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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出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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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華服公子, 正是嚴奴兒的五哥, 嚴相的第五個兒子嚴淵。

他眼神上下翻飛, 打量著面前這個怯怯的小姑娘。既然是沈繼的次女,此人便是安王沈側妃的妹妹,按理說是自己這邊兒的人,可以通融一下。而且林侍郎等人在此編纂史冊,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借口, 已然拘了十幾天不讓出去, 若真是連個女眷都不讓進,便更加坐實了囚禁之事。

但是這個小姑娘的堂姐是雍王的未婚妻, 掉落懸崖,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她會不會被她堂姐收買, 這次來是帶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嚴淵想了想,決定放她進來,若是真有什麽暗通曲款之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瞧著,不是更有利嗎?如果這條路走不通,對方換了別的路走,反而會讓自家更加被動。

想到這兒,他便以拳掩唇咳了一聲:“既是安王殿下的小姨子, 那今日本官便網開一面,親自帶你去見林侍郎。”

沈初薔滿臉歡喜:“真的嗎,多謝大人。”

單純的兔子為什麽會和狡猾的狼一起進門?

林長卿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 腦海中浮現的,便是這樣一個問題。

“林侍郎,這位沈姑娘找你,說是要找你指點指點作詩呢。我們都聽說紅杏侍郎作詩的確出眾,卻不知道教起別人來,又是如何呢?”嚴淵笑瞇瞇的,看上去溫和可親,實際上冷氣逼人。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文官們便都埋下頭,各自忙活著手裏的事情,不敢直視。

林長卿皺著眉頭看向沈初薔,這個姑娘突然出現在眼前,令他著實意外。莫非……

沈初薔從袖袋裏掏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展開來放到林長卿面前:“林侍郎,閨中姐妹們最近要賽詩了,我寫了一首,總覺得不太好,您能不能看在詠絮的面子上,幫我品評一二。”

林長卿眸光一掃,便把那短短的二十個字刻入了腦海,瞬間便理清了思路:十六早朝。

原來,她是替雍王來送信的。

“在下正忙著編修史策,沒有時間幫姑娘這些閑忙,不過是閨閣女子的玩樂罷了,也敢來耽誤朝臣的正經事?”林長卿板起臉來,十分嚴肅,看上去的確有點讓人害怕。

旁邊的嚴淵也順勢掃了一眼,差點兒笑出了聲,還真是閨閣小女兒之作呀,如此清新幼稚的文筆,怎麽可能入得了當朝狀元爺的眼。

沈初薔呆呆的站在那,不知道這出戲接下來該怎麽演。她原本以為自己把這首詩送了去,或許林侍郎會另作一首詩,再讓自己帶走,以此完成信差的使命,可是眼下這人又埋頭於史籍之中,並不搭理自己,而且旁邊還有個盯梢的,這可怎麽辦?

心裏一急,沈三小姐就顧不得很多了,抹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囁嚅道:“我……我昨日相親了……”

林長卿握著筆的手,不經意間抖了一下,已經寫好的半頁紙,便被這一個豆大的墨點破壞。他啪的一下放下筆,壓抑著隱隱的怒氣,說道:“林某正在辦公事,沈姑娘若要找人嘮這些閑言碎語的嗑,不如去找你那些閨中小姐妹。我妹妹已經進宮做了女官,我雖是她哥哥,卻也沒有義務陪你聊天,請自重,你相不相親與我有何關系?”

嚴淵挑了挑眉,驀地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這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事情啊。於是,他大咧咧的坐在了書案前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瞧著。

沈初薔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那人風流倜儻,滿腹經綸,本來對我還挺中意的,可後來他知道我的閨名之後就不樂意了,說是因為紅杏侍郎的那首詩滿京城皆知,將來會害的他也淪為笑柄。本來一場好好的姻緣,都被你給攪散了,你說跟你有沒有關系?”

嚴淵一瞇鳳眸,好奇的問道:“不知沈姑娘芳名是……”

林長卿埋在史冊中的頭並未擡起,只悶聲說了一句:“這位是嚴相爺家的五公子,當朝三品大員。你說話小心些,莫開罪了貴人。如何編排我也便罷了,就不要再多禍害人了。”

面前這位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嚴相爺家的公子啊!

沈初薔嚇得心裏一抖,趕忙咬住了嘴唇,她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的腿不打顫,可是事與願違,一雙腿仿佛已經不是她的了,若不是有曳地的裙子擋著,只怕早被對方發現了端倪。

這麽傻傻的站著不是回事兒,沈初薔只能更加豁出去了,索性厚著臉皮說道:“嚴大人,您給評評理。我出生的時候,我們家後園的第一朵薔薇花剛好開放,於是父親給我取名沈初薔,您說我這名字有問題嗎?”

嚴淵十分配合的搖了搖頭:“沒有問題,可是這和林侍郎之間有什麽關系呢?”

沈初薔臉色脹得通紅,本不想往下說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繼續說道:“林侍郎曾做過一首詩,一夜之間響徹帝都,說什麽夭夭紅杏出墻來。自此之後,這紅杏出墻便成了最不雅的詞匯,害得我時常被人取笑。可我的名字已經叫了十幾年,我總不能因為他一句詩就改名字吧。”

“沈初薔,紅杏出墻……”嚴淵喃喃低語幾句,品出了其中的滋味,突然之間哈哈大笑,惹得不遠處婁皓臺等人紛紛側目。

“你笑什麽呀,有什麽可笑的,你現在知道了吧。就是因為他的這句破詩,我被整個帝都的人取笑。紅杏侍郎,你說說你是不是欠我的?”

林長卿板著一張俊臉,臉色沈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看看面前滴了墨點兒,被廢了的半頁的史書,更是沒好氣。隨手一扔,紙片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他提筆蘸墨,在下一頁白紙上刷刷刷寫下四行詩。

爆笑的嚴淵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監視工作,起身溜達兩步,探頭看了過去。

雙去今來只,

東風唯欠遲。

蕭蕭盧荻晚,

明公各勉旃。

沒等他說話,就見沈初薔抓起宣紙,非常氣憤的說道:“林侍郎,你這是什麽意思?明公各勉旃,就是不想負責任,想要我與你各自勉勵,誰都不幹誰的事情,是吧?”

林長卿撂下筆,淡然開口:“沈姑娘覺得委屈,在下可以理解,實不相瞞,在下也覺得十分委屈。當日做紅杏詩之時,並不知沈姑娘閨名為此,也不知日後這紅杏出墻會傳遍帝都,而今你找我來興師問罪,我又該去找誰呢?”

沈初薔小臉兒紅得透透的,氣的一跺腳,抓起自己寫的那首詩,把他剛寫的這一首卷起來,氣呼呼說道:“好,好你個紅杏侍郎,這麽一點兒小忙都不肯幫,還不想負責任。好吧,算我錯了,我不該來找你,我以後再也不來找你了。”

姑娘咬牙切齒的擰著腰走了,屋裏的幾個男人哄堂大笑。林長卿一本正經的轉過臉去:“有什麽可笑的,難道在下說的不對嗎?我也很委屈啊。”

婁皓臺笑著打趣兒道:“你委屈歸委屈,但你是男人哪,既影響了人家的姻緣,總該負點責任的。”

林長卿轉回頭來,瞧著庭院中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默默腹誹:這個傻乎乎的小姑娘,竟有如此膽識,危難之間敢於豁出自己,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其實,若要讓他負責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等過了十六再說了。

沈初薔頭也不回,走的飛快,生怕被嚴淵再截回去,好在她豁出自己的臉面,轉移了對方的註意力,以為她來找林長卿不過是兒女之間的私情,與天下大事無關。

沈初薔平日裏背書背得並不快,卻唯獨林長卿的這首詩,只看過一遍,就印在了腦海中。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想,這首詩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表面上看,意思是說自己與別人成雙成對的去相親,如今卻單獨一人來到他面前,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因紅杏出墻之事耽擱了婚事。然後他說蕭蕭蘆荻晚,想想林長卿二十多歲了,也沒定親,他的意思是不是說:大家都不容易,自己顧自己吧。

沈初薔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和林長卿的私事,而當天晚上這張紙片到了沈初蜜手中的時候,她只掃了一遍,就對雍王說道:“林侍郎果然明白了我的意思,還以同樣的方法回了一首,你看他想說的是:只欠盧公。”

雍王把詩作反反覆覆的看了三遍,頻頻點頭:“不錯,他就是這個意思,只欠盧公。也就是說,盧國公目前還在搖擺不定,看來我明天得親自到國公府走一趟了。”

“嗯。”沈初蜜輕聲應了,坐在他腿上,把頭埋在他的肩窩裏,安享這最後的平靜。

萬事俱備,只剩一天就要發動大事了,此刻已經體會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成敗在此一舉,誰又能不忐忑?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去帝都,感受一下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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