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新年大餐有很多事先準備好的冷盤，熱菜都是等到快要吃飯時才下鍋。所以在年夜飯正式開席之前沒什麽事做，一家人圍在一起聊天，或者應邀去別家吃飯。

林至川的寒假要在宋家過，宋姨不允許他一個人在家，年後才會把他放回去。新年自然也是和宋家一起過的，茶幾上擺滿了瓜果零食，他和宋柯兩個人坐在墊子上嗑瓜子聊天。聊宋柯驚險地踩線達到王思思的期望，聊林至川的考試，聊各自的戀人。

宋柯抓了一把葡萄幹塞進嘴裏，有點遺憾地說道，“這時候就該和女朋友待在一起啊，嗑什麽瓜子。”

林至川白了他一眼，這個寒假他和宋柯兩個人互相利用，各自約會去了。宋柯心真夠野的，大年三十不在家裏幹嘛。

“明天燕山公園那邊有煙花會，你帶王思思去不就好了。”

“你以為我不想，她要去外省拜年，開學前一天才回來。”

林至川這才想起來，春節都是要出去拜年的。宋柯家的親戚都在同一個城市，遠的也不怎麽親，這些年漸漸不走動了。

宋姨不放心林至川一個人在家，就把宋柯留在家裏陪他。宋柯樂意之極，那些親戚他連名字都記不清了，還不如陪著林至川刷題。今年情況有點特殊，不知道顧景燦有什麽安排。

“顧景燦家需要拜年嗎？”

林至川抓了一個蘋果啃了起來，“不知道，沒問。”

宋柯把蘋果搶了下來，扯了一張濕紙巾擦了擦又還給林志川，“問問啊，你不想跟他一起過年啊？”

“有什麽好問的，我反正一直在家，他有鑰匙自己來唄。”

宋柯閉嘴了，安心吃瓜。

等時間差不多了，宋姨和宋叔叔興致勃勃地進了廚房，開始爆炒煎炸，香味一直傳到了客廳。廚房小，不需要太多人，林至川就和宋柯在客廳擺放冷盤，倒飲料，布置碗筷。一道道熱菜上桌後，宋姨讓他們趁熱吃，他們堅持等所有人全部上桌後一起舉杯慶祝。

“幹杯，新年快樂！”

宋姨喝了一口紅酒，滿面紅光地祝賀林至川，“至川什麽時候去國外？”

林至川笑著回答，“老師還沒有安排，比賽時間在六七月份。”

“那咱們至川就可以出國啦，去哪個國家？”

“美國。”

宋叔叔也很開心，“有時間去你喜歡的學校嗎？”

“我也不清楚，應該不能吧，不是一個城市。”

幾個人都挺遺憾的，不過林至川這麽優秀，晚一點去也沒什麽，越等待越驚喜嘛。

“對了，咱們家那個店鋪......”

宋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柯急忙打斷了，“媽！媽！來來，兒子祝老媽永遠十八，財源滾滾！”

宋姨立刻想起他們倆的約定了，不把店鋪的事告訴林至川。宋柯說他只是先試試水，萬一做不好不是要被林至川看笑話嘛。宋姨也就滿足了他那點虛榮心，沒告訴林至川這事，反正她不提，林至川對店鋪就一點都不上心。

林至川沒註意到母子倆的眼神官司，跟著祝福起來，宋叔叔也跟著湊趣，樂得宋姨哈哈大笑。

吃完年夜飯，全家一起收拾好鍋碗瓢盆，然後各玩各的去了。夫妻倆出去打牌，林至川和宋柯兩個人窩在房間裏打了一會兒游戲，都覺得沒意思，心思開始活泛了。

“要不咱們出去溜達溜達？”

“兄弟，我從沒有哪一刻覺得你如此睿智。”

宋柯才不理會林至川的諷刺，開始編輯消息，委婉又強烈地表達了自己盛情邀請。林至川就簡單多了，直接就三個字，“幹嘛呢？”

等了一會兒，林至川那邊先來了動靜，微信一直嗡嗡響，連文字帶圖片。

“剛吃完團圓飯，你吃完了嗎？”配一張豪華年夜飯高清大圖。

“至川，可以出來嗎？”配“求抱抱”表情包。

“我想見你了。”麽麽噠滿天飛。

“至川，我們去清和橋好不好，聽說那裏晚上有好玩的。”

林至川被一條接一條的消息搞得心亂，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跑，還拖著宋柯一起，搞得宋柯都蒙了。

“你約會帶著我合適嗎？”

林至川實力嫌棄，“我一個人出去不奇怪啊，快跟阿姨講一聲，我們出去玩了。”

“哦。”

宋柯盡職盡責地給他媽打了個電話，然後又不死心地給王思思打了個電話，一路軟磨硬泡終於同意了。

兩個人去的不是一個方向，很幹脆的連招呼都不打，各自奔往對象的方向。

大年三十的晚上，公交都減運了，林至川等不及，騎著小黃車就走，半個小時後到了清和橋。

“城市小就是好！”

林至川大口喘氣，胸腔裏灌滿冷風，嘆口氣都是白煙。吸吸鼻子，林志川給車鎖上後往橋上走去。清和橋是他們這裏的一座古橋，周圍保留了比較完整的古建築，算是一個小景點了。所以每次節日，這裏都很熱鬧。今天是除夕，出門的人還不少，大多數年輕人，成群結隊的。

“至川，這裏！”

顧景燦穿著毛呢大衣，身姿挺拔，一看見跑過來的林至川就皺眉。脖子光禿禿的，不冷嗎？林至川笑嘻嘻地任由顧景燦給他圍圍巾，帶著體溫的圍巾讓他涼嗖嗖的脖子暖和起來。

兩個人沿著青石板小路走著，路上還有小點心在賣，都是住戶自己家做的東西，趁大年三十再賺一點，明天起就要全部歇業了。

“你怎麽出來的？”

“跟爸媽說找你玩。”

林至川笑了，“對我這麽信任啊，我發現我還挺招人喜歡的嘛。”

顧景燦遞給他一盒臭豆腐，看他乖巧地咬著吃，還不忘分給自己，大眼睛瞇成一條線，看起來帥的可愛。就他們站在這裏的一會兒，回頭率已經很高了。

顧景燦想，很少有人會不喜歡林至川吧，長得好，性格乖，成績也不錯。看起來像是人生贏家的模板，卻少了最重要的家。

“至川，我明天可以去你家嗎？”

林至川叼著章魚小丸子點頭，“可以啊，你不出去拜年嗎？”

“不去，挺煩人的。”顧景燦張嘴接住林至川投餵的小丸子，“每次都要我表演拉琴，又不是耍猴。”

每到這個時候他都特別能理解霍雲真的心情，煩躁地不行。

“那好吧，晚上要住嗎？”

顧景燦笑得意味深長，“想要我陪.睡啊？”

林至川給他一個後腦勺，大步向前走。顧景燦知道他害羞了，笑著追了上去。

“我爸媽拜年也就是在城裏轉轉，鄉下走走，晚上會回來。”

那顧景燦就不好去林至川家住了，哪有大過年的還往同學家跑的。林至川也沒什麽遺憾的，白天他們還可以在一起啊。

“明天有安排嗎？”

顧景燦塞給他一個紅燈籠，聲音裏都是笑意，“有啊，見男朋友，給他做飯打掃衛生，還要陪他做作業，很忙的。”

林至川白了他一眼，“明天我要吃大餐，你準備準備。”

顧景燦捏了捏手指，自信滿滿的樣子，“行吧，你等著。”

短短一座橋對於本地人來說，實在沒有什麽花頭。但是在除夕這樣鄭重的節日裏，和戀人沿著青石板路走著，腳下的路就無限延伸了。

兩個人慢慢往宋柯家方向走，路上的人越來越少，顧景燦的小拇指勾住林至川，在無人的站臺後面，吻住了他的大白兔。

不帶任何雜質的一個吻，林至川用心地回應。

初二以前的除夕都不是快樂的回憶，明知道那個男人不會出現，媽媽卻仍然奢求。來了也是吵架，慢慢就只會給錢。對於兩個人的兒子，林深原來是很喜歡的，林至川記憶裏，林深曾經也會親他抱他，只是後來就不在意了。

林至川知道原因，給他生了三個女兒的發妻，終於在四十高齡生了兒子，他就不需要林至川了。林至川是偷聽到宋姨和媽媽的電話知道的，也沒有太大的感觸，可能早就不抱希望了吧。

相比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媽媽，宋姨為林至川操碎了心，林至川差不多就是她的小兒子了。畸形的家庭徹底崩潰後，宋家全面接過亂糟糟的局面，操辦媽媽的葬禮、向林深爭取撫養費、管理他的學習......

沒有宋家，林至川現在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墮落著，哪會有現在這樣完美的人生。

有疼愛他的長輩，有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有寵他喜歡他的男朋友。

實在太美好了。

漫長的吻結束在零點，他們一起度過了又一個跨年。巨大的煙花在他們的頭頂炸開，照亮周圍一片。

“新年好，我的至川。”

林至川笑出了小酒窩，“公主要走啦，王子殿下，我的南瓜車呢？”

顧景燦快要被他甜死了，忍不住又親了親，不舍得讓他離開。

林至川覺得這樣磨磨唧唧的，他倆能磨嘰到明天早上。那邊宋柯已經在催了，他已經吹了一個小時冷風，讓他見色忘友的小夥伴趕緊回家。

“我回去了，你明天幾點去我家啊？”

“我爸媽出門了我就過去，你睡到自然醒再回家，我會都準備好的。”

林至川點點頭，騎上他的縮水版南瓜車，戀戀不舍地回家了。等到看不見林至川的身影了，顧景燦才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笑。

和林至川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甜的。

明天他要好好準備，這是屬於他和林至川兩個人的年夜飯。

他是林至川的戀人，以後也會是他的家人。

他要給林至川家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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