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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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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時,天已經黑透,謝雨自然地抓住梁秋的手,梁秋沒掙沒躲,勾起手指回握,四處寂靜,謝雨低沈的聲音合著夏夜的蟲鳴,傳進梁秋的耳朵裏,“梁老師,你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處嗎?”,謝雨走在前方,梁秋則循著他的腳步走,聽清謝雨的話,在黑夜裏擡起頭來,頓住了腳步,“我不知道。”

謝雨的低笑聲在黑夜中響起,握著梁秋的手邁開步子,嗓音莫名的讓人安心:“我也不知道。”

“謝雨。”,梁秋在後頭喚他,謝雨沒住腳,拉著人在崎嶇的山路上一步一步地走。

“未來的事情,我無法預測,我只知道,此刻我想和在一處,永遠的,直到入土的那一日,我還盼著,這種心情會一日覆一日,漸漸多起來。”,梁秋的腳步聲有些紛沓淩亂,來到他的身側,手臂都要貼著手臂的地方。

謝雨呼吸之間,梁秋就來到了他的面前,離他很近,呼吸都落在他的胸口,隔著薄衫,只餘淺淺的幾縷,聲音在涼如水的夜裏,很清晰:“當然我也私心的希望,你跟我一樣,亦這般盼著。”,梁秋的話像是一枚投入泉水的石子,“咕咚咕咚”,濺起的水珠鉆進謝雨心臟,梁秋舉起兩人相握的手,放到了嘴邊,在謝雨起伏的呼吸裏,輕啄了一口,隨著梁秋嘴唇的離開,謝雨脊背的熱意瞬間竄到後頸,在那處肆意地流淌起來,沒有絲毫猶豫的,謝雨用著更大的力氣,將梁秋的手掌握緊,邁步下山。

好似察覺到謝雨的赧意,梁秋在後頭低笑起來,謝雨都能想象到他漂亮的眼尾,走了十幾步,謝雨急促起伏的呼吸才放緩下來,聲調低沈,鄭重其事一般:“嗯。”

前邊的路開闊起來,兩人到了山腳,進了鄉裏的地界時,梁秋仍是在笑,謝雨曉得他是為什麽,苦笑無可奈何,只得在人再一次忍不住笑出聲時,湊唇貼了上去,只伸出舌尖碰了碰梁秋的舌,便快速地退回,梁秋卻老實了,被謝雨握著的手掌都出了汗,整個人都比方才熱了一些,快到謝雨家院子時,才賭氣地甩開他的手,氣悶地道了句:“你又犯渾。”

謝雨笑著跟在梁秋後頭進院,扯了扯他的後衣擺以示勸哄,不過梁秋沒搭理就是了。

院裏擺了兩張粗陋的木躺椅,何大娘謝大爺正躺在上頭,拿著蒲扇驅尋光而來的飛蟲,何大娘瞧見兩人,當即推了推謝大爺,“雨娃子回來哩,還不去把井裏那個大西瓜提上來。”,說完自己也起了身,從裏屋又搬出兩張躺椅,招呼謝雨梁秋坐下。

西瓜是沙瓤的,一切開,甜津津的味道就在院子裏漾開,還擱水井裏涼了大半天,這樣的夏夜吃最好不過了,咬一口,冰涼涼甜滋滋,謝大爺留了兩列給荷丫頭俊小子,可能是白日裏打槐花玩得瘋了,兩人竟早早睡下了,心心念念的大西瓜都不要了。

四人都忙著吃西瓜,一時竟都無話,吃完後何大娘還舀了幹凈的井水給兩人洗手,重新躺下的四人聊的無非是些家常,大多是謝雨在答,又一次聊到了劉遠的那房新媳婦,梁秋還記著何大娘那句話,有些不自在,偷偷瞥了謝雨一眼,謝雨也正在瞧他,手從木躺椅的側邊穿過,將他的手抓住,梁秋還未來得及撇去那些不自在,謝雨出口的話就讓他眼皮一跳,“娘,俺這輩子不會娶媳婦兒。”

何大娘楞了神,正埋頭抽水煙的謝大爺也頓住了動作,擡起頭來看著謝雨,何大娘的聲音有些結巴:“為、為啥?”

梁秋被握住的手指有些掙,尾指撓著謝雨的掌心,卻被謝雨緊緊抓住,謝雨擡頭望著燈光邊的小飛蟲,像梁秋離開汴鄉的那個夏夜,當時留下的傷疤淡了很多,幾近看不出,謝雨的聲音沈穩的,像是水淌在夏夜織就的夢裏,“俺喜歡的是梁老師,要娶媳婦兒,也只能是他。”

“啪”的一聲響,謝大爺手裏的水煙筒掉在了地上,謝雨扭頭去瞧,同梁秋相扣的手指一松再緊,帶到離自己更近的地方,接著直直對上何大娘驚愕的臉,“娘你應該知道,梁老師被帶走的那個晚上,俺為什麽會一身傷回來,那時候娘就應該曉得,俺喜歡梁老師。”

何大娘撇過了眼睛,下了躺椅,去關院子的門,嗓音有些顫:“雨娃子,你曉得你在說什麽胡話?”

“俺沒說胡話!俺對梁老師,當真的。”,謝雨有些激動,聲調拔高不少,卻在看見何大娘眼角的皺紋時弱了下來,平靜地道出後半句。

院門的鎖頭碰著門板,發出聲響,夾著何大娘發顫的聲音:“娃子你曉得你在說什麽哩?你是男娃,梁老師也是男娃,男娃同男娃,咋……咋能成哩……”,謝大爺不知何時撿起了水煙筒,煙筒底部敲擊著地面,發出聲響,梁秋手心泌出更多的汗,濕濕滑滑的,卻掙不開謝雨的手掌,梁秋不敢擡頭,何大娘也許正哀求著看著他。

梁秋拽著兩人相握的手往黑暗裏藏,謝雨卻執拗地將兩人相握的手放在光亮處,讓何大娘謝大爺都能瞧見,看著何大娘的眼睛,深邃的眉眼輪廓染上燈光,認真執拗:“男娃同男娃又怎麽了!?”,謝雨說得大聲,何大娘仿佛也是頭一回瞧見她這好性子的大兒子發這般大的火,上下兩片嘴皮子顫抖著磕碰,卻說不出什麽話來,瞧了一眼院門,渾濁的眼睛一閉,淌下兩行眼淚來,抓著謝雨的手,語不成調般哽咽:“娘……娘怕啊……你、你要是像廖……廖家兒子那樣……娘,娘咋活……”

謝雨還沒來得及抹去何大娘臉上的眼淚,謝大爺就出開口了,水煙筒擲在水泥面上,發出含著怒氣的聲響,聲調比謝雨的還要高,毋庸置疑的,氣極了的,指著院子裏的青石板:“你—你給我跪在那青石板上,去!”,見謝雨不動,手指頭都在顫抖,指著謝雨的面:“謝雨!”

何大娘正想出聲,被謝大爺一瞪,只能訕訕地垂下了眼睛,“到底是翅膀硬哩,方才兇你忘哩!”,謝大爺掃了三人一眼,撿起地上的水煙筒,“誰也不許勸,更不許攔著!”

謝雨不知何時松開了握著梁秋的手,看著謝大爺,當真一步一步地走到院子裏的青石板旁,梁秋甚至還未伸出手去拉,就膝蓋一彎,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梁秋擡頭看向謝大爺,他皺起的眉頭幾乎要擰起,握住水煙筒看著謝雨,嘴皮子顫動著就要再開口,梁秋卻沒給他機會,按了按謝雨的肩膀,也跪了下去。

“好哩!那就兩人一起跪著!”,謝大爺氣得再也抽不下水煙,將水煙筒丟在兩人面前,轉身進了裏屋,半道上聲音還是怒氣沖沖的:“孩兒他娘,還不進來!”

“哎,馬上就來。”,何大娘嘴上應著,卻是跑到了梁秋的身邊,拍了謝雨肩膀一巴掌,瞪了謝雨一眼,就要把梁秋攙起,小聲說著:“哎呦,梁老師可跪不得,俺哪受的起,孩兒他爹說的就是氣話哩,要跪也是這犯渾的小子跪!”,何大娘拉著梁秋的胳膊,從兜裏拿出幹凈的手帕給梁秋拍弄臟的膝蓋,手指頭狠狠戳了戳謝雨的腦門。

“那我在這瞧著他,一會兒就回去。”,梁秋拗不過何大娘,又不忍著謝雨獨自在這跪著,拿過何大娘手裏的手帕,哀求又懇切地說著。

何大娘聽著梁秋的語氣,一楞,接著又像是洩了氣一般,“不管哩,隨你們。”,說完就扭身進了屋,門摔地震天響。

這下子,原本熱鬧的院子只剩下兩人了,謝雨卻低低笑了起來,梁秋惱著將手帕丟給他,“笑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笑哩,咱倆的事情,俺爹俺娘終於知道哩。”,謝雨笑著說道,如水的月光灑在他眼睛上,像是灑了一層細碎的星星。

梁秋看的有些楞,醒過神來抓石桌上的槐花丟他,語氣有些無奈之感:“你娘沒說錯哩,你當真犯渾,一點也不與我商量。”

謝雨晃了晃腦袋,發上的槐花滑落,眼睛像是淬了光,亮晶晶的,“要同你商量,還能成哩?”,說完看了看梁秋裸露的白皙手臂,還有白皙的腳踝,道了句:“回屋吧,院子裏蚊蟲可多哩。”

“要你說,我這就回去,讓你自個跪著。”,梁秋惱他話裏的挪瑜意味,擡腿就要走,行至屋前又折返,腔調仍是有些不服氣,但到底是心疼他的,湊到他耳朵旁小聲地說:“等爹娘睡了,我拿驅蚊水給你。”

謝雨沒忍住低笑出聲,梁秋這會兒實打實地惱了,咬了咬下唇,快速在謝雨嘴皮子親了一口,頭也不回地進了屋,留謝雨獨自一人在院子裏呆楞,半晌才擡起手指碰了碰梁秋掃過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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