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諾望著座無虛席的圖書館，不由得暗暗地感慨著OWLs考試帶給巫師們的威懾力。

這才是剛剛開學，圖書館的擁擠程度就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她的想象。在往常，埃莉諾和雷古勒斯一同去圖書館學習的時候，她通常很難見到除了拉文克勞以外的與自己同在一個年級的學生。然而現在，事情卻大不相同了——除了拉文克勞，埃莉諾還見到了許多和自己來自於同一個學院的同學們。不僅如此，圖書館內也同樣不乏赫夫帕夫或是格蘭芬多的身影。

雖然已經步入了五年級，大部分的學生們都傾向於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學業上，甚至有幾名斯萊特林魁地奇球隊的隊員為此選擇退出了球隊的活動。但作為球隊隊長的雷古勒斯·布萊克卻依然堅守在球隊之中，與此同時，面對學校的課業，他也絲毫沒有懈怠的打算。

一下課，雷古勒斯就和埃莉諾一同學習到了傍晚。雷古勒斯在這全程裏完成了一份新的魔藥課論文和一項變形課的實驗作業，但是坐在他身側的埃莉諾卻什麽也沒有做。

埃莉諾的腦子裏裝的都是別的事情。

雷古勒斯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為此她也不禁暗自感到慶幸。這樣就好，不論接下來她要做些什麽，這都是她個人的決定，和雷古勒斯無關。她不希望他為了自己的事情而分心，更加不希望他為了自己的事情煩心——畢竟此時此刻，他已經足夠忙碌了，不是嗎？

緊接著，埃莉諾伸出手，在雷古勒斯眼前的桌面輕輕地敲打了一下。

雷古勒斯有些訝異不解地擡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了，埃莉諾？”

埃莉諾微微一笑，隨後指了指圖書館的出口，對他做了一個“Coffee”的口型。

雷古勒斯認為自己明白了些什麽，臉上緊張的神情這才稍稍地放松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雷古勒斯總感覺埃莉諾自從進入五年級之後就改變了不少。但如果要問他埃莉諾究竟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他卻又無法說出一個具體的所以然來。

想到這些，雷古勒斯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身旁空空如也的作為，還有放在他手邊的那本《妖精與煉金術》。

有的時候，他不得不承認，埃莉諾·格萊斯對於他而言就像一個謎。一個永遠也無法解開的謎。

從認識埃莉諾的第一天起，雷古勒斯就有這種奇異的感覺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記得，大概是在三年級的時候，和自己同處一個學院的埃弗裏曾經欺淩過埃莉諾。而在當時，身上還存有幾絲正義感的雷古勒斯在猶豫過後，還是選擇伸手拉了這位在學校裏並不受歡迎的格萊斯小姐一把。

可奇怪的是，在自己向埃莉諾伸出援手之後，埃莉諾朝自己投來的眼神卻並不是感激。雷古勒斯認為自己大概永遠都忘記不了埃莉諾當時的神情。

她的眼神……夾雜著不甘於同情，還有一股深深的哀悸。

雷古勒斯那個時候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作為布萊克家族次子和魁地奇球隊隊員的他，會被飽受排擠的埃莉諾·格萊斯同情？而這個問題，時至今日，雷古勒斯也始終沒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到底是為什麽呢，埃莉諾？

到底是為什麽呢……？

約莫五分鐘過後，埃莉諾終於端著兩杯熱騰騰的飲品回來了。一走進圖書館的大門，平斯夫人就有些不懷好意地瞪了埃莉諾一眼。不過所幸的是，搶在平斯夫人開口之前，雷古勒斯就已經朝她投去了一個感激的微笑。

平斯夫人這才有些無奈地選擇了“息事寧人”。

“謝謝。”接過埃莉諾給自己遞來的那一杯熱茶之後，雷古勒斯輕聲說道，“我正好需要這些。”

和埃莉諾不同，相比起大多數學生們偏愛的美式咖啡，雷古勒斯還是更像一個傳統的英國人那樣，喜歡在每一個需要他集中精力的午後，讓家養小精靈為自己準備一杯溫暖的紅茶。

他端起手中的紅茶默默地喝了一口，只感覺今天的味道似乎並以往要更加苦澀一些。

……

埃莉諾一直靜靜地坐在雷古勒斯的左手邊註視著他，一直到他在茶葉中魔藥的作用下變得昏昏欲睡，最後昏倒在了書桌上。在確認完雷古勒斯確實已經徹底入睡之後，埃莉諾才長嘆了一口氣，將桌面上的書本收回了自己的書包裏。

她微微垂下眼睫，打量著雷古勒斯蒼白的側顏。這樣就很好，她默默地想，這樣就很好了。他會平穩地度過五年級，然後在OWLs考試中取得一個優異的成績；他會長大成人，會從霍格沃茨畢業，也許還會成為新一屆的男學生會主席，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加入食死徒，不會為了伏地魔而死。他會在許多年後娶妻生子，會有一大群可愛懂事的孩子。

也許到那個時候，他會徹底忘記了自己曾經認過一位名叫“埃莉諾·格萊斯”的啞巴姑娘，會徹底忘記他對她說過的話，會徹底忘記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但是沒關系，只要他能夠一生平安喜樂就好了。

至於她……沒有人會在意她的結局是什麽樣的，不是嗎？

隨後，埃莉諾抓起了書包，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有求必應屋所在的方向飛奔而去。

來到了“醜怪棒打巴拿巴”的掛毯面前，埃莉諾環顧了一下四周，在確認方圓幾米只有自己一個人之後，她才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掛毯小聲地默念道——

【我需要一個能夠讓我施展煉金法術陣的房間。】

下一秒，在掛毯的背後緩緩地出現了一個銀色的滑門，埃莉諾見狀，一步上前握住了滑門的扶手，一用力，將自己推入了有求必應屋之中。

擡起頭，只見一個空曠幽暗的巨大房間呈現在她的眼前。而房間的內部除了她自己之外，空無一物。

埃莉諾輕嘆一口氣，將手中的書包丟在冰冷的地面上，從中翻出了那本厚重的《妖精與煉金術》。她想她的猜想是對的。既然生命可以置換生命，那麽從原理上來說，生命同樣也可以作為代價殺死另一個生命。只不過，任何以一己之力奪取他人性命的魔法都將會被世人歸入黑魔法的範疇，因此這種煉金法術在不能夠被世人認可的情況下，也就漸漸地失傳了——直到埃莉諾在家中古老的藏書中再一次發現了置換生命的煉金術陣法。

她的生命是無足輕重的，她從出生起就被視作是一個詛咒，身邊的人大多都對她心懷芥蒂，甚至就連她自己的親生父親在面對她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煎熬與痛苦。

可是伏地魔卻不是這樣，他的生命象征著太多人的犧牲，象征著太多破碎的家庭，象征著太多逝去的無辜性命。

如果僅僅是犧牲她自己的生命就能夠換來魔法界未來幾十年的和平的話，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埃莉諾從書包裏掏出了一把她在早晨的時候偷偷藏進去的銀質小刀，把它輕輕地放在了自己左手手腕的動脈處，一咬牙，她狠狠地劃破了自己蒼白脆弱的肌膚。

盡管血液如同從水泵中湧出的水流那樣不停地向下流淌著，想象中的劇痛並沒有按照預期向著她襲來。她微微仰起頭，對著天花板苦笑了一下，內心只是感到無比的平靜與麻木。

接著，她擡起另一只並沒有受傷的右手，用指尖蘸取了自己動脈處的血液，微微蹲下了身體，在空曠的大理石地板上畫出了一個完美的弧線。她需要畫一個圓，一個完整的圓。隨著時間的流逝，埃莉諾的視線中逐漸地出現了重影，她狠狠地用牙齒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試圖以此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快了……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

終於，一個繁雜迂回的煉金術陣最後還是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那樣呈現在了她的眼前。埃莉諾見狀，不由得心滿意足地笑了，將自己那沾滿血液的雙手在胸前合攏，再一次閉上了雙眼，以最為低沈的嗓音念起了那一道冗長的咒語。

【偉大的神明啊，我願以我的全部生命換取湯姆·裏德爾的死亡。】

雷古勒斯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圖書館的指針已經指向了下午四點半。

……發生了什麽？

埃莉諾去了哪裏？

雷古勒斯立刻就察覺到了事態的不對勁。他回想起了一切，回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事。他從來不是那種會在學習的時候打瞌睡的人，多年以來養成的自律性格並不允許他這麽做。更何況，他今天下午還喝完了埃莉諾為自己端來的一杯提神的紅茶。

對了……那杯紅茶。

意識到了什麽的雷古勒斯瞳孔驟然緊縮，他以飛快地速度環視了一圈圖書館內的人群，卻始終沒有看見那個他所熟悉的黑發女孩。

莫大的恐懼開始一點一點地從他的心底裏蔓延而開。他早就該察覺到的，他早就該察覺到埃莉諾的異樣的。她之所以會在上學期期末頻繁地出入醫療翼，她之所以會在西裏斯等人的OWLs考試結束後昏迷在黑湖旁，她之所以會從入學起就沒辦法像其他人那樣正常地說話，她之所以會如此地癡迷那本有關於煉金術的書籍——這一切，都只指向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可是雷古勒斯·布萊克一直以來卻都視而不見。

“該死！”他懊惱而悔恨地大聲啐道，引得圖書館內的所有學生都轉頭看向了他。

卻不料在這個時候，一個被施展了魔咒的千紙鶴像羽毛那樣輕飄飄地朝他飛來。雷古勒斯條件反射性地伸出手抓住了它，將它緊緊地握在了手心中，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顫顫巍巍地鼓起勇氣用手打開了它。

只見在紙條上只躺著一行工整的字跡，雷古勒斯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埃莉諾的筆跡。

上面寫著——

【答應我，要成為一個更好的人。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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