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入八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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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當然已經走遠，這次南宮雪並沒有跟上去，他已經不必跟上去，他知道自己無論再怎樣跟著，都沒有用的，他只有垂下頭，任由著淒涼蕭瑟的北風拍打著自己的頭發。
而這北風同樣也在拍打著飛雪的頭發。
雪地很白。
“馬叔，這個人的心是不是就是冷的”南宮雪望著飛雪已經消失不見的背影，然後轉了個身，馬叔就站在他的身後。
馬叔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背駝的很厲害。花白的頭發也不像年輕人那般柔順有力，更多了些幹枯虬曲。
馬叔微笑的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孩子“你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又為什麽來問我？”
這無疑算得上是個不錯的回答。
深谷白雪，北風瑟瑟。馬叔邁著步子跟在南宮雪的身後。馬叔跟的並不是很緊，而且走的也不是很快。
南宮雪的頭微微垂著，有些沮喪，失落。
“你不必這樣。”馬叔小聲道。
南宮雪微微頓了頓，似有些擡起頭想表現的平靜些,勉強著道“馬叔，你還是跟來了。”
老者點了點頭“你在這兒我實在不放心，而且我答應了莊主，要照顧好你。”
南宮雪的笑有些苦澀“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馬叔這麽大的年紀實在不該走這麽遠的路。”
馬叔頷首道“上了年紀的的人更要多走走，這樣對身體才好。”
馬叔這麽一說，南宮雪心裏不禁有些想笑一笑，心情也不覺開朗了許多，他忽然停下步子，轉身問道“馬叔，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人沒有朋友？”
馬叔搖了搖頭。
“那世上有沒有人不願別人跟自己做朋友？”
馬叔又搖了搖頭。
南宮雪嘆了口氣“可是飛雪為什麽不願跟我做朋友？”
馬叔道“也許，只是他來這兒並不是為了找人做朋友。”
南宮雪低下頭“但是，是別人找他做朋友。”
馬叔苦笑起來“他是來殺人的，又如何在這兒交個朋友？”
南宮雪點點頭“你說的對，他是來殺人的，可是他殺了觀堂主，若是沒有朋友，他又該怎麽走出谷去？做朋友就是為了互相幫助的。”
“幫助？”馬叔的眉頭不禁皺了皺“就算他有了朋友，若是走不出去，仍舊是走不出去的。”
南宮雪愕然望著馬叔“馬叔，連你也不信我？”
馬叔看了南宮雪一眼淡淡道“要走出這兒並不是信任就可以，信任只是一方面。”
南宮雪轉身望著靜無人聲的雪地道“這兒確實如你說的那樣的安靜，你也說過安靜的地方總是蘊藏著風險。”
馬叔並未否認“你總算還記得這句話。”
“可是，可是若真是這樣，為什麽直到現在我連一個照雪谷的人？”
“有些事情難道一定要看見，才覺得兇險？這兒看似平靜，其實任何人的一舉一動早已經在照雪堂的眼中。你雖是看不到他，他們卻早已經註意到你。”
“若是這樣，我更是不明白。動手總比睜眼看著好！”
“你覺得他們沒有動手？若是我告訴你剛剛的兩個死人就是照雪堂下的手，你又會怎麽認為？”
“是他們下的手？”
“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看錯。”
南宮雪說不出話了。
“這是什麽地方，你應該很清楚，這裏是白屋照雪堂，不是誰都能隨便來的地方。”
“也許你並沒有聽過，閑者勿入，有來無回，白屋照雪，一入八陪。”
南宮雪只有搖頭。
“你沒有聽說過，就敢過來？”
南宮雪忽然反問“可是飛雪來了。既然飛雪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而且來這兒的人並不少！”
馬叔道“他來了並不會死，而你來卻不一定能活，你難道覺得自己跟他差不多？”
南宮雪又反詰道“你剛剛也曾說過，他差點被孫老二毒死。”
馬叔搖了搖頭道“那也只是差點，但你可知道飛雪沒死，想毒死他的人卻是死了。”
南宮雪又說不出話了。
馬叔接著道“我當時趕過去時，他幾乎已經吐光了所有的東西，若不是這樣，就算有解藥也救不了他。”馬叔的頭擡起，望著藍藍的天空“九段門，幽狼九環刀，秦川秦家槍。來這兒的人並不少的。”
南宮雪道“但秦遠的功夫並不怎麽樣。”
馬叔淡淡一笑“他的功夫不怎麽樣，你又怎麽讓他跑了？”
南宮雪不語。
馬叔接著道“我剛剛看的很清楚，你已經勝了他，但你也差點丟掉命。只因你涉世太淺，功夫固然重要，江湖歷練尤不能缺。這些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真可謂是詭譎多變，奸詐惡毒。功夫只是用來防身，而有時候殺人更不一定需要功夫多高。”
南宮雪道“但秦遠死了，就連馬叔都沒有看到他怎麽死的。”
馬叔苦笑起來“我本來確實跟了過去，我只是想看看他想將木盒子帶到哪兒，只不過在半路我遇到一個老朋友，而我再趕過去，他的人便已經死了。”
南宮雪道“所以馬叔也不知道是誰殺了他的？”
馬叔點點頭“敢入這白屋照雪堂的人，並不會有太好的下場。即使他死了不了，也沒有那麽輕松能隨意出谷的。”
谷內逐漸明亮起來，陽光照耀下的雪谷就像是遍地白銀的金庫。
幽谷雪林還是那麽的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白雪依舊，陽光依舊，冷風依舊。簌簌雪落，枝椏顫顫。這白屋照雪堂的地面卻是一如既往。鮮血，死屍，血腥。光鮮與死亡剛剛就發生在這片皚皚雪地上。
這幾個時辰間雪就是雪，血就是血。白就是白，永遠都不會是紅。
可是當飛雪一劍走回原先那間小酒廬。血已經成了雪，紅已經變成白。就連地上的死屍也已經消失不見。鮮血染紅的桌子板凳也已經擦的幹幹凈凈。顯然這個地方又來了人。
人在哪兒，人就在屋內。就在門口，而人本就一直在這幽谷雪林。
多少人？
很多很多。
飛雪一劍掀起門簾，一把鬼頭大刀已經橫在他的面前，冰冷的刀鋒，死灰的眼神。
刀是缺口刀，因為殺的人多了，再好的鐵也會崩出裂口。
手是古銅手，因為烈日灼灼，冷風下的雙手必然會失去原本的色彩。
而人卻是很結實很結實。也只有這樣結實的人才能揮動這令人懼怕的鬼頭刀。也只有這樣結實的人才能駕馭這冰火焦灼下的古銅色。
這個人就站在這兒，飛雪一劍也停在這兒。
令人窒息的北風，令人窒息的刀鋒。飛雪一劍靜靜的看著，一絲反應也沒有。
他不害怕？他當然不害怕。
他不怕死？他當然怕死。可是害怕與死卻沒有直接的聯系。因為現在他還死不了，必然死不了。
因為那把刀已經放下，握著刀的手也已經收回。
“老三”在鬼頭刀架出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人脫口喊道。
無疑這兩個字帶著勸服，更帶著種命令。
開口的是面對窗外的中年人。
中年人開口，老三雖極為不悅。也只能提著他那柄鬼頭刀走出門去。
中年人轉身。
這個人飛雪一劍自是已經見過。白屋照雪堂的二當家，也是方才馬背上活著的人。
“你還在這兒？”中年人背對著窗外開口道。
“我一直在這兒。”飛雪道。
“你是不是還舍不得走？”站在窗口的人問道。
飛雪沒有回答。
這人緩緩轉身“你舍不得走，是舍不得這個地方，還是舍不得我的感謝？”他伸出手將開著的窗戶推得更開了些，陽光又照了些進來， 他的手沐浴在陽光下。
飛雪不理解。
“我本來還沒有這麽高的地位，你一來我的地位就擡高了。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謝謝你殺了我大哥，才能使我坐上如此高的地位。”
大堂主已歿，這個人竟然有心思說笑。
但他說出這些話時，卻並沒有給人說笑的樣子。他的神情平靜如水，深沈如海，沒有一絲變化。總讓人感覺城府很深。
飛雪在等著他說下去。
“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屋內的中年人問道。
“照雪谷。”飛雪一劍答道。
“很好，你可知道這是誰的地盤？”中年人又問道。
“白屋照雪堂”飛雪一劍答道。
“不錯，那我問你，你可知道自己來錯了地方？”中年人道。
飛雪一劍搖了搖頭。
中年人道“你不知道？很好，那我來告訴你，”中年男子頓了頓“這是一個你不該來的地方。”
中年人話還沒說完，飛雪一劍就已經打斷“那你應該知道，今天來的遠不止我一個。”
中年人道“我當然知道，但是到了白屋照雪堂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秦遠死了，趙點水也死了。
“是，沒有人敢在白屋照雪堂放肆！”鄭刃在屋外大聲道。聲音洪亮如鐘，樹上的飛雪似乎都已經被這聲音震落。
“聽到沒有？”這人轉過身來。“你要好好享受站著的機會。這兒很多人都不是很希望 你站著的，他們都希望你死。”中年男子說完，飛雪已經能夠聽到門外拳頭捏的格格響的聲音。
但飛雪一劍面無表情。
在冰冷面前，他實在已經做的最好。
這人緩緩坐了下來，就坐在最靠近窗戶的一張桌子旁，陽光已經灑滿桌面“看來你與其他人都不太一樣，總能保持的很鎮定。觀堂主在的時候常常說道只有時刻能保持鎮定的人才是能經常成功的人。而他也經常告誡我們，有好的脾氣才能有好的成果。”
他這話說完，屋外刀劍輕吟的聲音消失，甚至連時有時無的呼吸聲都暫時停頓。他望了望飛雪“白屋照雪，一入八陪。你知不知道？”
飛雪也同樣看著他“我不想知道！”
“那你可知道你殺的人是誰？”
飛雪沒有說話。
“觀千閱觀老前輩，照雪堂的大堂主。”
飛雪側過了身，似乎不想聽。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飛雪皺起了眉。
中年男子望了望窗外無邊的白雪嘆息道“你不懂的事實在太多。但你卻是做了不少！我若是用你的命來抵觀堂主的命雖是公道，卻並不值得。只要我揮揮手，這小酒廬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飛雪轉過身。
“你很該死。”
“為什麽不動手。”飛雪一劍突然開口問道。
門外刀劍出鞘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又何必動手？”中年男子嘆息起來。
森森北風拍打著布簾，刀劍的破風聲清晰可聞，也許只要這個中年人招招手，門外湧入的人便能至飛雪於死地。但中年男子並沒有動，也沒有做出任何手勢。
“若不動手，我便走了”飛雪一劍說完竟邁開步子向門外走去，他的動作並不是很快，他當然也是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走出去。在場的人就這樣看著飛雪漸漸走遠。
飛雪就這樣走了，這人既沒有阻攔也沒有任何表情和其他動作。
飛雪走的時候，孤連聘又說了一句話
“你要的東西已經不在照雪谷。”
這句話時什麽意思飛雪當然明白，孤連聘說這句話時也表現的一如既往的鎮定。
他雖然很鎮定，但是已經有個不鎮定的人走了進來。
此人怒聲“二哥，你就這麽讓他走了。”
中年男子又坐了下來“他不走，難道要留下來？”
“可是大堂主的仇”鄭刃握刀的手青筋突起。
“大堂主的仇當然要報，但大哥絕不能屍首異處。若是他死了，誰去找大哥的首級？”
手提鬼頭刀的男子憤憤道“我們可以殺了他，然後自己想辦法。畢竟這是照雪谷。”
中年男子忽的站起來道“自己想辦法？人還未出谷，人頭便已經不見，你怎麽想辦法？”
手提鬼頭刀的男子幹咽了咽吐沫道“我們也不該讓他走？”
中年男子道“讓他走，只不過是因為他能找到觀堂主的首級，因為殺人的是他，斬下大哥頭顱的是他，他比任何人都想找到頭顱。”
“但，我......我......這實在窩囊極了。”手提鬼頭刀的男子急的再也不想說話，奪門而出。
對手提鬼頭刀的男子而言，這就好像是別人在他嘴裏塞了坨屎，他不僅要吃下去，還要謝謝對方。
“馬叔，你說的一入八陪到底指的是什麽？”南宮雪問道。
佝僂老者頓了頓，悠悠道“白屋照雪，一入八陪。杯酒結義，攜手雪林。”
“一入八陪是在照雪谷的四個人？”
馬叔點點頭“原來是，只是現在已經不是！”
“殺人的就是一入八陪？”
“並不是。因為這一入八陪現今只剩下一個人在這雪林”
“一個人？”
“還有一把刀！”
“什麽刀？”
“鬼頭刀！一把刀，鬼頭刀，斷魂斷命斷生死。”佝僂老者道。
“斷魂斷命斷生死！就是一刀敗在幽狼谷九環刀下的惜刀者？”南宮雪道。
馬叔點點頭“不錯，就是惜刀者鄭刃。”
“人不是鄭刃殺的？”
馬叔搖搖頭“他們雖是被人斬斷頭顱，手法並不嫻熟。而且這四個人中善於用毒的並不是一把刀！”
秦遠與趙點水的腹中當然還有毒藥，南宮雪並沒有忘記。
“那是誰？”
“假郎中，真命鬼。一息付命，生死莫依的無孔不入將閬中。”
“他也已不在？”
“顯然下毒的人手法也不是很高明，所以當然不會是將閬中！”
“可是還剩下兩個。”
馬叔長嘆一聲“擅長用刀的與用毒的都不是，又怎麽會是他們兩個？”
“但你還是認為，是照雪谷的人做的。”
“這是照雪谷，當然只有照雪谷有這種能力。”
“可是他們又何必割下這兩個人的頭顱，又給他們下毒？”
“毒是將閬中的一息莫伸手，刀法是鄭刃的橫手闊刀。而這是照雪谷，他們這樣做也沒有不妥。”
“可是你也說過一入八陪已經不在，又何必假他們的手段。”
“他們人雖然不在，但還在照雪谷留名。還有那個獨行八年......”說到這兒。佝僂老者直起他那馱著的背，望著雲天交際處。眼中一絲深沈，一絲空洞“他的人雖然不在在這兒，他的心卻是一直是在這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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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北風同樣也在拍打著飛雪的頭發。
雪地很白。
“馬叔，這個人的心是不是就是冷的”南宮雪望著飛雪已經消失不見的背影，然後轉了個身，馬叔就站在他的身後。
馬叔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背駝的很厲害。花白的頭發也不像年輕人那般柔順有力，更多了些幹枯虬曲。
馬叔微笑的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孩子“你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又為什麽來問我？”
這無疑算得上是個不錯的回答。
深谷白雪，北風瑟瑟。馬叔邁著步子跟在南宮雪的身後。馬叔跟的並不是很緊，而且走的也不是很快。
南宮雪的頭微微垂著，有些沮喪，失落。
“你不必這樣。”馬叔小聲道。
南宮雪微微頓了頓，似有些擡起頭想表現的平靜些,勉強著道“馬叔，你還是跟來了。”
老者點了點頭“你在這兒我實在不放心，而且我答應了莊主，要照顧好你。”
南宮雪的笑有些苦澀“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馬叔這麽大的年紀實在不該走這麽遠的路。”
馬叔頷首道“上了年紀的的人更要多走走，這樣對身體才好。”
馬叔這麽一說，南宮雪心裏不禁有些想笑一笑，心情也不覺開朗了許多，他忽然停下步子，轉身問道“馬叔，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人沒有朋友？”
馬叔搖了搖頭。
“那世上有沒有人不願別人跟自己做朋友？”
馬叔又搖了搖頭。
南宮雪嘆了口氣“可是飛雪為什麽不願跟我做朋友？”
馬叔道“也許，只是他來這兒並不是為了找人做朋友。”
南宮雪低下頭“但是，是別人找他做朋友。”
馬叔苦笑起來“他是來殺人的，又如何在這兒交個朋友？”
南宮雪點點頭“你說的對，他是來殺人的，可是他殺了觀堂主，若是沒有朋友，他又該怎麽走出谷去？做朋友就是為了互相幫助的。”
“幫助？”馬叔的眉頭不禁皺了皺“就算他有了朋友，若是走不出去，仍舊是走不出去的。”
南宮雪愕然望著馬叔“馬叔，連你也不信我？”
馬叔看了南宮雪一眼淡淡道“要走出這兒並不是信任就可以，信任只是一方面。”
南宮雪轉身望著靜無人聲的雪地道“這兒確實如你說的那樣的安靜，你也說過安靜的地方總是蘊藏著風險。”
馬叔並未否認“你總算還記得這句話。”
“可是，可是若真是這樣，為什麽直到現在我連一個照雪谷的人？”
“有些事情難道一定要看見，才覺得兇險？這兒看似平靜，其實任何人的一舉一動早已經在照雪堂的眼中。你雖是看不到他，他們卻早已經註意到你。”
“若是這樣，我更是不明白。動手總比睜眼看著好！”
“你覺得他們沒有動手？若是我告訴你剛剛的兩個死人就是照雪堂下的手，你又會怎麽認為？”
“是他們下的手？”
“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看錯。”
南宮雪說不出話了。
“這是什麽地方，你應該很清楚，這裏是白屋照雪堂，不是誰都能隨便來的地方。”
“也許你並沒有聽過，閑者勿入，有來無回，白屋照雪，一入八陪。”
南宮雪只有搖頭。
“你沒有聽說過，就敢過來？”
南宮雪忽然反問“可是飛雪來了。既然飛雪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而且來這兒的人並不少！”
馬叔道“他來了並不會死，而你來卻不一定能活，你難道覺得自己跟他差不多？”
南宮雪又反詰道“你剛剛也曾說過，他差點被孫老二毒死。”
馬叔搖了搖頭道“那也只是差點，但你可知道飛雪沒死，想毒死他的人卻是死了。”
南宮雪又說不出話了。
馬叔接著道“我當時趕過去時，他幾乎已經吐光了所有的東西，若不是這樣，就算有解藥也救不了他。”馬叔的頭擡起，望著藍藍的天空“九段門，幽狼九環刀，秦川秦家槍。來這兒的人並不少的。”
南宮雪道“但秦遠的功夫並不怎麽樣。”
馬叔淡淡一笑“他的功夫不怎麽樣，你又怎麽讓他跑了？”
南宮雪不語。
馬叔接著道“我剛剛看的很清楚，你已經勝了他，但你也差點丟掉命。只因你涉世太淺，功夫固然重要，江湖歷練尤不能缺。這些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真可謂是詭譎多變，奸詐惡毒。功夫只是用來防身，而有時候殺人更不一定需要功夫多高。”
南宮雪道“但秦遠死了，就連馬叔都沒有看到他怎麽死的。”
馬叔苦笑起來“我本來確實跟了過去，我只是想看看他想將木盒子帶到哪兒，只不過在半路我遇到一個老朋友，而我再趕過去，他的人便已經死了。”
南宮雪道“所以馬叔也不知道是誰殺了他的？”
馬叔點點頭“敢入這白屋照雪堂的人，並不會有太好的下場。即使他死了不了，也沒有那麽輕松能隨意出谷的。”
谷內逐漸明亮起來，陽光照耀下的雪谷就像是遍地白銀的金庫。
幽谷雪林還是那麽的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白雪依舊，陽光依舊，冷風依舊。簌簌雪落，枝椏顫顫。這白屋照雪堂的地面卻是一如既往。鮮血，死屍，血腥。光鮮與死亡剛剛就發生在這片皚皚雪地上。
這幾個時辰間雪就是雪，血就是血。白就是白，永遠都不會是紅。
可是當飛雪一劍走回原先那間小酒廬。血已經成了雪，紅已經變成白。就連地上的死屍也已經消失不見。鮮血染紅的桌子板凳也已經擦的幹幹凈凈。顯然這個地方又來了人。
人在哪兒，人就在屋內。就在門口，而人本就一直在這幽谷雪林。
多少人？
很多很多。
飛雪一劍掀起門簾，一把鬼頭大刀已經橫在他的面前，冰冷的刀鋒，死灰的眼神。
刀是缺口刀，因為殺的人多了，再好的鐵也會崩出裂口。
手是古銅手，因為烈日灼灼，冷風下的雙手必然會失去原本的色彩。
而人卻是很結實很結實。也只有這樣結實的人才能揮動這令人懼怕的鬼頭刀。也只有這樣結實的人才能駕馭這冰火焦灼下的古銅色。
這個人就站在這兒，飛雪一劍也停在這兒。
令人窒息的北風，令人窒息的刀鋒。飛雪一劍靜靜的看著，一絲反應也沒有。
他不害怕？他當然不害怕。
他不怕死？他當然怕死。可是害怕與死卻沒有直接的聯系。因為現在他還死不了，必然死不了。
因為那把刀已經放下，握著刀的手也已經收回。
“老三”在鬼頭刀架出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人脫口喊道。
無疑這兩個字帶著勸服，更帶著種命令。
開口的是面對窗外的中年人。
中年人開口，老三雖極為不悅。也只能提著他那柄鬼頭刀走出門去。
中年人轉身。
這個人飛雪一劍自是已經見過。白屋照雪堂的二當家，也是方才馬背上活著的人。
“你還在這兒？”中年人背對著窗外開口道。
“我一直在這兒。”飛雪道。
“你是不是還舍不得走？”站在窗口的人問道。
飛雪沒有回答。
這人緩緩轉身“你舍不得走，是舍不得這個地方，還是舍不得我的感謝？”他伸出手將開著的窗戶推得更開了些，陽光又照了些進來， 他的手沐浴在陽光下。
飛雪不理解。
“我本來還沒有這麽高的地位，你一來我的地位就擡高了。我是不是該謝謝你，謝謝你殺了我大哥，才能使我坐上如此高的地位。”
大堂主已歿，這個人竟然有心思說笑。
但他說出這些話時，卻並沒有給人說笑的樣子。他的神情平靜如水，深沈如海，沒有一絲變化。總讓人感覺城府很深。
飛雪在等著他說下去。
“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屋內的中年人問道。
“照雪谷。”飛雪一劍答道。
“很好，你可知道這是誰的地盤？”中年人又問道。
“白屋照雪堂”飛雪一劍答道。
“不錯，那我問你，你可知道自己來錯了地方？”中年人道。
飛雪一劍搖了搖頭。
中年人道“你不知道？很好，那我來告訴你，”中年男子頓了頓“這是一個你不該來的地方。”
中年人話還沒說完，飛雪一劍就已經打斷“那你應該知道，今天來的遠不止我一個。”
中年人道“我當然知道，但是到了白屋照雪堂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秦遠死了，趙點水也死了。
“是，沒有人敢在白屋照雪堂放肆！”鄭刃在屋外大聲道。聲音洪亮如鐘，樹上的飛雪似乎都已經被這聲音震落。
“聽到沒有？”這人轉過身來。“你要好好享受站著的機會。這兒很多人都不是很希望 你站著的，他們都希望你死。”中年男子說完，飛雪已經能夠聽到門外拳頭捏的格格響的聲音。
但飛雪一劍面無表情。
在冰冷面前，他實在已經做的最好。
這人緩緩坐了下來，就坐在最靠近窗戶的一張桌子旁，陽光已經灑滿桌面“看來你與其他人都不太一樣，總能保持的很鎮定。觀堂主在的時候常常說道只有時刻能保持鎮定的人才是能經常成功的人。而他也經常告誡我們，有好的脾氣才能有好的成果。”
他這話說完，屋外刀劍輕吟的聲音消失，甚至連時有時無的呼吸聲都暫時停頓。他望了望飛雪“白屋照雪，一入八陪。你知不知道？”
飛雪也同樣看著他“我不想知道！”
“那你可知道你殺的人是誰？”
飛雪沒有說話。
“觀千閱觀老前輩，照雪堂的大堂主。”
飛雪側過了身，似乎不想聽。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飛雪皺起了眉。
中年男子望了望窗外無邊的白雪嘆息道“你不懂的事實在太多。但你卻是做了不少！我若是用你的命來抵觀堂主的命雖是公道，卻並不值得。只要我揮揮手，這小酒廬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飛雪轉過身。
“你很該死。”
“為什麽不動手。”飛雪一劍突然開口問道。
門外刀劍出鞘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又何必動手？”中年男子嘆息起來。
森森北風拍打著布簾，刀劍的破風聲清晰可聞，也許只要這個中年人招招手，門外湧入的人便能至飛雪於死地。但中年男子並沒有動，也沒有做出任何手勢。
“若不動手，我便走了”飛雪一劍說完竟邁開步子向門外走去，他的動作並不是很快，他當然也是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走出去。在場的人就這樣看著飛雪漸漸走遠。
飛雪就這樣走了，這人既沒有阻攔也沒有任何表情和其他動作。
飛雪走的時候，孤連聘又說了一句話
“你要的東西已經不在照雪谷。”
這句話時什麽意思飛雪當然明白，孤連聘說這句話時也表現的一如既往的鎮定。
他雖然很鎮定，但是已經有個不鎮定的人走了進來。
此人怒聲“二哥，你就這麽讓他走了。”
中年男子又坐了下來“他不走，難道要留下來？”
“可是大堂主的仇”鄭刃握刀的手青筋突起。
“大堂主的仇當然要報，但大哥絕不能屍首異處。若是他死了，誰去找大哥的首級？”
手提鬼頭刀的男子憤憤道“我們可以殺了他，然後自己想辦法。畢竟這是照雪谷。”
中年男子忽的站起來道“自己想辦法？人還未出谷，人頭便已經不見，你怎麽想辦法？”
手提鬼頭刀的男子幹咽了咽吐沫道“我們也不該讓他走？”
中年男子道“讓他走，只不過是因為他能找到觀堂主的首級，因為殺人的是他，斬下大哥頭顱的是他，他比任何人都想找到頭顱。”
“但，我......我......這實在窩囊極了。”手提鬼頭刀的男子急的再也不想說話，奪門而出。
對手提鬼頭刀的男子而言，這就好像是別人在他嘴裏塞了坨屎，他不僅要吃下去，還要謝謝對方。
“馬叔，你說的一入八陪到底指的是什麽？”南宮雪問道。
佝僂老者頓了頓，悠悠道“白屋照雪，一入八陪。杯酒結義，攜手雪林。”
“一入八陪是在照雪谷的四個人？”
馬叔點點頭“原來是，只是現在已經不是！”
“殺人的就是一入八陪？”
“並不是。因為這一入八陪現今只剩下一個人在這雪林”
“一個人？”
“還有一把刀！”
“什麽刀？”
“鬼頭刀！一把刀，鬼頭刀，斷魂斷命斷生死。”佝僂老者道。
“斷魂斷命斷生死！就是一刀敗在幽狼谷九環刀下的惜刀者？”南宮雪道。
馬叔點點頭“不錯，就是惜刀者鄭刃。”
“人不是鄭刃殺的？”
馬叔搖搖頭“他們雖是被人斬斷頭顱，手法並不嫻熟。而且這四個人中善於用毒的並不是一把刀！”
秦遠與趙點水的腹中當然還有毒藥，南宮雪並沒有忘記。
“那是誰？”
“假郎中，真命鬼。一息付命，生死莫依的無孔不入將閬中。”
“他也已不在？”
“顯然下毒的人手法也不是很高明，所以當然不會是將閬中！”
“可是還剩下兩個。”
馬叔長嘆一聲“擅長用刀的與用毒的都不是，又怎麽會是他們兩個？”
“但你還是認為，是照雪谷的人做的。”
“這是照雪谷，當然只有照雪谷有這種能力。”
“可是他們又何必割下這兩個人的頭顱，又給他們下毒？”
“毒是將閬中的一息莫伸手，刀法是鄭刃的橫手闊刀。而這是照雪谷，他們這樣做也沒有不妥。”
“可是你也說過一入八陪已經不在，又何必假他們的手段。”
“他們人雖然不在，但還在照雪谷留名。還有那個獨行八年......”說到這兒。佝僂老者直起他那馱著的背，望著雲天交際處。眼中一絲深沈，一絲空洞“他的人雖然不在在這兒，他的心卻是一直是在這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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