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顯然是李憬臣打算陪這位姑娘一起上山了。莫春秋心裏那個急啊，西涼朝堂最近很亂啊，太子現在不回去不說，竟要找什麽鬼天池！

這雪山上天氣多變，萬一遇到不測怎麽辦？！

“主子，家裏最近事多，要不您先回去，屬下陪這位姑娘上山尋天池？”莫春秋問。

這趟能這麽快過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收到李憬臣召喚時，已到了軒國境內。當日，當他們察覺出皇後那邊有動靜，又怕太子不肯回，商量後立即叫事情最少的莫春秋過來了！

果然，“幾個螞蚱，蹦跶不出什麽！”李憬臣不以為然，他淡淡的看過莫春秋一眼，“若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我要你們何用？”

莫春秋瞬間就不淡定了，明明他過來拖太子回去的，怎麽一轉眼就成就了太子的無用論！

這是一個可怕的理論，這個理論若繼續深入：若對付不了太後，我要你們何用？

若不能順利登基，我要你們何用？

若娶不到皇後，我要你們何用？

若生不出皇子，我要你們何用？……

莫春秋腦洞大開，把自己嚇得夠嗆，忽的打了個寒顫，再擡眼往上邪辰看過一眼，瞬間，另一個可怕的念頭又襲上心來！

這麽多年，太子一直沒有納妃，甚至連個通房的丫頭都沒有！皇上派了幾撥風格各異的姑娘侍寢，卻沒一個成功爬上太子的*！

曾經他哥兒幾個還猜過太子不會是喜歡男人吧，故又尋了風格各異的男子過來，結果一個個被丟出太子府！

他們甚至還懷疑太子是不是那方面不行，畢竟上天是公平的，給了他驚世的容貌，驚世的才華，取走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似乎也很正常。

當然，太子究竟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他們直接沒探尋成功！

如今，看著太子對這個姑娘的上心程度，似乎太子的取向是正常的！只不過，太子這詭異的審美，實在讓他……

無法想象，若太子把這位姑娘帶回去，朝中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再打了個寒顫，莫春秋微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這可怕的念頭甩出去！一擡頭對上李憬臣的眼，那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如春風般看著自己！

莫春秋心裏頓時警鐘大鳴，立即把堅守在西涼的幾個好友拋之腦後，賠笑道：“是！屬下這就去準備藥材，然後陪主子一起上山尋找天池！”說著，莫春秋就往外走了去。

“回來！”李憬臣開口，他朝上邪辰看過一眼，“你過來看看她的嗓子，有沒有什麽辦法，讓她說話的時候不痛？”他頓了一下，“還有她的皮膚，似乎很癢，可有辦法緩解？”

上邪辰詫異的轉頭，她雖看不見，但心中震驚卻是不小。沒錯，她的皮膚確實很癢，那種連骨頭裏都仿佛有無數螞蟻在爬的感覺讓她很痛苦！可是這一點她沒告訴過任何人，也從來不會去撓！

那麽，李憬臣是怎麽知道的？

李憬臣笑，明知她心中疑問，卻不回答，只催促莫春秋：“還不快點？！”

莫春秋再次悲嘆，主子對這女的這麽上心，不會真審美這麽奇葩吧？！他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然後認真檢查了一遍上邪辰的喉嚨，再問了她目前身體的不適，最後回話：“主子，這些癥狀都只能等到徹底把毒壓下去才能消失！”

“我是問你有沒有辦法可以緩解？”李憬臣笑，眸光如春日暖陽般溫暖，讓人不忍拒絕。

這般信任，這般暖和，可莫春秋讀出的含義是：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要你何用？！

莫春秋忙點頭：“屬下必定盡全力一試！屬下先去準備藥材。”

聽莫春秋這話，顯然就是可以緩解了！李憬臣這才滿意的點頭，笑容溫和的看著莫春秋：“那你快去準備吧！我們半個時辰後繼續啟程。”

嘎，半個時辰！聽太子的意思，竟要他半個時辰內把緩解這個醜八怪的藥配制出來，而且還要趕著上路！

他這才馬不停蹄的剛趕上他們呢！一頓飯沒吃，一頓覺沒睡，太子居然這麽沒人性的奴役他不斷幹活，還要繼續爬山，還是雪山！

果然聖潔溫暖神馬的，都是做給外人看的！莫春秋心中各種悲嘆，然後走了出去！

關於自家太子，別人不了解，可他幾個哥兒卻是了解極了！那絕對絕度絕對不是表面那麽純良聖潔！哼，什麽光之子，什麽神之子！

光之子，神之子的話，會趁著靳帝攻打京城時，順手搶走人家十五座城市麽？還專門強調不多不少要十五座！多了對方會反彈，說不定就掀起戰事了，少了自己又覺得虧了！

這不，這半年多來，軒國兵部一直為這事兒和西涼在接洽，他的好友光啟已為了這事兒陷在邊關許久了！好久沒一起逛青｀樓喝花酒了，甚是想念！

想到*，莫春秋立即想起上次魏王的事情，禦史大夫的紈絝兒子覬覦翠雲坊花魁王詩詩已久，王詩詩是出名的賣藝不賣身。

那日，禦史大夫的兒子醉酒，路過翠雲坊，一時腦子發熱，竟強登畫舫，非要那個什麽什麽，結果被魏王的侍衛當場一陣亂棍打死！

人命關天，事情是怎麽都掩不過去了。圍觀之人方知，那天晚上，王詩詩從不接客，乃是因為她的入幕之賓是魏王！而魏王為了花魁打死重臣之子的消息風一般傳了出去！

說來也巧，禦史大夫老來得子，還偏偏就這一個獨苗兒子，平日裏頂著頭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如今被人活活打死，心裏怎麽咽得下這口氣，在禦書房外跪了整整一天！

作為皇帝的心腹大臣，皇帝自然知道他那個寶貝兒子對他有多重要，當場大怒，揚言要殺了魏王一命抵一命！

這時，太子趕在皇後之前到了，太子一番寬慰，大概的意思是，人死不能覆生，未來，他願代禦史大夫的兒子盡孝，求皇上和禦史大夫饒了魏王。

禦史大夫怎麽可能真的要太子盡孝，在西涼，太子一直是太多人仰望的對象！他縱然心裏有氣，百般不平，也只能忍下。

最後，魏王依舊被杖責30，幽禁半年。至此，魏王徹底失了皇上歡心！而太子，竟當真經常往禦史大夫府裏去，陪著下一盤棋，吃一頓飯，絕口不提朝政。

看著神仙般的太子，再想到自己死去的紈絝兒子，禦史大夫不得不承認，人與人，是有巨大的差距的！至此，西涼朝廷上最為中立的頂梁大臣，終於傾向太子！

當然，這純粹不是運氣好！那位紈絝子弟，怎麽就那麽巧在那天晚上路過翠雲坊，怎麽就那麽巧頭腦發熱沖動了，魏王的侍衛們怎麽會那麽巧手上沒個輕重，幾棍子就把人打死了……

“真的不回去？”房中，上邪辰笑。這位傳說中神一般的西涼太子，似乎很……特立獨行。

“真的不回去。”李憬臣雙手放在上邪辰的肩上，然後微微傾身，看著她長長的睫毛，湛藍的眼珠子，以及溝壑縱橫的臉盤，語氣平軟的，“放心，不會有什麽大事！”

他站起身，看著上邪辰的眸中再次劃過憐惜：“反正我也沒見過天池，這次出來，恰能開開眼界。”

……

作為西涼醫術最好的大夫，大夫中長相最帥的莫春秋，不得不說，他的動作很快，不到半個時辰就端了一碗藥走了進來。

李憬臣早已不在房間，只靈兒陪著上邪辰。只見上邪辰坐在窗邊，目光朝著窗外的方向。

她在笑，可莫離殤卻總覺得這樣的笑容中透著無盡的悲涼。

聽得有人進來，上邪辰立即轉過身，笑意愈加擴大，悲涼幾乎在瞬間消失：“有勞莫大人！”

“你怎麽知道是我？”莫春秋問。還有，你怎麽知道我是大人？！當然，後半句話莫春秋沒有說出來。

“李大人既是大夫，自然應該聽過，瞎子的聽力比普通人好很多。”她笑，聲音一如既往的嘶啞，“我認得太子和桂叔的腳步。還有，藥味。”

莫春秋看過她喉嚨的受傷程度，自然也知道她說這樣幾句話需要忍受怎樣的痛苦，再看著她渾身上下數不盡的傷口，想到她百毒纏身的痛苦，不由吶吶：“你少說幾句！”

上邪辰笑，點頭。

“我先說清楚，這藥只能緩解你的疼痛和發癢，無法根除，更不能解毒。”莫春秋將藥碗放在上邪辰手邊。

上邪辰再次點頭，朝莫春秋投過一個感激的笑，然後端起藥碗，慢慢送到嘴邊。中途，她頓了一下，然後皺著眉緩緩下咽。

她好像很怕苦，莫春秋心裏暗爽。

“你居然連身份都不瞞你！”莫春秋有些郁悶，這明明是軒國的地盤，太子大咧咧的來了也就算了，還招惹了一個中毒這麽深的醜女人，還不避諱自己的身份！真是……太任性了！

上邪辰再笑，默默的繼續喝藥，直到喝得碗中藥汁一滴不剩，她這才放下碗，然後微笑著問：“請問，有糖嗎？”

靈兒正要說話，莫春秋已惡狠狠的將話劫了過去：“沒有！”

“好苦！”上邪辰皺著眉，摸索著端起茶杯，小口喝了一口，小聲而委屈的，“若黃連再減少四分就好了。”

黃連再減少四分？莫春秋的眸中瞬間染上一層疑惑。這碗藥，他確實將黃連的成分加重了四分！

“你懂醫術？”莫春秋實在忍不住。若只是因為苦抱怨黃連多，應該說一分或者三分！她這麽準確的說是四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心知肚明！

“蕭輕舟是她好友。”這時，李憬臣一步跨了進來，手裏端著一盤蜜餞，笑容溫暖滿含抱怨的看過莫春秋一眼，然後把蜜餞放到上邪辰手邊。

“謝謝！”上邪辰說著，已拿起一顆蜜餞放入嘴裏。

“不是叫你少說話嗎？”李憬臣相當溫柔，就仿佛看著自己的*。

上邪辰笑，剛從崖下爬起來時，因多日不曾說話，說話時喉嚨的疼痛就分外明顯，這些日子，說話的時間久了，那種疼痛似乎也能忍受了！

“既然知道黃連多，你剛才怎麽不說？”莫春秋問。

“喝完後才發現。”上邪辰淡淡的。

騙人！他剛才明明看見她端起碗還沒喝的時候頓了一下，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她就發現了！

也就是說，她知道他對她不滿，為了平覆他的心情，她故意喝了那碗苦藥；為了他之後不再整她，她又選擇將事情說出來！

好深沈的心思！

難怪太子對她另眼相看，果真人以群居！

“下不為例！”李憬臣淡淡的，臉色半分笑意也無。

“是。”莫春秋答。太子好可怕，好像生氣了，居然沒有笑！

從房間出來，莫春秋掛念著李憬臣說的蕭輕舟是她好友，專門跑去問了桂叔她是誰！要知道，蕭輕舟可是軒國的上層建築，她既是他好友，身份必不簡單！

饒是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可當他聽到她的名字後，依然嚇了一跳！

乖乖個隆，軒國皇後啊！靳帝剛為她白了頭發，太子居然把她留在身邊，這是想挑起兩國戰爭麽？！

“桂叔，你一直和主子一起，他想做什麽？”這是大事啊，他一定要問清楚然後傳回西涼。以後萬一有個什麽，他們也才好應對！

“主子想做什麽，我怎麽知道？”桂叔白了莫春秋一眼。主子心思深沈，誰猜得到！緊接著，桂叔又把他們遇到上邪辰的經過說了一番，以及上邪辰一點也沒隱瞞身份的事。

莫春秋各種驚嘆後，唯一覺得寬慰的是：主子對上邪辰特別，必定是因為她的身份特殊，而不是口味真這麽怪異！

當然，若上邪辰此刻容貌正常，太子對她另眼相看也是正常的，畢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又在想什麽？”桂叔撞了下莫春秋，然後搖了搖頭，莫大人什麽都好，都是老愛走神。

“沒什麽！”莫春秋聳了聳肩，“你準備的防寒的衣服呢？我幫你搬上馬車！”

……

昆侖山，連綿上千裏。

李憬臣等人一連問了無數個山民，鮮有人知天池的存在，更別說在什麽地方了。

不過，既是說昆侖之巔，那必定是在昆侖最高的一座山脈上！很快問得最高山脈的位置，一行人便往那邊走。

馬車只能行駛到山脈腳下，然後便是徒步的過程。

靈兒被留了下來，李憬臣的理由是：女孩子，不必吃這樣的苦，他、桂叔、莫春秋陪著上邪辰上山就可以了！當然，留在山下的靈兒自然也有些其他任務。

山上溫差極大。在山下的時候，明明還熱得打扇子，往山上不過行了兩柱香時間，就已經完全清涼下來。

莫春秋再次對上邪辰驚嘆！這個女人，明明曾經尊貴無雙，明明曾經優雅無雙，明明曾經被男人碰上天，明明應該是世上最嬌弱的女子，如今，她瞎著眼，怎麽爬起山來這麽彪悍！

他們會走山民踩出來的小路，可上邪辰看不見，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到達山之巔。於是，她幾乎是一條直線的攀著巨木直接往上。

李憬臣站在一旁，看著上邪辰如此上山，自然想到她從崖底往上的情形，一個什麽都看不見的女子，究竟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從那下面爬上來！

“把手給我。”李憬臣開口，微微一聲嘆息，手已放至上邪辰面前。若照著她的爬法，必定又是幾天幾夜不睡覺。這種一條直線的攀巖，根本容不得一刻放松。

上邪辰想了一下，將抱住巨木的一只手伸出，李憬臣一把拉住，然後小心將她接到小路上，接下來的路，便是他拉著她，一路向上。

大掌溫暖，她的手在他的手心。

她的手並不柔軟，反覆的磨損過的痕跡，繭子很厚，上面還有縱橫交錯的傷疤。這樣的一雙手，很難讓人心動，可他的心，卻一次次為她柔軟。

這麽多傷，該有多痛，該有多痛！

“小心，這裏左轉。”

“小心，有塊石頭。”

“這裏有點陡，你踩實了。”

……

莫春秋無數次看過特別溫柔的李憬臣，然後無聲的和桂叔交流：太子不會心動了吧？

應該……不會吧！太子是好人，對誰都這麽好！桂叔反饋莫春秋的時，心裏明顯不那麽肯定！

畢竟太溫柔，太溫柔了！他從來沒見過太子對哪個女子這麽溫柔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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