍套的一個戲的劇本也有這種情節，唉。”他感慨著，無奈地搖搖頭。

“小說都是真的，怕嚇著你才小聲說。”我輕笑，“你少說點話，免得扯著嘴角疼。”嗯，藝術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

可是他不理會我的建議，眼睛亮閃閃地讚同我的前一句話：“你說得簡直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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