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直白的話叫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一桌人都怔怔地看著他, 萬萬想不到他會毫無遮掩地把真話說出來。

林母尷尬中帶著為難, 按理說這個時候她該說點場面話化解尷尬。但說這話的是女婿，她總不能為了李母的面子說不介意李聰家世，那至卓安的顏面於何地？

況且，李聰確實高攀不起。

大把的青年才俊可以挑, 怎麽挑都挑不到李聰。

故而，即便李母曾有意無意提過李聰跟林恩知感情好, 她都只一笑而過。今天李母當著女婿的面一再把話題往女兒身上帶，她其實也不高興, 面上不表露而已。

林恩知側頭看了看神態自若的卓安, 不明白他搞什麽鬼，平時他根本不屑搭理這些話題, 今天是怎麽了？

李母被實話狠狠刺了一下, 表情都有些扭曲起來。

貴婦圈的排擠和嘲笑她哪裏不知道, 只不過大家還維系著面子情不會當面戳破，像今晚這樣直截了當的還是頭一次遇到。

自己跟林母關系好, 卓安不給自己留臉就是不給林母臉, 看來這婚久不了！

深吸一口氣壓下羞辱, 冷臉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做生意可不一定, 說不好就不好，日子還長著，以後的事誰說得準？”

有些豪門看著光鮮亮麗，內裏不過是空殼罷了, 誰說得準卓家什麽情況？

見李母跟卓安對上，林母沒了主意，求助地看向林父。林父的神色已經恢覆如常，對卓安的態度並未露出不滿。

妻子被人當成最佳兒媳婦人選，還一再被提及，是個男人都要不高興。他要是什麽都不說那才是徹底漠視林恩知，開口了說明還是在意的。

“破產容易，一夜暴富可不容易。”卓安根本沒去看旁人臉色，只淡漠地看著李母。

看得出來她保養得宜，然而再好的保養也敵不過時間，歲月的痕跡不是化妝品能掩蓋的。

越是掩蓋越是自欺欺人。

“你……”李母早聽聞卓安不好打交道，沒想到他會這麽不給人留臉。她怎麽說也是長輩，他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還想刺回去，卻突然被身邊李聰扯了一下，打斷了話。

李聰似乎完全沒聽出卓安的嘲諷，依舊掛著和煦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媽喝了點酒，腦子犯混，說的都是醉話。”

卓安對上李聰的目光，半晌才點點頭，“李姨醉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林母一陣無語，他還真不客氣，完全一副主人的架勢。

李聰當即架起李母，笑著對林父林母道：“林叔，林姨，那我先帶我媽回家醒酒，改日再來拜訪。”

“那……路上開車小心，你媽下了飛機就過來，一定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林母說著起身相送，還不忘作戲做全，關切地叮囑李母回去好好休息。

李母好面子個性又強，哪裏甘心就這樣被落臉面狼狽離開。用力想甩開李聰，一邊還極力端著長輩的架子，嚷著自己沒醉，要把話說清楚。

李聰暗暗加重手下力道，硬是把李母扯出了飯廳。

目送三人出去，飯廳裏有短暫的沈默，林父很快露出笑來，對卓安道：“本來是叫你們回來吃飯，結果突然來客人。你平時忙，難得抽空回來，我們喝兩杯。”

聽意思也不耐煩應付李母。

林母送走人折回來時卓安已經跟林父談起了合作案，見兩人聊得好，心裏多少松了口氣。

原本她是打算把卓安叫來敲打敲打，沒想到被李母橫.插.一腳，他剛剛發難李母的情形差點鬧得沒法收拾，幸好李聰圓場。

心裏微微一嘆，她知道李聰是個好的。可她壓根就沒把林恩知跟他想到一塊去，何況林恩知喜歡的是卓安，李母今晚失態了。

她坐回去，跟林恩知聊起家常來。直到這一刻，才算一家人圍坐著吃飯。

從林家出來，林恩知想問餘小雪的情況，礙於有司機在不好開口。等到了卓家，忽然覺得沒有問的必要，知道了又怎麽樣？

徒增煩惱罷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陣，自己心態也漸漸平和，實在沒必要再惹事端。

不過卓安卻有話要說。

“叫我去你家吃飯，就是為了讓我知道你很搶手？”

林恩知走在前面，聽了這沒頭沒腦的話，停下腳步回身看他。飯桌上他跟林父聊得挺好，她還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

怎麽？覺得顏面受損？

“你想多了。”換作從前她或許會這麽幹，現在卻不會。

她不想讓自己再為了他像個怨婦。

卓安盯著她，似乎在尋找破綻。

昏暗的燈光下，她仿佛罩著一層朦朧的紗，明艷中帶著柔和。眼裏光點細碎，呼應著耳邊的鉆石耳墜，美得不可方物。

這樣的美貌，這樣的家世，李母中意她不是沒道理。

他嗤笑一聲，“李家母子倒是會獻殷勤。”

尤其李聰，面上親切和善，實則圓滑隱忍。能讓林父倚重，不是泛泛之輩。

林恩知皺了眉，“李姨跟我媽多年的交情了，李聰跟我從小認識，都不是外人，談不上獻殷勤。”

雖說她也覺得李母透著虛，但李聰是實在人，沖著他，她也要為李母辯解一句。

卓安輕哼一聲，狗屁交情！

要不是抱林母大腿，李母還能在貴婦圈混？李聰又哪有機會被林父重用？至於席間提及的娃娃親多半是出自李母真心，被林家當玩笑話聽罷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從小認識就是好的？”

林恩知笑了，“你也喝多了吧？我還以為你會高興我跟李聰湊成對，然後把卓太太的位置讓出來。”

卓安陰著臉找不到反駁的話，想到她最近的反常，難道她已經跟李聰有什麽了？她是故意報覆他？

“就像你之前說的，我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反而是利益密切的生意夥伴。你不用惡意揣測我，我也不會幹涉你的事。我們各自安好吧。”

林恩知說著一頓，“我跟李聰只是朋友，以後……誰知道呢。不過，卓太太的位置我是坐定了！”

“嗤，李聰願意？”

“你又不是他怎麽知道他不願意？”

滿意地看到他的臉刷得黑到底，她快意地輕笑一聲。

誰離了誰不能活？何況自己還穩坐卓太太位置。

***

翌日早上，林恩知下樓吃早餐時，李嬸正把插了郁金香的花瓶擺到餐桌上。

今天準備的是西式早餐，郁金香擺在桌上顯得尤為優雅恬淡。

卓父卓母起得早，卓父已經吃過去公司了，卓母大多時候會等小輩一起吃。

見林恩知來了，笑著招呼她，“快來吃飯。”

林恩知也笑著，“今天的郁金香真漂亮。”

卓母對自己的好她都記在心裏，自從得知她喜歡郁金香，家裏就時常買來插.瓶。不僅養眼，也暖心。

“是啊，水靈靈的。”卓母見她喜歡心裏也高興。

他們這樣的人家什麽都不缺，用錢籠絡人心不見得管用，反倒是不起眼的小細節能打動人。

卓安對林恩知冷言冷言，她做婆婆的得幫著籠絡人心。卓安還年輕，把愛情看得重無可厚非，過幾年再看，愛情哪裏有強有力的岳家重要？

再說，林恩知一點都不差，在名媛圈裏也是佼佼者，一點都不委屈卓安。

說著話卓安也下來了，林恩知斜眼瞥他，臉色還跟昨晚一樣臭。

不禁嘴角翹起，這麽久以來她還沒像今天這麽痛快過。一句半真半假的話而已，叫他從昨晚膈應到現在，大快人心！

“怎麽了？一大早就擺臉色？”卓母皺皺眉，昨晚回來他就臉色不好，問林恩知也問不出所以然。

她只覺得林恩知是替他遮掩。

卓安掃了眼面帶愉悅的林恩知，隨口扯謊，“昨晚喝得有點多，頭疼。”

“不舒服就不要去公司了，下午再去。”

“沒事。”卓安給自己倒了杯咖啡，解釋道：“早上有個合作案的會議，不能缺席。”

說完又看了眼林恩知，合作案負責人是李聰。

真是晦氣，一大早就要跟情敵會面。

隨即覺得自己這個認知不對，自己跟林恩知談不上感情，李聰自然不能算情敵，但李聰可能給自己戴綠帽。

這算什麽事！

卓母知道公司的事自己勸也沒用，絮叨了幾句註意身體之類的話，扭頭看門口，“卓寧還沒起來？不是說今天要去布置公司？她這樣怎麽辦得成事？”

有卓安幫忙打點，卓寧的公司辦得很順利。她又不差錢，直接在卓氏樓上租了辦公室，布置布置，招了人就可以開工了。

林恩知對卓寧的事一點都不關心，耐不住卓安顯擺一樣在她面前提，所以她那邊的進展她都知道。

在她吃完一份三明治後，卓寧終於打著呵欠下來了。

卓母見她睡眼惺忪的模樣就皺眉，“你看看你，晚上早點睡，這副樣子哪裏有精神工作？”

卓寧打了個呵欠，抹了抹眼角擠出的水氣，“我是老板，不用打卡。”

林恩知暗暗撇嘴，看來卓寧犯了她當初的錯，覺得自己是老板，遲到早退理所當然，誰也不能說什麽。

確實沒人能說什麽，不過長此以往問題就出來了，員工渾水摸魚，公司裏烏煙瘴氣一塌糊塗。

這虧她吃夠了！

卓母雖不認同，但也沒多說，問起其他事來，“人手夠不夠？要不要卓安指派兩個人幫忙？對了，那個餘小雪好像學設計的，不如讓她過去。當助理專業不對口，埋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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