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翌日，蕭白等人特意帶了兩提桂花糕前往蔔二的宴席，雖說是赴宴，但空手前去未免顯得太過於失禮，更何況蕭白心心念念著蔔二先生研制出的解毒方子，好能讓春花盡快脫離苦海。

蕭白望了一眼春花，那人只是規規矩矩的坐在一角，擰著眉看著手上的冰蠶珠，不知在想些什麽。

“少盟主能光顧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蔔二吩咐李漁為所有人滿上酒，舉杯道：“各位都是英雄豪傑，俠肝義膽，現終於降伏了千月洞大魔頭，為百姓除害，還江湖平靜，在下敬大家一杯。”

“先生太過於客氣了。”蕭白連忙端起酒杯起身，笑道：“蔔二先生醫者仁心，救死扶傷，功勞不在少數，在下也要代表整個武林向您表示感激。”

春花舉杯賠笑，勉強咽下一口酒。古代的酒貌似度數都比較高，聞起來也是香氣撲鼻，不過這酒到喉嚨裏有些幹澀，照千月洞所加的三日醉還差了許多。

秦流風陪了一杯酒，醞釀了許久，輕聲道：“先生可是有辦法救春花姑娘？”

“百花劫無解，秦兄說笑了。”蕭白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對上秦流風不解的目光皺了皺眉，下巴輕點正在垂眉飲酒冷掌門，隨即說道，“此番我們前來八仙居，還是想要再調查一下醫聖之死和長生果之事。”

“說到這，在下還要感謝各位不辭辛苦，一直為兄長之事奔波。”蔔二低下頭，陰影擋住了半張臉。“兄長的事已經近兩年了，可兇手依舊逍遙法外，唉……”

“您放心，蕭盟主定會帶領大家查明事實真相，還醫聖一個公道。”冷掌門微微頷首，飲下一杯酒。

蔔二撇著嘴點點頭，忽的瞥見一直陰郁著臉的春花，眼珠轉了轉，嘆了口氣道：“上官秋月乃是魔頭，手下亡命無數，死的罪有應得，春花姑娘也不必太過於傷心……”

“蔔二先生！”秦流風連忙打斷了他的話，“今日我們不談這些，大家還是動筷吧。”

眾人垂下頭去，默不吭聲。

“你說……你說上官秋月死了？”春花顫抖著聲音，臉色霎時蒼白，她扭過頭望著蕭白：“他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我昨天去地牢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麽可能……不會的，不會的……”

她扯著蕭白的衣袖，眼神裏帶著期盼。

“事到如今，我們也不再瞞你了。”冷掌門沈聲道，“昨日夜裏，顧晚偽裝成守衛混進地牢，殺了上官秋月。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五臟聚損，真氣逆行，不過半個時辰便全身冰冷，沒呢了呼吸。”他悠然自得的交疊起雙手，挑眉說道：“不過正如蔔二先生所說，上官秋月惡事做盡，死有餘辜。正道從沒逼過他，是他待人陰險惡毒，才引得千月洞內部叛變，他的手下無一衷心，見他落難也只想除之而後快，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是理所應當。”

春花倏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望著蕭白，“地牢的人是不是你撤的。”

“春花姑娘，蕭兄也是為了你……”

“這兒沒你事。”春花冷聲說道：“回答我的問題，是或不是。”

蕭白垂下眼皮，“是。”

“你早就知道魔教的人會來殺他。”

“是。”

“蕭白！”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沒由來的壓迫感令她無法呼吸，如同萬蟻蝕骨，心臟蔓延到四肢的絞痛從未如此厲害。春花向外踉蹌兩步，口中喃喃道：“我要去找他，我要見他。”

“春花，你的毒提前發作了……”

“別碰我！”春花捂著心口，本想說些什麽，卻在還沒邁出門檻之時，全身像是沒了力氣一般，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包括李漁在內的所有人應聲倒地，就連蕭白也只是勉強撐了一會兒，隨即癱倒在地上。

“千月洞的軟筋散，果然名不虛傳。”蔔二緩緩起身，笑的一臉奸詐：“顧星主，你出來吧。”

眾人連忙打坐調整內息，在軟筋散的驅使下大汗淋漓，全身提不起半分力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怪就怪你們自顧不暇還要多管閑事，這毒，少說也得一個時辰能化解開。”蔔二背著手，挑眉望向顧晚，“那就……有勞顧星主了。”

〈22〉

冰蠶珠光芒微弱到幾近消失，戴在手上只覺得冷。春花努力讓自己不要昏睡過去，腦子裏滿滿的都是那個人的身影，從初識的那一片竹林到傳奇谷中的初吻，從一起在花家裏玩冰蠶珠子到在冰谷裏躲避追殺，往事就像過電影一般一幕幕上演，那些帶著鮮艷色彩的畫面逐漸暗淡成黑白，模糊一片。

“實話告訴你們吧，免得你們到死都不知道真相。”蔔二在幾人之間轉了一圈，悠悠說道：“我本只想要長生果賺上一筆，可那個老家夥卻說世上本無長生果，讓我好好鉆研醫術，別想著歪門邪道。他有醫聖美名，我呢？我什麽都沒有！所以，我也只能在風千衛逃離以後，送他去見閻王爺了。”

“至於那傀儡娃娃，也是顧星主從千月洞帶出來的藥，能短期控制人的心智，事後毫無痕跡。”蔔二對上蕭白憤憤的目光，勾起嘴角，“沒錯，我就是你們一直在找的石先生。”

“和死人解釋那麽多幹什麽！”顧晚抽出一把匕首，緩緩向春花走去，“上官秋月害死了小顏，我只恨他死在了你前面，要不然我也想讓他嘗嘗失去心愛之人的滋味！”

腳步聲逐漸逼近，春花閉上雙眼，她已經沒有力氣去解釋和挽回什麽。自她知道上官秋月死了以後，她仿佛也死了一般，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遍又一遍的上演兩個人的相逢。

當真如同傅樓和游絲，亡命於這江湖險惡和永不停息的算計。

她被一個陰影籠罩住，屋子裏突然安靜下來，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對不起，哥哥來晚了。”

〈23〉

如比謫仙，白衣勝雪。

上官秋月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目光溫柔又心疼。

“哥哥……”春花瞪大了眼睛，眼眶血紅，眼簾上掛著晶瑩的淚珠，扯著他的衣袖瞬間放聲大哭。

“是哥哥不好，讓小春花擔心了。”上官秋月為她抹去淚水，扶起她靠坐在門前，“等哥哥處理好這一切就帶你回家。”

“上官秋月，你你……你居然沒死！”蔔二指著面前的人，牙關都止不住的打顫，而服下沖虛魂的顧晚更是被他一掌擊倒，奄奄一息的躺在一側，已是毫無還手之力。

“本尊若是這麽輕易就死了，怎麽讓你把你做過的那些好事，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上官秋月緩緩起身，看向顧晚眼神漠然，終究是在揮出一掌之前心軟了一下，“葉顏沒死，我沒有動她。”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沈默，秦流風等人難以置信的望著上官秋月，實在是想不出他是如何在兩次偷襲重傷之下恢覆的如此神速，這個男人的強大已經達到了他們不敢想象的地步。

“蕭盟主，事已至此，再演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原本打坐運功的蕭白如同從未中毒一般站起身來，拎起佩刀朝上官秋月微微頷首，替所有人解了穴道，又給他們服下解藥。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春花皺著眉頭，“蕭白怎麽會沒事？”

“春花姑娘，抱歉。”蕭白垂下頭，抿了抿嘴輕聲道：“其實……其實我們在四天前曾私下密會，定下了計策，我借玄冰石之事假意偷襲，上官秋月詐死，為的就是今天不費一兵一卒，徹底揭穿蔔二的陰謀。”

“無論如何你也想不到白道能和魔教聯手，對吧石先生。”上官秋月輕挑著眉，仿佛在譏笑他的愚蠢。

蔔二激動的站起身，“你……是你！是你挑唆我，讓我借假的長生果之事挑起事端！蕭盟主您明察秋毫，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可都是上官秋月啊！”

“是你自己利欲熏心，難道醫聖的死也是我讓你做的嗎？”上官秋月陰沈著臉，緩聲說道：“那日我到八仙居，只是想知道花小磊為何死而覆生，卻無意見撞見了你在行兇殺人。蔔二，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哈哈哈哈哈……”蔔二近乎癲狂，忽的扭頭看向風彩彩，陰森森的笑道：“風姑娘，你可知是誰殺了你父親？”

“難道不是傅樓？”

“閉嘴！”冷掌大喝一聲，隔空打出一掌，還沒來得及聽到下文，蔔二口吐鮮血，當場斃命。

風彩彩急聲道：“冷掌門，您這是做什麽！”

“蔔二害死了那麽多人，難道我殺了他不應該嗎？”

“呵……”上官秋月冷笑一聲，“欲蓋彌彰。”

冷掌門扭頭，瞇著眼睛說道：“蕭盟主，老夫對你與魔教合作的事既往不咎，現在他人就在眼前，你理應集結各大門派，與魔教一戰！”

“你殺了風掌門還不夠，如今又要挑唆鳳鳴山莊和我千月洞大戰。”上官秋月搖了搖頭，“未免太晚了些。”

風彩彩和冷凝齊齊的望著蕭白。

“經過我和秦兄的調查，風掌門……的確是冷掌門所殺。”

“爹，您怎麽能……”冷凝滿臉寫著震驚，無論如何她心裏都不能相信，她的親爹殺死了她最好朋友的父親。

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了冷掌門，有疑惑，有驚訝，也有悲哀。那些目光如同一場大火，燒的他無法自處。他瞬間失了方寸，荒亂之間擄起春花，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都，都不準過來！”冷掌門語氣微顫，內心狂跳。他頂著上官秋月滔天的氣勢下硬著頭皮說道：“放我走，不然我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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