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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離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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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寂靜的玄音殿中,不過寥寥四人。

玄衣纁裳的妖異男子慵懶地坐在高臺上,充滿蠱惑的鳳眸望向大殿門口;淡綠素裙的婉約女子候著旁默不做聲,規矩伺候。青藍瞳仁的方君年,神情茫然。

三人皆望向殿外那個裹著黑色鬥篷的身影。

大殿門外,一襲黑色鬥篷隨風輕揚,寬大的鬥篷將那人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鬥篷檐下是一張醜角面具,紅白交替的醜角面具與黑鬥篷的襯映,顯得這個身影單薄的人兒更加神秘且可怕。

“你不是要見他麽?這次是個好機會,為何不去?” 萬念望向門外那個背影註視了良久緩緩開口。

“我說過,我不想參與任何殺戮場合。” 面具下傳來一個難聽的沙啞之聲。

“那好吧!我的下屬,你替聖尊出戰如何?” 萬念聲音無奈,笑意卻更濃。

“不行!要去你自己去!” 她忽然轉過身,厲聲道。

“哦?” 萬念淺笑。

“屬下這就去。” 方君年面無表情,飛快離去。

“阿年...”

她無奈喚出聲,方君年頓了頓,徑自離去。也許他在怪自己,怪自己聽從萬念的安排當了魔神。所以,阿年對自己逐漸冷淡。

片刻後,阿絮恭敬地走到她身旁,低聲道:“聖尊,右使走了。”

梨霜點了點頭,深深地望了阿絮一眼,良久開口道:“我可以恢覆你的記憶,讓你去尋找你的家人。”

阿絮愕然頓了頓,道:“多謝聖尊,只是阿絮長久生活在玄音殿早已習慣,就算恢覆記憶離開這裏,也指不定外面的世界或者不知是否存在的家人也應物是人非。與其從新去適應,還不如留著玄音殿來得自在。”

梨霜聞言,便沒有繼續勸解她。留在玄音殿,留在魔界。她本就不是魔界中人,卻甘願留在魔界這麽多年,如今有恢覆記憶的機會卻不願離開,那麽玄音殿中應是有她不舍的理由。

“墨音...” 她開口道。

“聖尊?” 阿絮面色一變,疑惑望向她。

“自從來到玄音殿我便沒有再見到他。” 她淡然道。

阿絮蹙眉,神情十分覆雜。

“你喜歡墨音?” 她轉頭望著阿絮,聲音難聽卻聽不出情緒,然而醜角面具上卻是帶著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 阿絮為難地低下頭。

“怕什麽?喜歡就告訴他,就是不知道墨音有沒有娶妻。” 許久的沈重的心有了一絲絲的緩和。

阿絮卻是搖了搖頭。

“想來他也救過我,我還未感謝他,不若此番便幫你說說親?只是嫁給魔你真的願意?”

“不是的聖尊,阿絮只是一個奴婢,只想永遠留在玄音殿伺候,不敢有其他想法。” 阿絮連忙道。

梨霜古怪地望了她一眼不再說話,不過她確實許久沒有見到那個墨音了。

“墨音去哪兒了?” 她問道。

“魔君...知道聖尊已經成為魔神,所以離開了。” 阿絮道。

“是麽...”

“聖尊,此番仙界各路仙人均出戰,若是方公子一人前去怕是...怕是不敵。” 阿絮擔憂道。

“阿年...” 梨霜淡淡開口,將鬥篷檐拉低了些,“我不會讓他隨我一起墮入這地獄的。”

...

魔界的入口,人間的荒蕪之地。 愁雲慘淡 沙塵彌漫,零零散散幾株漆黑老樹上枯萎地葉子輕輕地晃動著。

方君年獨身一人站在沙塵之中,笑容詭異沒有一絲畏懼。 放眼望去在魔界入口的對面是壓壓一片人馬,強盛的仙氣將周圍瘴氣凈化,十分自然地形成兩種完全對立的局面。

“魔孽!” 軒轅將軍大劍猛震在地,掀起無數沙塵。

“洛衡呢?他為何沒有出戰?莫不是恢覆的不好?” 方君年道。

“哼!對付爾等魔人孽障怎須殿下親臨!” 軒轅將軍道。

“如此,我便不打了,讓洛衡出來我再打。” 方君年道。

“受死吧!” 軒轅將軍怒目瞪眼,大劍出手,重重砍向方君年。方君年冷笑一聲,袖袍一揮,沙塵地面頓時浮出無數沙塵幻化的戰馬,緊接著一團團掛著白眼球的黑影魔將無端出現,騎著沙塵戰馬奔湧而上。一時間,仙與魔的對戰形成。

“阿年。” 黑色鬥篷從天而降,梨霜站在他身旁,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

“你怎麽來了?這裏有我就行了。” 方君年無害一笑,拍拍她的腦袋。

“我不放心你。” 她擋在他身前。

前面正是仙魔二界出戰的兵將,嘶吼慘叫不絕於耳,刺鼻的血腥與渾濁的瘴氣充斥在天地之間。

就在此時,軒轅將軍大劍一揮,將無數魔將斬殺於劍氣之下,仙界隊伍後頭一個仙人隱隱退去,魔神現身是稟報的時候了。

軒轅將軍望向遠處二人,聲音洪亮;“離姬!你終於現身了!”

“他沒有出戰。” 方君年輕聲道。

“那咱們,不戰吧。” 她低聲問方君年。

“咱不戰,仙界可不一定歇火。”

“那就逃。”

“咱們一塊逃?” 方君年打趣道,“讓萬念那廝自己去禍害蒼生。”

“阿年真狡猾。” 面具下,她微微扯出一個笑容,黑色鬥篷在風中簌簌作響。

倆人正商量著,要不棄戰離去,卻聽對面軒轅將軍聲音洪亮。

“拜見洛衡殿下!”

.....

軒轅將軍那洪亮的嗓音從遠處傳來,梨霜身子一震,生生僵直在原地。

洛衡。

他回來了。

梨霜又喜又驚,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著,:“阿年,你聽見了麽?他回來了!”

“是,我聽見了。”方君年笑道。

....

“你是魔界右使?” 洛衡神色平靜地望著方君年的臉,又看向他身後那個黑色的瘦弱身影,眸中只有陌生。

而她面對著方君年,背對著仙界人馬。面具下的那張鬼臉早已布滿淚水,可在聽見洛衡的聲音時,她卻怔住了。

“阿年,他方才...是在問你麽?”

“是...” 方君年亦愕然。

她沒有回頭,她無法用這副醜陋又恐怖的模樣面對他,可是洛衡,他為何不認識阿年。

軒轅將軍低聲在洛衡身旁道話,洛衡眉頭微蹙,少頃,淡淡開口:“離姬?”

梨霜心下一陣瑟縮,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鬥篷的,將身子更深蜷進鬥篷裏。

“別怕,轉過身去。”方君年拍拍她的背。

也許這次相見便是永別,她定了定心神,施法散去淚水,緩緩轉過身子。

白衣染雪,墨發如緞。茫茫眾生之中只須一眼就能叫人吸引,因為他是那麽地出塵絕世,不可褻瀆。

子夜黑眸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不見一絲情緒,薄唇微抿,神色平靜。天人之貌叫人註目,而那眉宇間的傲岸高貴卻叫人不敢直視。令人敬仰又畏懼的世主,洛衡。

他就在她眼前,活生生的,完好無缺的站在那裏,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初次在瀲水宮見到他一樣,他的容貌,沒有一點改變,可他的眼睛,他的氣息卻是那麽地陌生。

鬥篷裏纏滿白綾的雙手緊緊摁在心口那個又疼痛又欣喜的地方,她驚住了。

“他不是洛衡...”

“我聽說,洛衡重生的時候,忘卻了所有記憶。”方君年道。

“他忘了?”

......

“人界海嘯,蓬萊島焚毀,是你所為?” 洛衡從容地望著她。然而開口的那句話卻仿佛看穿了她面具下那張醜陋的臉一般,梨霜無措地低下頭。

不僅僅因為自己如今醜陋不堪的身軀,更因為洛衡望向她時那種遙遠的陌生。

他不認得她,他陌生地看著她。

“洛...” 她多想喚出他的名字,可只開口一個字她即刻被自己的嗓音嚇到。

她無法喚出他的名字,如此難聽陌生的聲音,洛衡怎麽能夠接受...

“阿年,我們走...” 她艱難地開口,聲音很低很低。她不想留在這裏,任何人都可以罵她,怪她,厭惡她,嫌棄她,她不在乎。可是洛衡不行,她不要被他厭惡,不要被他嫌棄。

方君年莫名地望著對面那個白色的身影,轉身環住她的腰身,走向魔界入口。

“休想跑!” 軒轅將軍一聲大喝,揮劍殺上二人所在。

方君年袖袍一甩,魔將陣列再次奔湧而上。幾乎同時,無數等候已久的仙門弟子與鎧甲天兵瞬間一擁而上。

方君年皺眉,將梨霜推到身後只說了一句:“自己小心點。” 便展開身形迎戰。

.....

方君年站於群魔之巔,手持血鞭,血鞭一揮,仙魔皆碎裂與魔鞭煞氣之下。

廝殺戰亂之中,他與她就這麽對面而望,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沙塵之中如同雕塑。

仙魔不兩立。

她苦笑一聲,如今卻是真的與他站在對立的兩岸。

她是魔,他是仙。

只有相殺,不能共存。

仙魔之戰一直廝殺到皓月當空,月色在愁雲之下顯得朦朧。

仙魔兩邊勢均力敵,方君年開始有些吃力卻依舊不落下風。

就在此時,一道帶著結殺之力的強勢劍氣襲向方君年 !

方君年甩出瘴氣抵擋,卻仍是被震得身形不穩,就在他以為洛衡終於出手的時候,漫漫沙塵之中逐漸顯現的卻是一個劍眉星目氣宇不凡的年輕道士。

“身手不錯!你是誰?” 方君年望著眼前這個年輕道士,眸中閃過一絲訝異,能夠與他較量的人實屬不多。

“茅山掌門!殷沈壁!” 那年輕道士正色開口,便又是一陣咒語作勢展開結殺之術快速擊向方君年 。

無數個來回之後,方君年漸漸處於下風。

他是妖,且茅山之道素來以除妖捉鬼出名。

梨霜見方君年不敵,心下一驚,快速躍身上空擋在他身前。

“離姬?” 殷沈壁冷冷地望著眼前這個裹著黑色鬥篷,帶著醜角面具的人。若是剛才她初次現身在人前時,他可能還會有所震驚,然而此刻他卻不會。自從拜入茅山學道,他畢生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那個人的囑咐,勤修苦練做一個鏟妖除魔的大英雄。

“阿年,我們走。” 她沒有理會殷沈壁,退到方君年身旁。

“離雙,你可還記得我?” 殷沈壁冷冷道。

梨霜神色一凜,腦中畫面閃過,難過覺得此人熟悉,原來是她曾經在人間相遇的道士。

“不記得。” 她簡語開口,殷沈壁卻在聽到她那沙啞且難以入耳的聲音時,身形一震。

這個離姬聲音如此難聽,裹著黑色鬥篷的身子佝僂地像個老人。與他那日在人間相遇的仙姿卓然白袍仙子根本無法比擬,她一定不是那個仙子。

“今日一戰定要分出個勝負,既然他不敵,那便你來吧!” 殷沈壁挑釁道。

梨霜沒有看他,攙著方君年便要離去。

殷沈壁氣結,帶著結殺之術的劍氣再次襲來,梨霜回頭憤怒望向他! 霎時間,劍氣遁地無形,殷沈壁倒退三尺口吐鮮血。

好厲害的煞氣!剛剛她不過望了他一眼,那血眸之中隱隱散發的魔力差點控制他的心神。

“列陣!” 殷沈壁一聲大喝,一時間,幾十個不同裝束的道士將他二人圍成一個圈。

不同的道士來自不同的仙門仙派修為最高的弟子與掌門,為了對付她,合力修煉最強的陣法。這其中便有昆侖新任掌門,宋風。

她眸色一黯,將方君年緊緊護在懷中。

“殺!” 殷沈壁再次勒令!

瞬間,陣法形成的光圈將他二人包圍,萬道劍氣朝中央光圈刺去。

梨霜眉頭緊蹙,怒意沖上心頭,她伸手纏滿白綾的手,一道赤紅光芒在她手心騰起。她將紅光大力朝地面一擊,萬道劍氣瞬間爆開,陣對裏所有的道士均被震飛。

殷沈壁在千鈞一發之際施法起了結界,在他周圍的宋風與其他幾個道士所幸傷的不重。

梨霜後退幾步,用那沙啞的聲音開口:“滾!”

殷沈壁面色一變,手中利劍握得緊死,他不能就此放棄。為了此戰,仙門各派苦練了多少時日。為了天下太平,他必須斬妖除魔!

外界雖將離姬傳的神乎其神,但他卻以為邪不勝正,只要齊心對抗定能拿下她,可如今親眼見到方知何為神乎其神。受傷的道士均強撐其身卻再也不敢上前,現下陣法輕易被破,貿然前去定然喪命!

就在眾人都不敢作勢撤退之時,寧死不休的殷沈壁卻是再次舉起利劍展開結殺之術。梨霜再次被激怒,她將方君年護於身後,身形一晃,人已經站在殷沈壁身前。

她伸手緊緊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甩將他連人帶劍甩到了地面。殷沈壁落地連連翻滾,懷中一只撥浪鼓一同掉落在地。 就在她作勢出手要將重重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道士時,目光卻落在那只撥浪鼓上。

梨霜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地上那只小小的紅鼓。發舊褪色,鼓面上卻隱約能看見一個霜字。

他是...阿壁! 那個曾經埋在她懷裏痛哭的孩子。

“阿壁?”

方君年與她同為一驚,她低低喚了一聲阿壁,殷沈壁面上一驚,怔怔望向她。

而此時梨霜手心的赤紅光芒如箭離手,眼看著就要擊上地上那人,她一個飛身想要去擋,忽然眼前白光乍現!一道強盛無比的仙力將她的瘴氣生生擋回,隨之而繼的是一道又一道帶著致命的仙力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

是洛衡。

她連連倒退,愕然地望著那個出塵的白色身影。

洛衡要殺了她。

此時身後的方君年迅速飛身,再次喚出魔將湧上洛衡所在,然後攔起梨霜的腰身,一個飛身消失在魔界入口。

隨著魔神離去,眾魔落地成沙,一場戰役就此結束。眾仙離去,荒蕪之地恢覆死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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