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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糾纏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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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侯爺要見她,讓她去外院的書房,曹氏也不知道這是周經略安排的,遂道:“估計是荷包的事有了下落,蘅丫頭,你去一趟便是。”又叫了自己身邊兩個丫頭跟著。

王蘅以為荷包找到了,也有些歡喜,便迫不及待的答應了。

而趙淩那邊,周安一說周伯清請他到書房敘話,這倒也在意料之中,便欣然應允,一個人也沒帶就跟著周安去了。

王蘅雖然在周家住了這幾日,卻也是在內院,一出二門便覺得陌生了,偏偏那兩個丫頭又被人給叫走了,只是指路說直走左拐,王蘅心裏想著荷包,也沒在意,悶著頭疾步往前走。

這一條夾巷兩邊都是圍墻,四處靜悄悄的,王蘅又是低著頭,不成想一拐彎便撞到了一個人,險些摔倒,對方剛開始並沒有伸手,可隨後卻伸手一撈,把她給扶住了。

王蘅一楞,看著對面的趙淩,趙淩也是神色覆雜的看著王蘅,周安半道被叫走了,他並沒有疑心,撞到人的時候更是沒想到會是王蘅,此時才發覺這次與王蘅碰面只怕是一個局。

明知落入局中,他卻情不自禁,近乎貪婪的看著王蘅,這樣的王蘅真好,鮮活,美麗,生機勃勃的,遠不像嫁給他以後那麽憔悴,那麽黯然神傷。

王蘅先是覺得對面的人眼熟,繼而想起他是在杭州戲園聽戲時一直盯著她瞧的那個登徒子!頓時一陣怒氣,上次那麽輕浮的瞧她,如今又是這樣,居然眼睛眨也不眨,目光太過放肆!

王蘅後退一步,冷冷道:“沒聽說過好狗不擋道麽?”

趙淩一笑,拱手道歉:“對不住了,我這就給您讓道。”

王蘅橫了他一眼,擡腳欲走,可想了想還是道:“雖然你很討厭,可是卻在無意中救了我和我表哥表姐們的命,我心裏還是感激你的,可是你又對我無禮,算起來倒是扯平了,我想冒昧的問問你的姓名,免得我表哥還大海撈針一樣找你呢。”

趙淩如今看到王蘅,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聽她說話很是和氣,不像嫁給他後那麽冷漠無情,更是高興,道:“我也是無心之舉,倒也稱不上感激,至於姓名也不必問了。”

王蘅覺得他很奇怪,滿臉笑容跟遇到什麽好事一樣,笑容是會感染的,她也忍不住一笑,道:“我聽表哥說你姓胡,你若是不說姓名,我就當你姓胡名說了。”

趙淩笑道:“胡說?也行,都一樣,都一樣。”

王蘅見他如此,倒是笑的越發厲害,語氣也和善了不少:“你怎麽會來京城?還來了永安侯府?今天永安侯府可是有貴客,你仔細沖撞了,看在咱們同為江南人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

王蘅以為趙淩是江南富商家裏的公子少爺呢。

趙淩笑道:“多謝提醒,至於你,怎麽也來了永安侯府?”

王蘅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這倒不好說了,不過都怪那個沒事找事的英王爺,算了,我不和你多說了,我看你人也不錯,奉勸你一句,以後別再那麽放肆了,我表哥在杭州整天說要找著你揍你一頓呢,如今是碰上了我,下次再敢對別家小姐無禮,可就沒這好的運氣了。”

趙淩笑道:“是是是,多謝小姐寬宏大量,在下以後可不敢了。”說著故意把藏在袖子裏的荷包抖落了。

王蘅笑了笑,本來打算離開,卻發現了地上的荷包,臉色一變:“這個荷包你哪裏來的?”

趙淩佯裝驚訝,道:“這是我撿到的,不知道是誰的,正想找人問問呢,怎麽?是你的麽?”

王蘅道:“可不是,怎麽被你撿了去?”

趙淩道:“既然物歸原主,也省的我跑一趟了。”

王蘅滿是失而覆得的驚喜,倒是客客氣氣的行了禮,道:“這回倒要真的多謝你啦。”說著又告辭了。

趙淩看著她拐個彎走遠了,連背影也看不到了,這才繼續往前走。

藏在暗處的人這才一溜煙跑了回去,把看到的一切事無巨細的和周伯清、周經略細細描述了一遍。

不要說周經略,連周伯清都大吃一驚:“你說英王爺和王小姐是見過的,且對她十分的和顏悅色?”

那人是周家豢養的死士,專為刺探消息和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點頭道:“王小姐並不知道英王爺的身份,但英王爺也沒有揭破,他看上去對王小姐格外不同,王小姐開玩笑打趣他,他卻十分高興似的,而且他把荷包還給了王小姐。”

周伯清若有所思,點點頭,叫那人先退下。

周經略心裏七上八下的:“如此說來,英王爺真的看上了王小姐?”

周伯清搖頭,道:“我更在意的是英王爺與王小姐的認識,英王爺什麽時候去的江南呢?”

周經略先是疑惑,繼而想起一事,道:“我聽旭兒提起過,說是他在杭州時發生過一件事,說是雙喜班在杭州唱戲,卻走了水,有不少百姓因這件事死的死,傷的傷,鬧的挺大,而齊家二少爺從戲園子回來也告訴旭兒說在戲園子裏遇到了疑似英王爺的人,如今想起來,那段日子英王爺的確沒在大家面前露過面,說不定就偷偷去了杭州,他們難道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周伯清點點頭:“若說王小姐跟著表哥去聽戲,偶然間與英王爺有了牽扯,倒也說得過去,這位王小姐也是好運道,居然入了英王爺的眼,皇上每年給英王爺送去那麽些美人兒,也沒聽說英王爺收用哪一個。”

周經略試探道:“父親要不要用一用這位王小姐?可以讓岳氏收她做幹女兒,送到英王府去。”

周伯清擺擺手道:“王瀾雖然只是從五品,可前途無量,你敢打他掌上明珠的主意,實在是不明智,再者說,王家齊家於咱們有恩,咱們不能恩將仇報,我也聽你母親說了,王小姐雖然出身商戶,卻不貪慕虛榮,為人貞靜謙和,咱們若是為了一己私利把一個好好的姑娘推到火坑裏去,豈不是連畜生也不如?這事切莫再提起。”

周經略道:“也好,既如此,咱們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便是了,只是不知道英王爺會不會打王小姐的主意,咱們要不要幫王小姐一把?”

周伯清嘆氣:“英王爺應該不是那等好色的,依我看,他對王小姐那樣應該是覺得王小姐有意思吧,花骨朵似的小姑娘,誰能忍心對她疾言厲色呢?只盼著是咱們多心了。”

周經略點頭不語。

書房外,一直潛伏在屋檐下的一抹灰色影子悄悄離開了,回到位子上聽戲的趙淩聽了手下的稟告,淡淡一笑,喃喃道:“看在你這番話的面子上,暫且饒了你一回。”

說完起身,主動去書房拜訪周伯清。

王蘅在前院繞了一大圈也沒找到書房,正一籌莫展呢,遠遠地看到了周旭,趕忙迎了上去:“五哥好。”周旭驚訝道:“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還一個人都沒帶?”

王蘅苦惱道:“侯爺傳話說讓我去書房,本來老夫人讓兩個丫頭帶路的,沒想到有事被人叫走了,我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偏偏一路過來一個人也沒瞧見,真快要急死了。”

周旭笑道:“是你運氣好,這會兒都在那邊園子裏侍候呢,不然可要被人沖撞了,我怎麽聽二哥說你荷包丟了,可找到了?”

王蘅一想,她的荷包被那個“胡說”撿到的事情最好別提了,遂道:“侯爺正是為我的荷包叫我來的,沒想到我半路上就找到了,估計是哪個小丫頭撿了去,見沒意思又丟了,已經找到了就好了,我正想著告訴侯爺一聲,可是找不到書房在哪兒。”

周旭粗粗一聽,也覺得這裏頭有蹊蹺,可並沒有多想,笑道:“東西找到了就最好,我先送你回去吧,這畢竟是外院,遇見人可不好。”

王蘅感激道:“多謝五哥了。”

☆、035.誤解

周旭帶著她往內宅走,一邊又笑道:“謝什麽?你叫我一聲五哥,就是我的妹妹了,還用得著客氣?以前來家裏做客的姐妹也有不少,我可是頭一回見祖母這麽喜歡一個姑娘。”

王蘅笑道:“這幾日住在府裏,我可是聽了不少誇獎,說真的,我有點得意,也有點難為情了,就算我有一點點好,也不值得那麽誇啊。”

周旭笑道:“喲,連俏皮話都會說了,我祖母可不是胡亂誇人的,她可嚴厲著呢。”

兩個人說說笑笑,周旭把王蘅送回去後也沒回外院,反而跟著曹氏一起用了午飯。

曹氏見王蘅的荷包找到了,又聽說是在外院路上找到的,自然覺得十分蹊蹺,可當著王蘅卻沒有露出來,反而笑道:“找到了便好了,剛才瞧你差點要哭鼻子了。”

王蘅有些不好意思,收了荷包,重新和周靜幾個說說笑笑起來。

那廂,趙淩到了周伯清的書房拜訪,書房內除了他們並沒有第三個人在,外頭又都有各自的心腹守著,遂說話也都沒什麽顧忌。

趙淩率先道:“侯爺請客,我原是不勝感激的,只是沒想到會遇到內宅的小姐,真是失禮了,侯爺不會怪罪吧?”

周伯清知道趙淩肯定看破了剛才的巧遇是一個局,因此也不隱瞞,笑道:“老夫也是好奇,怎麽英王爺會對一個女孩子的荷包感興趣,起了試探之心罷了,這是老夫的不是,老夫在此向王爺賠禮了。”

趙淩一擺手,道:“倒是不瞞侯爺,我與王小姐有過一面之緣,她就跟我的親妹妹似的,我本來以為她會在杭州待嫁,沒想到卻在貴府看到了她的荷包,起了好奇之心罷了,只是不知王小姐怎麽會在貴府?”

周伯清笑道:“老夫與王小姐的外祖父是故交,這次王大人登門拜訪,拙荊見王小姐聰明伶俐,這才留在身邊小住,只是不知道王爺竟然認識王小姐,如此說來都是自己人了。”

趙淩笑道:“侯爺這句話可是言不由衷了,也切莫哄我,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如今年幼,又是晚輩,在侯爺面前也不敢撒謊,貴府的五少爺當日雖然驚了我的馬,但我並沒放在心上,是劉禦史主動上折子彈劾,那陣子我正忙著準備太後的壽禮,等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周少爺已經動身去了江南,我心裏是很愧疚的,畢竟此事因我而起,今日侯爺宴請,侯爺的意思我也大致明白了,我既然來了,又說了這些話,想必我的意思侯爺也明白了,侯爺是皇上的老師,最是明白皇上的心意,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也知道皇上恨我入骨,還希望侯爺多在皇上面前替我說句好話,我秉承父志,對皇上忠心耿耿,實在當不起皇上的猜忌。”

周伯清眼神銳利的看著趙淩,見他面色自若,不禁微微一笑:“王爺如此推心置腹,既如此,老夫也來說幾句真心話,皇上對王爺並非忌憚,是王爺的一些舉動讓皇上不得不猜忌罷了,畢竟當年太祖皇帝與王爺的老祖宗是八拜之交,說起來都是一家人,可皇上賜予王爺的美人王爺不肯收,請老王妃進京與太後一處作伴老王妃也不肯來,生怕皇上起了迫害之心似的,時間久了,皇上豈不寒心?”

趙淩冷冷道:“侯爺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我就要生氣了,皇上若是真的關心我,又怎麽會不知道我母妃自打父王去世,身體就時好時壞,如今要她老人家千裏迢迢趕來賀壽,這一路跋山涉水的,她怎麽受得了呢?皇上怎麽不體諒體諒我爹沒了,就這麽一個娘了,若是路上累著了病著了,誰來賠我一個親娘?再者說,我尚未娶妻,皇上就賜了一大堆美人兒給我,長此以往,有哪個好人家願意把女兒許配給我?皇上若是真心為我考慮,把我當成自家人,就該給我選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才是,而不是往我身邊塞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子。”

周伯清一楞,趙淩卻接著道:“皇上說是關心我,可總是打著關心我的旗號來防備我,我又怎麽敢掉以輕心呢?”

周伯清哈哈大笑起來:“聽王爺這麽說,原來都是一場誤會,王爺可誤會皇上的用心了,先說給王爺賜許多美人兒,並不是為了防備王爺,實在是皇上自己也尚未立後,宮裏已經有了許多妃子,他貴為天子,自然不懂得咱們民間先娶妻後納妾的習慣,想著你在漠北辛苦,便多賜你兩個美人兒,這可是慰勞你的意思,再者說,要老王妃來京城,也是考慮漠北風沙大,老王妃上了年紀,怎麽吃得消呢,不如來京城,一來吃得好住得好,二來也有人說話解悶,當時也考慮了老王妃的身體,正商量著說請陳院判去漠北一趟,隨行照顧老王妃的身體,沒想到還沒出發,就接到了您給老王妃報病的折子,哎呀,這說起來可是一場誤會呢。”

趙淩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皇上真是如此打算的?”

周伯清笑道:“千真萬確,回頭我就把王爺的意思轉告給皇上,皇上常說,他是獨生子,沒個親兄弟,與王爺年紀相當,就想當成兄弟一樣,大家親親熱熱,和和樂樂的豈不好?偏偏王爺離得遠,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又說,如今邊疆穩定,並不需要王爺親自戍守漠北,上次想讓王爺留在京城娶妻生子,把漠北的事務交給別人管去,便是存了這個意思,沒想到王爺早早的就回了漠北,皇上以為您是不願意與他親近,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趙淩笑道:“如此說來,是我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了,侯爺也知道,我父親去得早,家中便是我來支撐了,又沒個人教導,許多事也是憑著直覺來,若有得罪之處,您可別見怪。”

周伯清擺手笑道:“說句不公的話,王爺與我的大孫子差不多年紀,王爺做成這樣已經很是不錯了,以後咱們要齊心協力,同為皇上效力才是。”

趙淩大笑起來,與周伯清以茶代酒,倒頗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趙淩一直到了晚上用過晚飯才走,周伯清待他走後便馬不停蹄的進宮了,托王蘅的福,本來打算大鬧一場的趙淩與周伯清握手言和,別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面子上是和和氣氣的。

一場詭譎風波化於無形,王蘅尤不自知,正聽周靜說明月郡主辦的詩會,王蘅對這種比賽文采的聚會都不怎麽感興趣,倒是周琳和周文興致勃勃滿是期待,王蘅也不好離場,只坐在一旁聽著。

☆、036.彭家

第二日一早,王瀾卻派了人來接王蘅,在侯府住了七八日,也足夠了,若是長久的住下去,不免讓人說閑話。

可曹氏卻不舍得,周家三姐妹也不舍得,知道挽留不住,曹氏只得賞了許多東西給王蘅,讓她得了閑再來做客。

王蘅笑著應了,又跟著周靜三個去各房道謝告辭,又意外的得了不少東西,曹氏依依不舍得把王蘅送到院子外,周家三姐妹卻一直送到了垂花門。

周文緊緊拉著王蘅的手:“過幾日有詩會,你去麽?到時候我讓人把帖子給你送去。”

王蘅笑道:“若是得空,我肯定去,你們都回去吧,咱們又不是隔著山隔著海,都在京城,見面的時候多著呢,等得了閑,我請你們去家裏做客。”

四個小姐妹雖然只相處了幾日,可感情卻很好,依依不舍了半天才放王蘅回去。

王蘅對回家自然是高興的,在侯府雖然人人恭敬客氣,卻不比在自己家自在,回到家中,她先去給王瀾和彭氏請安,雖然只有幾日的功夫不在家,卻跟好幾年沒見似的,王瀾親自陪著王蘅回了房間,笑道:“沒想到侯夫人這麽喜歡你,說是送了兩車的東西給你。”

王蘅笑道:“有一些是衣料和首飾,還有一些吃的,說是宮裏賞下來的點心。”又吩咐常媽媽趕緊去收拾,該收的收起來,該送人的送人。

這邊王瀾卻和王蘅說起了私房話:“爹爹叫你回來不為別的,陳家派人過來了。”

王蘅一驚,道:“陳家?他們又想做什麽?”

王瀾道:“說是來請安,又帶來了陳文進的親筆信,說之前退親是他糊塗了,要繼續你和陳思泉的婚事。”

王蘅不由大怒:“他們想退親便退親,想成親就成親,把我當成什麽了?我絕不同意!”

王瀾安撫道:“爹爹也不會允許他們這麽放肆,只是上次去金陵,陳文進並沒有歸還定親的信物,雖說只是一個信物,可若是不要回來總歸是個後患,若是重新給你說親,陳家到時候拿著信物登門搗亂,又是一樁心事,我如今想著怎麽把信物要回來是正經。”

王蘅氣的不得了:“陳家怎麽如此不要臉,出爾反爾也就罷了,當初提出退親的是他們自己,怎麽又扣著信物不肯歸還呢?”

王瀾道:“說起來倒有一樁事,陳文進說他被調任京城,馬上就要拖家帶口來京城了,信上還說等到了京城再開始商議辦親事,還有一件事喜事,彭翰林被外放到湖廣去做知縣了,這幾日就要出發呢。”

王蘅有些吃驚,沒想到她離家幾日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難怪剛才看彭氏怎麽那麽高興,原來是娘家人有出息了。

王蘅道:“這自然是喜事,只是陳家來了京城,豈不更是糾纏不清了?爹爹答應我,我是寧願死也不願意嫁給陳思泉的。”

王瀾道:“不嫁就不嫁,說的那是什麽話,也不怕晦氣,我也是這麽個意思,想跟你商量商量,看看怎麽把信物要回來。”

話說的簡單,可信物在陳家人手裏,陳家執意不給,王家也沒有法子,遂王蘅很是憂愁,一夜輾轉反側的沒睡好覺。

第二日起的有些遲,趕去給彭氏請安,彭氏已經開始用早飯了,見王蘅過來,彭氏便吩咐人添了碗筷,王蘅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服侍的羅姨娘,也沒客氣就坐下了。

羅姨娘心裏恨得不行,嘴上就要刺幾句:“大小姐這些日子住在侯府可是享福了了,不如說給咱們聽聽,讓咱們也見識見識。”

王蘅正為了陳家的事不高興呢,聞言慢條斯理道:“家裏與侯府倒也差不多,只是在侯府吃飯向來是食不言,可沒人這麽聒噪惹人煩。”

這話便是指羅姨娘多嘴了,羅姨娘氣的要命,要不是礙著彭氏,就要吵起來了,彭氏笑著看了羅姨娘一眼,對王蘅道:“今日我要回娘家一趟,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熱鬧熱鬧?”

王蘅猜度彭氏回娘家大約是為了道賀或者送行,也有心想見見彭家的人,遂道:“夫人若是不嫌棄,我就去跟著湊個熱鬧。”

彭氏笑著應了,讓彭媽媽準備車馬,把王蘅也帶上。

彭家和謝家說是比鄰而居,其實是兩家的後門只隔著一條小巷子,來往方便,若是走前門,那就隔了兩天街了,也算不得鄰居了。

彭翰林已經是快五十的人了,他三十歲中了進士,為官二十多年一直在翰林院,身邊的同僚來了走,走了又來,個個比他混得好,他為人方正古板,不屑於阿諛奉承,又總是恃才傲物,覺得自己是匹千裏馬,總會遇到自己的伯樂。

可等了快二十年,也沒遇到什麽伯樂,再加上家事繁雜,喪妻又娶,繼妻莫氏是個潑辣的,進門不到一年就把家裏家外掌握在了手心,他就越發的萬事不管,每日除了去翰林院便是待在家裏讀書,也沒做出什麽學問,倒是一日比一日昏聵了。

原先彭家日子不好過,不過是靠著莫氏的嫁妝熬日子罷了,後來彭氏嫁到了王家,王家豪富,王瀾又出手大方,節禮年禮都不曾疏忽,彭家的日子這才慢慢好轉,如今又忽然接了調令,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才開始外放做官,若是換了旁人只怕不知是福是禍,可彭翰林卻覺得自己這顆金子終於要發光了,很是興沖沖,巴不得早日啟程赴任呢。

彭氏對這個父親也是覆雜的很,要說恨也算不上,畢竟是自己的親爹,可若說尊敬,彭氏也很是不讚同他的迂腐,再加上年幼時莫氏對她的種種手段,她不是沒向父親求救過,可父親卻丟了一本女則讓她好生學習,對於莫氏的疾言厲色卻置若罔聞。

父親對自己的冷漠讓彭氏也漸漸灰了心,如今彭翰林外放,她也說不上來什麽感覺,但自打知道莫氏也要跟著一起去後就很是高興,覺得自己終於能擺脫這個魔鬼了。

今日說是去道賀,其實是莫氏命人帶回給彭氏,問彭氏要程儀來著,彭氏有王家做後盾,也不在乎這點銀子,就命彭媽媽包了二百兩銀子的程儀,並一匣子各色常用藥,以及幾匹緞子和幾樣吃食,零零碎碎裝了一車。

從正門進了彭家院子,入目便是一個有些蕭索破敗的院子,進入後面的內宅後,雖然有了些生機,但還是十分肅殺,王蘅左右打量了,心裏暗暗稱奇,雖然都說彭家家境貧寒,不想竟落魄成這個樣子。

進了彭家正堂,便看到一個胡子稀疏的中年男子,他顯得很是老態,穿著一襲半舊的文人長衫,頭發也有些斑白,神情卻有些悠閑。

他旁邊坐著一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婦人,穿著打扮與那男子迥然不同,顯得十分華麗,神情也十分冷漠嚴肅,卻與這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彭氏上前盈盈拜倒:“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王蘅這才知道他們是彭氏的父親彭翰林及繼母莫氏。

彭翰林笑著要彭氏起來,道:“你有了身孕,這些禮節就都免了……”話音未落,便聽到莫氏重重咳了一聲,彭翰林張了張嘴,卻不敢說話了。

莫氏冷冷瞧了彭氏一眼,道:“姑奶奶還能想起來回娘家看一看,還真是不容易啊。”

彭氏笑道:“母親說的哪裏話,女兒真是不敢當,因為從杭州回來,家裏家外許多事情都忙,實在是騰不開空兒,直到今天才特意帶了你外孫女來瞧您呢。”

王蘅發現彭氏對莫氏格外恭敬客氣,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足以說明彭氏在娘家的時候是真的被莫氏給嚇怕了,遂王蘅也上前恭敬行禮:“小女王蘅,見過老太爺,老夫人。”

她實在無法稱呼莫氏為外祖母,父親也沒有逼著她稱呼彭氏為母親,只要她恭敬客氣,讓人挑不出錯兒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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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提議

莫氏打量著王蘅,眉目如畫,容顏嬌媚,通身的富貴做派,再看看彭氏,頭上是整套的赤金頭面,身上也是綾羅綢緞,她看了又是刺眼又是憤恨,覺得彭氏壓根不配享這富貴,對王蘅自然更是看不順眼,遂冷冷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大小姐啊,我可是聽女婿提過好幾回了,都說你最是懂規矩,怎麽見了我們連句外祖父外祖母都不稱呼?看來也是虛有其表,空有一副皮囊罷了!”

彭氏看著莫氏自以為得意,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有些後悔把王蘅帶回來,她聽兩句風涼話,乃至挨兩句罵都沒什麽,若是王蘅在這兒受了委屈,回去一告狀,這錯仍舊得她擔著!

遂趕忙打圓場道:“母親別生氣,蘅兒打小跟她外祖母一起長大,感情很好,讓她稱呼別人為外祖母,實在是難為她了,以後慢慢熟悉了就好了。”

彭翰林倒是不挑剔,他很喜歡王瀾這個女婿,所以愛屋及烏,對王蘅也很有好感,可莫氏卻不依不饒,聲音尖刺:“我難道是別人麽?我雖然沒生你,可也養了你這麽些年,如今你出嫁了,女兒卻不肯叫我一聲外祖母,這是什麽道理?我辛辛苦苦十幾年都白費了不成?就是養條狗,也比你知趣些!”

這話著實難聽,莫氏是彭氏的繼母,彭氏又是王蘅的繼母,本來就是沒有血緣,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更何況王蘅不是七八歲的孩子,都已經十五六了,願意稱呼一聲是客氣,不願意稱呼也挑不出什麽來,莫氏這麽說,真有點無理取鬧了。

彭氏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抿著嘴不說話,王蘅看了莫氏一眼,上前道:“我只是跟隨繼母回娘家走親戚罷了,並不懂貴府的規矩,難道當家作主的不是老太爺而是老夫人麽?怎麽老太爺一句話沒說,老夫人卻這麽多要求?這究竟是夫唱婦隨,還是夫隨婦唱?”

這句話對莫氏沒什麽殺傷力,可彭翰林的臉色卻立馬不好看了,他念了一輩子書,雖然沒什麽成就,可對於三綱五常最是熟悉不過,也常常自詡雖然家境貧寒,卻是書香門第,最是懂規矩,如今王蘅的話分明意指莫氏越過他當家作主,雖然事實如此,可被人當面指出來,他的面子往哪兒放?

彭翰林雖然懼內,但也同樣愛面子,遂臉一板,對莫氏道:“你又不是沒有閨女,等玉琴玉畫出嫁了,生了孩子,多得是叫你外祖母的,何必跟一個孩子計較?真是吃飽了撐的。”

莫氏氣的臉都白了,可也清楚彭翰林最是要面子的毛病,若是大吵大鬧讓他下不來臺,反而更糟,只得憋著氣不說話。

彭翰林那邊說完又叫服侍的丫頭把自己珍藏的一盒湖筆拿出來給王蘅做見面禮:“好東西沒有,只盼著你好好讀書寫字,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依我看多讀些書明白事理也是好的。”

王蘅甜甜一笑,行禮道謝:“多謝老太爺,難怪父親在家總是說老太爺明白事理,非一般人可比,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父親說您的學問最好,以後我能過來請教功課麽?”

彭翰林被這一番吹捧,頓時覺得渾身舒坦,覺得王蘅實在是知書達理,溫柔可人,即便剛才有一點芥蒂現在也完全沒有了,哈哈大笑起來:“當然能了,只是不巧了,我馬上就要外放做官了,只怕見不著嘍。”

王蘅笑道:“那我常給您寫信不就成了?您這一去可就是大鵬展翅了,只盼老太爺仕途順遂,平步青雲,將來再回京城,就不可同日而語了,蘅兒作為您的晚輩,也覺得與有榮焉啊。”

彭翰林更覺得意,捋著胡須不住的點頭,對彭氏道:“這孩子是個好的,非一般閨閣女子可比啊,你要用心教養。”

彭氏點頭應許,看了一眼氣的快爆炸的莫氏,再看一眼貌似真心實意恭維的王蘅,心裏暗暗疑惑,雖然知道她這話多半是假意奉承,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很會說話,連一向自詡清高的父親也被她哄得團團轉,難怪人見人愛,被侯夫人留在侯府住了七八日呢。

彭翰林給了見面禮,就不住的朝莫氏使眼色,莫氏才不會為了給王蘅見面禮而破財呢,只假裝看不到,彭翰林卻一反常態,催促道:“你還沒給蘅兒見面禮呢。”

莫氏真不知道王蘅給灌了什麽*湯了,恨得牙根癢癢,不情願的從手上褪下來一支老銀鐲子,王蘅也沒有嫌棄,笑瞇瞇的接了,又道了謝。

那邊彭玉琴彭玉畫也聽著信兒趕來了,這姐妹倆打扮的也都是花枝招展,只聽得一陣環佩叮咚聲和一股濃重的香粉味,彭玉琴風風火火的提著裙子走進來,並沒有給彭氏這個長姐行禮,只大大咧咧的喊了一聲爹娘便拉住了王蘅的手,抓著她問:“你在侯府住了幾天?都見了誰?做了什麽?”

彭玉畫雖然沒這麽粗魯,可也是緊隨其後,兩個人把王蘅團團圍了起來,王蘅先行了禮問了好,這才道:“住了七日,第八日早上父親派人去接的,這些日子都跟老夫人住在一處,倒也沒做什麽,只是姐妹幾個一處玩笑罷了。”

彭玉琴和彭玉畫羨慕極了,問的越發詳細,恨不得連王蘅每一餐吃了什麽都要問才好。

彭翰林見她們說說笑笑,也不追究彭玉琴的無禮,只讓彭玉琴帶著王蘅去她們房中說話去,王蘅沒有絲毫的厭惡之色,反而笑呵呵的跟著去了。

待她們一走,彭翰林這才道:“我怎麽聽說這孩子一早定好的親事,臨了人家又退親了?”

彭氏忙道:“是打小定的親事,但因為老爺在外做官,並不常來往,當日定親看得也是老一輩的交情,如今快要成親了卻提出退親,老爺也是氣的不得了,原先還要把大小姐留在杭州待嫁的,如今退了親事便帶了京城來。”

莫氏哼道:“好好地人家為什麽退親?必定是發現這姑娘不好了,你看她牙尖嘴利,妖妖嬈嬈的,哪像是好人家的閨女,說不定姑爺不在家,她不知道被誰**壞了,人家知道了,這才要退親的。”

彭氏趕忙道:“母親,並不是這樣的,大小姐打小養在她外祖母跟前,規矩沒的說,退親斷不是這個緣故,您可別亂說,壞了姑娘的清譽,這究竟是什麽緣由,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老爺說,好像還牽扯到了朝廷裏的什麽事。”

彭翰林到底懂得多一些,道:“若是政見不同,退親的事倒也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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