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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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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見征十郎後熏理的心情低迷了好一陣,直到慶功宴前夕才重新打起精神。作為主辦方之一她攔下了上臺講話的活兒。盡管參加這場小型宴會的基本是熟人,面對身價千萬甚至億萬的投資人們她仍然不敢怠慢。

“嗯~這樣倒有些原本的模樣了。”麻衣摸摸下巴,打量著摘下眼鏡後的熏理。除了發色和身材上的改變,五官和氣質是掩飾不了的。

熏理扯扯身上略緊的裙裝,又摸摸燙卷的頭發。很久沒打扮得這麽隆重,弄得她渾身不自在。她再三向麻衣確認這幅模樣能否出去見人。

“總覺得哪裏不對。”

“Perfect!”麻衣扳過她的肩膀,讓她擡頭面對鏡中那張容光煥發的臉。“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多歲的女人,我真是超級羨慕嫉妒恨~”

熏理扶額,在事務所裏身為一線模特的妹妹又調侃上癮了。

“我去甲板上吹吹風。”她拍開麻衣的爪子,提起裙角徑直走向門外。

“需要榊太郎先生陪你嗎?”身後傳來她的打趣聲。

“……你夠!”

在外人眼中榊太郎對熏理的態度實在耐人尋味,但他們之間維持著的純潔男女友誼只有當事人心裏清楚。

說來也巧,這次宴會的舉行地點就在東京灣的游輪上——熏理留意了一下白色船身上印著的名字,竟然就是幾年前的那一艘。

黑歷史一一浮現在腦海中,熏理搖搖頭使勁將不快的回憶甩掉。

參加晚宴的賓客不多,包下這艘能容納百人的游輪很奢侈,不愧是跡部家人的作風。也因此甲板上空蕩蕩的只留她一人。

東京的夏夜氣溫尚好,拂過肌膚的海風是暖的。

“這種氣氛最適合高歌一曲《My Heart Will Go On》了……噗,泰坦尼克號。”一個人站在甲板上吹風,果然是有夠撒鼻息的。熏理的雙手交疊在欄桿上,仰頭四十五度觀賞夜幕中高掛的圓月。不禁有感而發。

嘛,她還是別烏鴉嘴了。

“……欸?”

熏理似乎聽到斷斷續續的腳步聲。皮鞋踩在甲板上的清脆聲響不絕於耳,走到某一段距離時又停下了。

她疑惑地轉頭,在相隔十米的地方隱約睹見男人高挑的身形。

甲板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盞油黃的小燈,熏理正好站在燈光照不到的位置,也正因此識別不出來人的面目。

她不清楚對方是否已經註意到她,但她突然一僵硬,身體仿佛被定格在原地動不了。

……

竟然是他!

“=口=”

熏理瞬間風中淩亂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千萬要死死捂著嘴巴不尖叫出聲。如果不是因為緊張過頭,她真想再走近幾步確認自己的判斷力。

相處在同一屋檐下十幾年的男人,她不可能認不出。熏理曾想過無數次與他見面的場景——但絕對不是現在!

她攥緊裙角,在夜色之下踮著腳快步走回室內。所幸對方並未跟上來——或者是根本沒註意到她。熏理重重松了口氣,拍拍因刺激過大狂跳不已的弱小心臟。

真後悔沒去學個易容妝應急用。明明是她吐了便當,本打算嚇唬周圍的人結果反被嚇!

熏理冷靜下來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找麻衣算賬——

“麻衣!!!你不是說他不會來麽?”她表情扭曲,揪著麻衣裙子的力度必然會留下皺痕。

“別抓我衣服!”麻衣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即使熏理不指名道姓她也知道暗指的哪尊大神。她臉色驟變,雙手交叉橫在胸前逃得遠遠的。“我怎麽知道!一個小時前赤司雅史的秘書打電話,我只好將他名字加到名單裏……”

她的視線飄忽不定,明顯是心虛了。

“次奧……”

“鬼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心血來潮要參加!”

熏理打了個冷顫,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既然如此——麻衣,致謝詞就拜托你了。”

“欸!!”表情扭曲的輪到了麻衣,“你知道我只會說些不正經的話!這種重要場合交給你比較靠譜吧!”

“你也就這時候知道你姐靠譜!”

兩姐妹爭執不休時,距離宴會開場僅剩十幾分鐘。熏理見爭辯不過她,拔腿就往典子的休息室跑,只希望她在關鍵時刻出招。

她的原計劃是先搞定小征再處理這只大魔王!可以的話,她寧願最後一個告訴他真相!同時拉上自己這邊陣營的人幫她助陣,不然可就不是挖墳墓這麽簡單了,萬一現任當家的除了一點兒閃失,赤司七海做鬼也不會放過她。

她無法停止腦中不合邏輯的幻想,真是心塞。

熏理一把拍開休息室的門,將裏面的典子和景吾齊齊嚇了一跳。

“你這不華麗的……”

“腫麽辦……他肯定認出來了……”熏理顧不上景吾的冷嘲熱諷,一邊死死抓著典子的手一邊捶胸頓足。

“= =誰?”

“能驚動你的人在世上只有兩位,”典子恢覆常態後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在這種情況下,想必是雅史君。”

“而且已經跟麻衣確認過了,所以發言詞什麽的……”熏理揉揉眼睛,一下子就被嚇得快哭了。“我真沒勇氣面對他,至少不是今晚。”

“緣分是冥冥註定的啊,別放過千載難逢的機會~”典子聳聳肩,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她也沒心沒肺起來。“他比你想象得更加在乎你,你該對他、對自己有點信心。”

景吾在一旁默不作聲,大概是被這幅情景驚到了。他絕不懷疑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她沖進來那一刻的表情稱得上崩潰。

“我們該走了,現在是八點差五分。”他盯著腕間的Patek Philippe表看了很久才開口。

“別!”

“走吧。”

典子反抓住熏理的手不讓她臨陣脫逃,頗有些拖著鴨子上架的架勢。

熏理站在後臺,距離致辭的臺子只有幾步之遙。

致辭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但令她心煩意亂的不是怕忘詞或不知道該將眼神放在哪。老實說,以她現在這種狀態——還沒走上臺就因為腿打顫跌倒的可能性極大。

“等你準備好了就上去吧。”麻衣在她身邊給她打氣。

熏理擡腳,發現腿早就麻木了。

“我果然……”她垂下眼簾,收起先前擔驚受怕的神情。麻衣以為她終於妥協了,沒想到熏理竟轉身閃到她後方,雙手用力推向她的背——

“餵餵——!”

“麻衣,拜托了!我知道那稿子是你寫的所以你肯定記得!”

法克……

猝不及防的麻衣只見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燈光,忍不住在心裏咒罵。她竟然被熏理被推到前方,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她總不可能再退回去把熏理揪出來!

她惡狠狠地轉頭,熏理悄悄對她豎起大拇指,口型仿佛在說“加油,姐姐愛你”。

「你等著——回去我一定要把你賣了!」麻衣不甘示弱,然後調整好面部表情走上臺——完全不像臨時被換上陣的。

躲過一劫的熏理在心中竊喜,溜到底層的吧臺開了瓶啤酒,邊喝邊等待麻衣講話結束。在宴會上露臉是肯定的,但她相信雅史不會花太多時間在本不打算來參加的宴會上。說不定他只是借機和榊太郎他們打個招呼。

熏理搖搖空瓶子,喝酒的速度漸長。於是她讓吧臺小哥給自己調了杯雞尾酒,在酒精作用下她的臉頰微紅,很大程度緩解了心中的憂慮,腦中困擾自己許久的東西也亂糟糟如毛線般糾成一團。

見時間差不多了,她付了錢,起身走向會場。

接近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有些不安全,再加上步伐略快,熏理身形一歪眼看就要跌倒在走廊上。

“糟糕……”

所幸她在完全跌倒前她騰出一手撐著墻,變成了半跪在地上的姿勢。左腳腕似乎扭到了,這鞋是麻衣為了配她的衣服臨時找的,尺寸略大不太合腳,但正往會場走的她又不能脫下扔掉。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大腦也變得遲鈍,痛感來得並不如想象中的快。

熏理嘗試著站起身來,但動作太急起了反效果,她的身體再次貼著墻壁滑下去。

“真是太衰了!”

驀地——

一雙大手直接放在她腰部的位置,將她一下子撈了起來。

“……?”

熏理並沒遲鈍到感覺不到有人非禮自己的地步。但那股氣息太過熟悉,讓她一時間竟忘了反抗掙紮。

後背僅僅貼著對方的胸膛,隔著上等的衣服布料也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居然是灼熱的……

熏理不敢回頭,對方也並沒有松手的意思。環住她的腰的手臂微微收緊,亦如先前在跡部家共舞時暧/昧不清的氣氛。

心中有什麽東西崩裂了,幾乎要破膛而出。

“很久不見。”

“……對不起。”

最先開口打破僵局的居然是他本人,熏理感到有些詫異,但既然對方表現得怡然自得,她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此時脫口而出的話只有一句道歉,雖然沒什麽誠意。

“三年半未見,你想說的只有這個?”

熏理有些迷惘,不確定自己是否在他的嗓音裏聽到思念與牽掛。沈默數秒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扭頭面對那張曾讓她又愛又恨的臉——

他幾乎沒有改變。

裁剪合體的西裝襯得身材有如模特般完美,俊逸的臉龐細膩卻不會產生絲毫陰柔之感。

她的目光起初落在他的著裝上,然後是下巴,頭發,在他的臉上飄忽不定,最終四目相對——

赤眸中盛著冷銳的光。

他在等她給一個解釋。

“我……回來了。這次是認真的。”她咬咬牙,狠心硬是逼著自己說話。

**

雅史承認,自己與熏理之間確實存在著一種孽緣,讓雙方誰也擺脫不掉。

他趕到醫院時特地讓忍足調出錄像,而畫面中出現的女子的身影讓他莫名覺得眼熟,反覆觀察幾遍後心中大驚。

他從不相信死人會覆生——加上那女子的外形並不與熏理完全相符。

但結合著前幾次見面時麻衣那耐人尋味的態度,明顯是想說什麽卻又可以地隱藏著。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足以在他沈寂已久的內心世界掀起軒然大波。

於是他讓寶井打電話過去,在今晚的宴會名單上臨時添上他的名字——當然,沒有人敢拒絕赤司雅史的出席。

雅史並沒抱著多大的希望前來,沒想到——真的中彩了。

“這裏……”

纖長如鋼琴家的手指順著肌膚上一道破壞美感的傷疤下滑,勾勒出一道彎彎曲曲的猙獰線條。像是直接用銳器切開的口子,足以想象當時血肉模糊的場面。

“哎呀你都忘了?生小征時你毫不猶豫地囑咐醫生要剖腹產呢。”熏理撇撇嘴,並沒有太在意。如果是別的女人早就哭哭嚷嚷拿著此事威脅丈夫了。“其實也不會很疼啦,還在承受範圍之內。老實說我很開心——以後小征敢鬧別扭我就有底氣和他扛。”

“我沒問你會不會疼。”

雅史依然嘴上不饒人,繞到身後,目光觸及到她光滑的背部時猛地一縮,眉毛緊皺。

“雖然植了皮膚,背部還是留了一小塊燒傷痕跡……因為平時穿衣服都遮在裏面,我就沒太在意。”

“你很啰嗦。”盡管如此,眼裏還是有一閃即逝的心疼。

熏理嘴角上揚,勾起搭在椅子上的浴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他們都是度過七年之癢的老夫妻了,共處一室時也極其自然完全不覺得尷尬——她比想象中的更冷靜。

“其實還有一道撞痕隱藏在頭皮下方……算了,我不說了。”熏理在他臉色全黑前趕緊打住,沒有再說下去。

“我倒不知道那場事故中有人生還。”而他,表面上無比鎮定地接受了她歸來的消息。

“嗯……本來是沒什麽希望的。”因為放不下還沒長大的小征,她靠著微薄的求生意識活了下來。熏理陰郁地嘆了口氣,“果然,我還是放不下。”

“我該表示感謝麽——對於你的歸來。”

“不,應該是我謝謝你處理掉了我不太想見的人。”熏理有些不自在地輕咳幾聲,“說起來……那個諾言還沒過期吧?”

“嗯?”

“我是說,假如我還願意待在赤司家……”她覺得自己有些厚臉皮,沒好意思說下去。

雅史挑眉,用行動作出回答,將她打橫抱起請放在游輪VIP客房的床上。強有力的男/性/軀/體覆上去——卻僅僅是足以讓對方透不過氣的擁抱。

已經很久沒如此貼近另一個生命體的心跳了。撲面的薰衣草香本助人安定心神,現在卻幾近淹沒他的理智。

張揚的赤色發絲蹭到她柔軟的臉頰,有些癢。

熏理能感受到他今晚的與眾不同之處,這樣的擁抱竟讓她感到很安心——從不相信任何一個男人的她內心深處卻一直渴求著別人的呵護。也許正如典子所說,盡管這麽多年兜兜轉轉互相不透露心事,夫妻相見是冥冥註定的,很難想象雅史或熏理再看上外人。

「糟糕了呀……」

「我突然,開始相信‘一見鐘情’的可靠性了。」

熏理不後悔先前所做的決定——

至少此時此刻,他們擁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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