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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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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家族內暗潮湧動,赤司健一郎突然病倒的消息對赤司七海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打擊,雅史也難得放下手中的活,抽空去醫院看望一下子蒼老許多的父親。

他們渾然不知間接救了赤司健一郎的救命恩人是熏理,反之,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碰上這種猶如中獎率般極低的巧合。

事實上——她更擔心眼前臉色煞白,搖搖欲墜一碰就倒的典子。

“母親?”景吾眼裏有一閃即逝的錯愕,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向一旁倒去的典子,而後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瞪了滿臉愧疚的薰理一眼。

沒錯,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烏鴉嘴。

薰理也沒料到這麽快就能碰上典子,而典子——也不知為什麽,在熏理開口謊報身份的一瞬間就識別出了她的聲音,並站在還未布置完的會場失聲叫喊她的名字。

那一瞬間,在場的幾個人臉色變得很精彩。人們紛紛陷入沈寂。誰也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只要靜靜看著就好。所幸大家都是熟人不怕風聲洩漏,這裏面除了典子之外的人早就知道薰理還活著。

“吶……先送典子姐姐回去吧,看樣子短時間緩不過來。”薰理無奈地擺擺手,只能先將會場布置一事往後拖了。

“等等……熏理!”在景吾的攙扶下典子穩住身子,勉強睜開酸澀腫脹的眼,向熏理伸出的手顫抖得厲害。“你真的是……?”

三年半後典子容姿仍在,歲月並未在眼角刻下細紋,眉宇間卻多了一絲惆悵。她哽咽地說不出話,只能斷斷續續喊出對方的名字。

“是我。”既然都到了這份上,薰理決定爽快承認。她摘下黑框眼鏡,五官和曾經的模樣幾乎重疊。“你沒有看錯,我還活著。”

跡部夫人在交際圈裏向來手段高明為人圓滑,就連景吾作為自家人也很久沒看她驚慌失措過。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母親的面部變化,她神情恍惚,不可置信的同時又訝異著心中的狂喜。

中間空白的三年半仿佛是一場幻覺。

“真的是你……”典子不再懷疑,以陳述句的語氣篤定道。

感人肺腑的認親時間結束後薰理送了口氣,肩上的包袱總算又少一件。一旦典子接受了這種設定,天性護妹的她必然會站在自己這一方幫她解決不少困難。

她知道典子需要時間接受事實便婉言拒絕了景吾提出的共餐邀請,卻突然被他拉到角落說悄悄話——

“這事你必須答應。”

”啊?” 小侄子不容置疑的語氣和絕美的長相一樣越發張狂。

“如果你拒絕,母親會覺得你在為當年的事怨恨她。”

“這不是她的錯啊,我反而要感謝她呢~”

“不要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是直腸子。”薰理且顧將他的評價當作讚美。她猶豫一陣,觸及到典子的目光後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可是……難道我又要將之前對你說過的經歷再向她解釋一遍?”

“她可能沒心情聽,我會在回去路上和她長話短說。”景吾早就做好打算。薰理滿意了,還是他考慮的周到。

於是薰理坐上跡部的另一部車回他們的大宅,她沒有讓到日/本後幾乎寸步不離的麻衣同行而是選擇單獨前去。

眼前華麗得過分的宅院與記憶中相符,只不過和白金漢宮有一拼的花園被更多千葉玫瑰占據,讓這些空運來的花朵做布景未免太奢侈了。

傭仆在女主人與少爺歸來時準點將精致美味的晚餐端上桌,今晚是標準的西餐——菲力牛排配蘑菇奶油湯,薰理坐在餐桌上面對高熱量的食物忽然沒了食欲。

“快去換成和食。”

典子的神情平靜得仿佛什麽也沒發生,示意女傭將西餐全撤。她敏銳德察覺到西餐並不符合熏理口味。

“不用麻煩了……"薰理訕訕地笑著想要制止。但對方的語氣卻意外堅決,西餐也迅速被換下。不出五分鐘廚子便做好了完全正宗的和食,熏理這才毫不猶豫地拿起筷子。

三人在不算沈重的氣氛中用完了餐,然而典子和熏理間的隔閡明顯得讓景吾也不知如何處理。在典子一句“今晚留下來吧,想和你好好聊聊”的輕聲細語中,她懷著覆雜的心情答應了。

當晚,典子不顧自家先生的反對,拉著熏理和她同床共枕,肩膀挨著肩膀並排躺著,就像一對年幼親昵的姐妹進行心靈上的交流。

不知是誰在床頭櫃上貼心地放了一盒抽紙。房間裏常年使用的玫瑰熏香換成了薰衣草味道的,溫暖舒適的環境讓熏理昏昏欲睡。

她們一個不看一個不說,沒有再牽起當年慘痛的回憶,對長達三年半的空白期避而不談,反而聊起最初在日/本的舊時光,談得最多的還是孩子。

典子心疼的同時又為她的歸來感到前所未有的雀躍,熏理就像是自己除丈夫與孩子外唯一剩下的親人。她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敢松開,“我還記得當初那個軟弱無助,如果不是因為征十郎幾乎要走投無路的你……我很開心看到你敞開心扉。”

熏理苦笑,她並不覺得自己真正做到了敞開心扉。

“還有,你……究竟打算什麽時候去見征十郎和雅史?”典子真是抓到她的小尾巴了。

她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幹巴巴地重覆著這句不知用來敷衍了多少人的口頭禪,“不知道,順其自然吧。”

“那孩子(征十郎)最近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

“嗯,我早有預感。”她垂下眼簾,意識到征十郎是這場冒險中最大的犧牲品。但她寧願逼著自己相信征十郎還是當年那穩重卻溫柔貼心的小天使。

“你去世的事對他打擊很大,你走後雅史將所有與你相關的東西都處理掉了。”典子不止一次私下批判過雅史的做法,這對任何不成熟的孩子而言都是一種極大的傷害,嚴重的話會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要先急著去見他麽?”

“你們需要給彼此緩沖期,雅史也是。”典子分析得有道理。

“但是如果可以,我想單方面的先去見見他。”

“說起來,景吾後天要去參加國內青少年西洋棋大會決賽……精通各種棋藝的征十郎到時候也將到場。”典子捕捉到對方的神情變化,不禁啞然失笑,“我可以和雅史溝通下,讓征十郎和景吾一起去會場。”

“Good Job!”

熏理嘴角洩出輕松的笑意,幾乎有一瞬間的心花怒放。她懷疑自己今明兩天都會興奮得睡不著。

指針指向淩晨兩點,向來要睡美容覺的典子實在熬不住,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關上臺燈。

“晚安。”

“姐姐晚安。”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黑暗中只能聽見翻身時床鋪與睡衣的輕微摩/擦聲。熏理睜大眼盯著天花板,耐心等典子說完。“歡迎回來。”

“……”這句問候來得太晚,但熏理完全不介意。“謝謝你,真的。”

**

薰理從典子那裏少得可憐的征十郎的私人信息得知赤司家內部的現狀。雅史看似冷漠又不願與親生骨肉交流,但他的保護欲卻意外的強烈到不給征十郎任何私人空間的地步。

倘若不是因為景吾要一同參加青少年國際象棋大賽的決賽,薰理想近身接觸他簡直是天方夜譚。從征十郎鮮少外出又無時無刻被司機和管家監視的情況來看,雅史對待孩子的方式明顯出了問題。

但退一萬步講,熏理這個不負責任的媽媽才沒資格評判孩子他爸。

盡管熏理是以觀眾身份去觀摩比賽,在此期間不會和征十郎面對面接觸,她依然精心打扮一番——完全顛覆她先前的風格以防被識破。

“下一位登場選手——赤司征十郎。”

場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眾人迎來今年的少年組奪冠熱門。盡管赤司征十郎最擅長將棋,在其他方面他也不會輸。若不是因為年紀不夠,他們更期待他與年長組的記錄保持著跡部景吾的對弈。

坐在觀眾席最高一排的熏理深呼吸一口氣,她以為自己準備好了。

然而當目光觸及到那一抹從未改變過的赤色時,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她激動過頭捂著嘴直接離場,奪命般跑到最近的廁所,將後背抵在冰涼的門板上卻無法冷卻身上滾燙的溫度。

躍動的心跳幾乎要破膛而出,她無法掩飾感情,只能死死捂著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難以啟齒的激動讓體內每個細胞躁動叫囂著。

剛才在場內她只盯著征十郎看了五秒——五秒也足以讓她詫異地察覺到他徹頭徹尾的改變。

如果不是他的面容未有太大的變化,光憑氣質與先前的征十郎判若兩人。他現在……更像是灼灼逼人、在雲端俯視眾生的少年版雅史。

以及,那只金色的眼眸……應該不是她看錯了。

說不擔憂是騙人的。熏理完全沒想到征十郎最終偏離了她的意志,在鬼畜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原本一個雅史就夠讓她頭痛了,再來一個小的……

“QAQ”如果說前幾個小時的她還在為能見到小天使喜上眉梢,現在的她已徹底驚呆了,開始深深為自己的不負責行為而懺悔。

同時她又在心裏默默咒罵著雅史。把征十郎調/教成這副模樣的一定是沒良心的爸爸桑,簡直到了喪心病狂令人發指的地步!

熏理強忍住哭暈在廁所的沖/動,對著鏡子整理了下儀容,補完妝後再次回到現場——這時候決賽已經結束,少年組的冠軍無疑是征十郎。

神色倨傲的他似乎完全不將冠軍放在眼裏——不,與其說輕視,不如說贏了比賽是天經地義的。

“這孩子的水準……簡直可以參加成人組的比賽了!”

“之前的將棋大賽也是他拿了冠軍吧?這次可以說是終歸所望!”

“真是優秀的孩子,他父母一定會為他驕傲。”

……

熏理悲哀得想哭。最終卻只是用紙巾摸了摸眼睛,她的失態與現場氣氛格格不入。

她仍然坐在觀眾席的最上面一排,想在離開前偷偷瞄幾眼征十郎,但她徒然發現自己連直視他的勇氣也消失殆盡了。

曾經想見到發瘋的人——如今卻變成了最令她害怕面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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