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帕索山距離農場有十五英裏，在小鎮的最東北方向。高約三千英尺，由南向北綿延起伏三十多英裏。有著茂密的針葉森林，寬廣的山谷和清澈的溪流，白楊、西部紅柏、落葉松和雲杉終年繁茂翠綠，為野禽和山鳥提供了安全的棲息之地。森林和高草地上有著數不清的野花，飛燕草、龍膽、火焰草，還有蘑菇藏匿其中。

翻過埃爾帕索山，就是久負盛名的科泊斯海灣。潮濕的亞熱帶氣流被阻擋在山脈的另一端，西部是大片廣袤的平原。

他們選在一個晴朗的天氣出發，蘭斯從地下室裏取出□□和子彈，只要持有資格證，這些東西的購買幾乎沒有限制。幾乎每個美國家庭有配有齊全的露營裝備，雖然他們是開車去，但進山後只能徒步，所以只帶上了做飯的基礎裝備比如燒水壺、餐具、保溫杯、鍋子等，燒烤架可以就地取材。

打獵是一個需要耐心和時間的過程，他們會在山裏待上兩到三天。在出發前，蘭斯準備了一些半成品食物。畢竟打獵還需要運氣，如果他們不幸什麽也沒能獵到，總不能一直餓著肚子。

三明治太小了，它的品種註定了他不會是一條合格的獵犬，又格外地活潑好動，帶上它會很不安全，它可能會亂跑進林子裏。蘭斯把它暫時寄養在了約瑟夫家，約瑟夫太太聽說他們要去露營後，慷慨地送了他們一打腌好的熏肉和醬牛肉，蘭斯都用抽真空機保存好。

十一月末的天氣已經冷了起來，皮卡疾馳在空曠筆直的公路上，葉群打開車窗，掠過整個原野的東北風立刻帶著幾分涼意湧了進來。他深深地呼吸著這有些甘甜的空氣，心情雀躍地車窗裏探出半個體向後看，直到那座佇立著一棟白色宅邸的農場變成一個渺小的黑點，他的視線再也無法捕捉。

“Woho~~~~~~~~~~~~~~~”葉群雙手攏在嘴邊興奮地大喊，聲音被風拉長，變成怪異的腔調回蕩在荒無人煙的原野上。

他已經三十歲，不再是個毛頭小子了，但這廣闊的天地，空無一人的公路，遠處一點點變得清晰的山脈輪廓，都讓他前所未有地放松。

蘭斯忍不住笑著問道：“這麽開心嗎？”

“當然了。”葉群嗓音有些沙啞。他喊得聲嘶力竭，在KTV飆歌都沒這麽用勁過，似乎身體裏所有的負能量都隨著一聲聲大喊發洩了出去，身體隨之變得異常輕盈和有力，胸膛間充盈著清新純凈的氣息，帶著一點小麥味，“在城市裏可沒有這樣的體驗，你不知道你現在的生活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

“是嗎？”

“每個壓力山大精神緊張的年輕人都夢想自己能回歸田園生活，每天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消磨，時間，這是工作在格子間裏的人們最想要的東西。”

“但願你不要覺得無聊才好。”蘭斯說，“也許過段時間你會覺得農場生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美好，畢竟這裏缺乏娛樂活動。”

“生活本就不是十全十美，但我們要有選擇。”葉群微微笑著，“至少在我的人生計劃裏，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離開城市，如果你去過北京，你也會有相同想法的。”

“空氣相當糟糕。”蘭斯濃密的眉毛聳了起來，“我記得街上人人都帶口罩，老實說，我來出差那段日子，鼻炎都快折磨死我了。”

“是啊，還非常堵車，每天浪費在上下班路上的時間就不少了。”葉群吐槽道。

蘭斯深有同感地點頭：“其實紐約也差不多，城市裏都這樣。”

葉群的語氣充滿了羨慕：“所以年紀輕輕就擁有一座農場，娛樂活動是打獵和釣魚，你的人生簡直就是我的夢想模式啊。”

“你的夢想已經實現了，”蘭斯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和陽光一樣溫暖，“你擁有我的我一切。”

“我好喜歡這裏。”葉群轉頭對著蘭斯露出微笑。這條路、這片原野，都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他在徒步旅行的過程中看見過遠比這更加壯闊的景色，但現在他才是真正放松地體驗這一切。他對上蘭斯溫和的眼睛，“因為有你在身邊。”

他們很快就到了埃爾帕索山下，一人背上一個登山包開始徒步。道路高低不平、上下起伏，不太好走，尤其他們還都負了重。葉群有著半年的徒步經驗，這點困難對他來說不在話下。但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蘭斯也絲毫沒有不適應，他雖然高大，但總能靈活地避開被雨水泡軟的泥土和各種障礙。

“你看起來很有經驗，經常徒步嗎？”葉群問道，他用登山杖揮開一根擋住視線的樹枝。

“在這裏住久了總會有些經驗，而且我以前是戶外板塊的，常常要去野外。”蘭斯略有些得意地揚起燦爛的笑臉，“所以不管是野營還是徒步，我都很在行，完全可以相信我。”

他們在溪流邊選擇了一塊背靠著山崖的空地，蘭斯熟練地清理了地上的落葉枯枝和小石子以後，開始搭建帳篷。蘭斯的帳篷是一個家庭式的大帳篷，構造覆雜，但他們兩個都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性，很快就完成了這一工作。蘭斯從包裏拿出太陽能露營燈，趁著中午陽光充足充電。

在埃爾帕索的第一餐，他們顯然不能指望吃到野味。葉群對於露營沒有什麽經驗，他在半年的環球旅行過程中絕大部分時候都會找到一個落腳點，畢竟他的目的是旅行，不是鍛煉自己的生存能力，他從來不虧待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環境也讓他更傾向於安全舒適的旅館或是AIRBNB。只有在極少數錯過了行程的時候，他才會就地搭帳篷湊合睡上一晚上，也只是睡一覺而已，他從來沒有在野外生火做過飯。

他幫不上別的忙，就留在帳篷裏把防潮墊和睡袋鋪好，在營地周圍噴上防蟲噴霧。然後拆開幾袋火腿腸和意大利面，以及一個肉罐頭。他用溪水清洗了土豆和西紅柿，按照今天中午的菜譜把它們用瑞士軍刀切成片，從溪裏打來水，最後把鍋放在搭好的簡易架子上。

不久後蘭斯抱著一大捆幹燥的樹枝回來了，這些樺樹枝就和糖果一樣松脆。他留下一部分放在帳篷旁邊，墊上一張防潮紙，剩下的在野營鍋下面架起來堆好。

蘭斯到河邊去選了幾塊石頭，在木柴周圍圍成一圈，一只手護著打火機的火苗，一只手輕輕地煽動，成功地生起了火來。

葉群默默地看著他熟練的動作：“你們采訪時也經常需要在野外過夜嗎？”

“並不總是。只是我以前跟著老傑克打獵的時候，在森林裏一待就是好幾天。”蘭斯一邊回答，一邊把意大利面放進燒開水裏。

他們吃了一頓簡單的番茄肉醬意大利面和煎土豆，熄滅火堆後，拿上□□和子彈準備去尋找他們此行的第一個獵物。

在這次露營之前，蘭斯在農場裏做了個木靶，教他學會用槍。葉群學生時一度沈迷FPS游戲，是男生宿舍裏有名的神射手。雖然他好幾年沒玩過了，但手也不算太生，上手倒是很快。

不過真實的射擊和游戲裏差別還是很大，而且他學生時代的射擊游戲遠不如現在真實，要考慮到風速、後座力、雙眼立體誤差等等因素，他練了兩天才漸漸找到手感。

蘭斯在往□□裏填子彈，一次只填入三枚，葉群奇怪地問道：“為什麽不填滿彈夾？”

“法律規定。”蘭斯解釋說，“必須要給獵物一個逃跑的機會，這是為了生態均衡，不然明年的數量就會少很多。”

葉群不得不佩服國外在環境保護方面的周全考慮和規範化管理，每個人也都自覺地遵守，國內現在有進步，但距此還有很長的距離。

他有點緊張地跟在蘭斯身後，一直在思考要如何說服自己扣下扳機的時刻不要猶豫。千萬年前祖先們在叢林中追逐著獵物，但人類演化到今天，文明逐漸取代了野性。

葉群連一只雞都沒殺過，更別說要親手開槍打死一頭鹿或是別的什麽動物。他又隱隱有些興奮和激動，一下午都在這種矛盾的心理中度過，但直到光線漸漸變暗，他們也沒有追蹤到一只活物的痕跡。

為了安全，他們要在天黑前返回營地。蘭斯安慰他說打獵是運氣的，他們兩個都沒有太多的經驗，即使是老道的獵人進山好幾天也不一定能打到獵物。葉群點點頭，也沒有沮喪，他並不執著於一定要獵打到什麽。

回去的路上，他們在林立的冷杉樹下看到許多蘑菇，但在野外辨別蘑菇是否有毒風險很大，因此並沒有采摘。

他們帶了足夠的幹糧，但如果連吃三天未免失去了此行的趣味。回到營地後，蘭斯撬開一個罐頭，在瓶口系上了一段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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