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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內有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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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的時候,王棋又叩響了秦老板的房門。

遺憾的是,這回他應該沒吵醒對方。秦老板穿戴整齊,神志清醒毫無睡意,還一臉早有所料的表情。

“你在等我。”王棋如此道出開場白。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無心的隨口一句,便弄得好像他們在幽會似的。

“看得出你已經憋了一整個傍晚。”秦老板神情自若解釋道,“就跟小孩急著撒尿一樣。”

王棋的確被憋了好一會兒,但被秦老板說得他都不那麽想撒尿了。

這時,秦老板側身讓開,可以算是請王棋進屋。王棋決定,不管樂不樂意,尿總得撒。

走進房間,王棋幾乎一驚。他在秦老板的桌上發現了一壺酒和兩只酒杯。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眼神不好。

“桌上那是什麽東西?”

秦老板來到桌邊坐下,伸手為兩只酒杯都斟滿了酒,然後把其中一只酒杯推向王棋,道:“若怕有毒,你可以偷偷把酒潑桌下。”

他把王棋原本想說的話給搶答了,王棋只能站在原地發楞。

“坐。”秦老板如此吩咐自己的夥計,率先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王棋終於在桌邊坐下。這是尿意最盛的一刻,他急不可待地脫口問出:“今天下午發生了什麽事?”

秦老板神情不變回答道:“作為當事人,你應該很清楚——今天下午我一個夥計偷懶曠工。”

王棋知道自己問不出更多事來,他暗嘆了一口氣,轉向另一件正事:“你真的打算袖手旁觀嗎?有人已經殺死了一個客棧的客人,也許他還會出手,客棧裏誰都可能有危險,作為客棧老板,你能眼睜睜看著?”

聞言,秦老板饒有興致瞥了王棋一眼,他慢條斯理問道:“你看我有幾個頭?”

“……一個。”王棋一杯酒還沒喝完,對此相當肯定。

“幾條手臂?”

“……兩條?”

“是啊,我又不是三頭六臂,你當我是誰?管得了別人要殺人的事?”

“但你知道兇手是誰。”

秦老板也不反駁,他將更多註意力集中在手中的酒杯上,漫不經心道:“即便我有懷疑的對象,無憑無據,眼下連屍體都沒有,我去報官未必有人理我。”

“於是你就見死不救?”

秦老板不以為意乜他,戲謔問道:“你怎麽覺得一個開黑店的老板會有行俠仗義的愛好?”

王棋楞了一下,他也不由疑惑自己為什麽認為老板有著俠義之心的。

“說說你下午發現了什麽?”秦老板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大概只是把這話題當做打發時間的談資。

王棋樂於分享自己的情報,可他什麽都沒發現,這讓他為如何回答老板問題大傷腦筋。最終,他好不容易想到:“我有權將自己的行動保守為秘密吧?”

“你用老板我付工錢的時間擅自行動,末了還不願對我交代一聲,你說我還要你這個夥計留著當柴燒嗎?”秦老板立即將王棋駁斥得無言以對。

王棋擅於用劍,不擅於用嘴,這時候只得認清事實,繳械投降。他又想了想自己的發現,然後一本正經告訴秦老板:“李成同家的廚子和廚娘是一對夫妻,他們大概新婚沒多久,剛遇到要吃粽子的情況,結果因為發現一個認為粽子只能吃甜的,一個人認為粽子只能吃鹹的,意見不合吵了起來。廚子一氣之下打了自己娘子一巴掌,於是廚娘決定回娘家。”

王棋講得煞有其事,秦老板聽得也嚴肅認真,後者摸著下巴沈吟道:“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王棋那端正的態度是裝的,可他覺得秦老板看起來不像裝的,這讓他也不覺留心起來,在意地追問道:“什麽出乎你的意料了?”

秦老板答道,“先前你問我粽子的問題,我以為你是餓了。原來——”他刻意停頓,接著那鄭重正經的表情變成了露骨的揶揄捉狹,“你在考慮和我成婚的事。”

他居然調戲了王棋。

王棋看傻眼。

秦老板經常笑的,他的笑容非常好看,但總讓人覺得有些危險,就是那種越好看越危險的危險。這是王棋頭一回看到秦老板不一樣的笑容,那種能感受到真實笑意的笑容,好像真心為自己的惡作劇而高興,甚至還有一絲孩子氣。

王棋會數數,他知道秦老板不過喝了五六倍酒,酒也不算烈,但他敢保證,秦老板一定醉了。

秦老板還在往嘴裏送酒杯,王棋下意識阻止道:“你已經喝多,別再喝了。”

秦老板毫不買賬地瞥他,問道:“我喝的是你的酒嗎?”

王棋試探道:“沒錯,是我的酒。”

秦老板嗤笑道:“你真當我喝醉了?你連我們客棧都住不起,難道還能買得起我們客棧的酒?”

“也許我在其他酒樓買的?”

秦老板立即如執法嚴明的公差,他道:“我們客棧不允許任何不屬於客棧的酒水食物。”

王棋想了一會兒,不得不問:“所以,你這還不算黑店?”

秦老板告訴他:“我們這兒的確不算黑店,而是不如黑店。”

王棋在第二天早晨的時候才確認,秦老板請他喝得酒喝起來不烈,其實後勁相當厲害。倒不是說只喝了幾杯的王棋被酒灌醉,不過,整個晚上他睡得相當沈,平時該有的警覺都融化在口感醇和的佳釀中。

如果這個晚上又發生了兇殺案,即便王棋是受害人,他也未必能醒來。

幸好,最終王棋沒被殺死。

習武之人的良好習慣讓王棋在清晨醒來,他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巡視客棧一圈,他先確認了秦老板還在睡眠中呼吸,之後,老規矩,聞了東西廂房一圈。這並不足以確認一個晚上沒有人死去,但王棋總不能像撬老板屋頂瓦片那樣撬開每個客人的屋頂。總之,勉強放下心來後,苦命的雜役來到前堂準備開工。

他在前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男人。

那是讓人無法不引起註意的男人。不知是否刻意低調,男人一身江湖人士打扮與尋常無異,可即便站著不動,都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與威嚴。

王棋前來風沙鎮是為了殺一位王爺。這是他第一個見到的像個王爺的人。

此刻,這個頗有君臨天下架勢的男人正站在客棧門口,他的目光停留在客棧大門之上,似乎已不知看了多久。昨天傍晚的時候,王棋就是在這個位置貼上了自己的揮毫之作,之後秦老板並沒有讓他撕下。

說不上出於什麽心理貼出“不得入內”四字的王棋並不指望這四個字能阻止客人,事實上,他也並不希望客棧流失客人,導致他要找的人最終沒有入住客棧。這是他沒有選擇“客房已滿”的原因。他要找的人肯定不會買賬“不得入內”,倒說不定會因為見到“客房已滿”而索性買下風沙鎮裏隨便哪戶人家的宅子入住。

王棋認為,自己要殺死的那位王爺不太會孤身一人行動,可難保他的判斷失誤,站在門口的男人或許就是目標。以防萬一,這時候,他走上前去搭話。

“不知道是誰惡作劇貼的字,”當事人面不改色地說,“客官不要在意,裏面請。”

直到走近王棋才發現,客棧大門上的字又多了四個。就在“不得入內”的右邊,有人直接在門上寫下“內有惡犬”,這四個字龍飛鳳舞,好不瀟灑。

男人盯著看的是“內有惡犬”四個字。即便王棋同他說話,他的目光也沒有離開。“你認為誰有可能寫了這四個字?”顯然習慣頤指氣使的男人問起話來讓被問的人簡直覺得自己應該躬身作答才對。

幸好王棋喜歡站直了說話:“說不準,我們老板特會得罪人,誰都可能來惡作劇。”

男人沒有追問下去,他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盯著那四字看。

王棋愈發好奇,他好奇的時候可以很煩人。“客官,進來坐吧。你要打尖還是住店?”

看起來不像會有耐心的男人倒也不惱,他淡淡揮了揮手道:“昨天我已經入住。你先進去,不用招呼我。”

王棋可以很煩人,但他總不可以不要臉。明確被人趕了,他只能走開。

走進客棧大堂便見到也趕著大早起來幹活的小五已經在那兒收拾桌椅,沒有工錢領的雜役很自覺過去幫忙,接著,他心念一動:這麽早的時間,除了他們幹活的,客棧客人還都高枕而臥。門口的男人是這麽早就起身了?還是他壓根沒睡?

他來風沙鎮的目的是什麽?

——而這個男人,他又會不會是王棋要找的梁言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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