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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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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陳識決然轉身離開的背影,梁可味裹緊自己身上陳識的外套,破涕而笑。他真的好愛她,可是她不配。

她的確從來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去考慮他的感受。她以為,只要她不說,他就不會感覺到。一切都可以像表面一樣光鮮亮麗。

可是,真誠是感情必不可少的要素。

她和陳識看上去金玉其表的感情,因為她長久的隱瞞和欺騙,早就已經敗絮其裏,被戳破的一瞬間流出酸澀無比的汁水來。

“可以告訴我,糖心檸為什麽這麽苦嗎?”

也許從提出這個問題的那一刻,陳識就已經在暗示她,而他註意到這一點,恐怕遠比他提出的時候還要早。

盡管這樣,他還是為她編織了一個三天的美夢,替她維持她的“金玉其表”。

她實在太不知好歹了。

梁可味打算離席,抱起身邊那捧玫瑰花。那是一捧粉玫瑰和白玫瑰相間的混合花束,就像“閃光的可味”那樣的配色,一片白玫瑰的中間幾朵小巧的粉玫瑰。

花束的最側邊夾著一張什麽也沒寫的小卡片,又或者說小卡片的裏面什麽也沒寫。梁可味把卡片拿起來,翻到有圖畫的一面。

七彩的卡面上印著黑色斜體英文“Marry Me(嫁給我)”。

她不知道這是陳識精心挑選的卡片,還是一個美好的意外。只是在認出那兩個單詞的時候,她再次嚎啕大哭。外套因為她蹲下來哭的動作,掉落到地上。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會給她安慰的溫暖懷抱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個小孩追著一只貓咪誤入梁可味的包廂。

梁可味擦擦眼淚,幫小孩把貓逮住,把它們送出包廂。這才突然想起來,她和陳識約好了晚飯之後要去港口餵貓。

陳識會不會在港口等她?

想到這裏,她撿起地上的外套和鮮花,跑出飯店,立刻打了一輛車,買了貓糧來到港口。

夜晚的港口,海風很大,梁可味再次穿上陳識的外套。她一個人佇立在風中,再也不像個美少女戰士,更像個墮落天使,遭人唾棄、形單影只。

她沒有發呆太久,很快就被附近的貓叫聲吸引。找了半天才找到,集裝箱之間的兩個貓咪。

今天阿爾法不在,只有西塔和繆在集裝箱之間上躥下跳。玩得不亦樂乎。

地上沒有貓糧的痕跡,陳識還沒有來。他還會來嗎?

梁可味把玫瑰花束放在地上,拆開剛買的貓糧,西塔和繆很快就被吸引過來,一個勁兒地往貓糧袋的開口裏面鉆,她只好耐心地把它們扒拉開,把貓糧袋子護在懷裏拆。

拆開之後,地面上撒一些,自己手裏撒一些,餵給兩只貓咪吃。

這兩只貓咪吃飽了之後,跑開了一會兒,再回來,就帶了很多小夥伴過來。它們熱情地簇擁在梁可味身邊,好幾只親人的都對著梁可味撒嬌打滾。

和貓咪玩鬧的女孩,並不知道,另一邊的巷子裏,高瘦的男人拎著幾個貓糧碗,裝滿貓糧的碗卻無“貓”問津。但他看著遠處的這一幕,緊繃的臉上也禁不住露出舒展的笑容,有些羨慕又有些無奈。他看了好久,最後還是把碗都抱走,悄無聲息地走開了。

梁可味把所有的貓咪都餵過一遍,還是沒等到陳識。

他不會來了。她難過地想。晚風又更冷了一些,她繼續裹緊身上的衣服。

對了,衣服,總是要還給他的。

梁可味打了個車回家,來到陳識家門口,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來開門。她從包裏翻出手機,想打電話,但是先翻出了幾把鑰匙。然後她用他給她的鑰匙把門打開。

她把包包裏所有東西都倒出來,她這裏還有很多他的鑰匙。這些鑰匙就是陳識的真心。麻木的眼睛已經流不出眼淚,但它依然酸澀著。

他給過她這麽多他的鑰匙,可是她從來沒有給出她的鑰匙。

他給過她這麽多他的真心,可是她從來沒有給過同等的真心。

梁可味把外套脫下來,疊好放在椅子上,把所有鑰匙留在桌上。她看一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但他還沒回家。她有些擔心,打電話過去,沒人接。

沒辦法了,只好給大胡子打電話。至少要確認陳識是安全的。

梁可味坐在曾經無數次一起吃飯的長桌面前,看著眼前的“朋克廚房”,過往的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地開始在眼前放映。

就像看完一部電影,她收到大胡子確認陳識安全的信息。然後給這間廚房拍了一張照片,也給桌上的東西拍了一張照片,最後開始編輯發給陳識的消息。

陳識掛斷大胡子的電話,收到梁可味的消息。她說:“你給我的東西,我都還你了。”還發了一個外套和鑰匙的照片。

兩行聊天內容,陳識看了好久,好像一直看著就能等來第三條消息。

有一樣東西,她無論如何也歸還不了。

反正軟件有已讀標志,所以,陳識並不打算回覆她的消息。收起手機,陳識再次看向眼前的墓碑。

“你的貓咪都很喜歡她。你應該也會喜歡她。不喜歡也沒辦法,我喜歡就夠了。”

墓碑上的圖恩斯笑得一臉純良。

“圖恩斯,你說,除了戰爭和死亡,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會讓兩個人分開的事情嗎?”

陳識又看一眼圖恩斯旁邊的墓碑,旁邊年輕的女孩也笑容燦爛。

“可是,戰爭和死亡,也沒有把你和芮妮分開。”

“我很羨慕你們。”

陳識最後看了一眼兩座墓碑上的男女,離開了墓園。從前這裏,只是埋葬著他的好友和好友的愛人;現在這裏,還埋葬了他對她的愛意。

梁可味最後再看一眼陳識的廚房,再看一遍他的外套和他的鑰匙。從前關上門的時刻,她知道這只是短暫的告別,每一次都滿心期待下一次的再見;現在關上門的時刻,她徹底跟他的真心告別,也跟自己再也不會得到回應的期待告別。

陳識不知道,這個晚上,梁可味站在他家樓下,隱藏在黑暗的角落裏,披著她自己的外套,吹了很久的冷風,直到看到屬於他房子的那盞燈亮起,才默默離開。

他們都有一場專屬自己的告別儀式。

幾天後,連續消失幾天的陳識終於出現在醒時記憶。

一出現就被大胡子逮住,“欸,我可好幾次看見可味在廚房偷偷抹眼淚了,瑞可,你不會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情吧?”

陳識又恢覆了那種對什麽都不屑一顧的樣子,他淡淡瞥了一眼大胡子,“嗯。移情別戀了。”

“啊?你這家夥怎麽這麽混蛋?欺負我們小味這麽好的女孩子,我都想揍你!”大胡子裝模做樣地亂罵一通,也試圖拳腳相向。陳識全然不還嘴也不還手。

但是廚房裏心不在焉洗盤子的人,明明豎起耳朵在聽,聽完之後還是無動於衷的樣子。

罵完之後,大胡子又把陳識拉到二樓,“你說說,你倆到底吵的什麽架,不能和好了嗎?看你們整天這樣繃著臉的,我都難受。”

“不能。”陳識丟下兩個字,就在辦公桌前坐下,然後調出幾個文件,在桌面拷貝一份,又給大胡子發一份。

“這是可味的離職證明,她走的時候我可能不在,你給她處理一下。”完全公事公辦的冰冷態度。

大胡子聽了都想搶他的鼠標,“你們這是幹嘛呢?非得鬧成這樣嗎?”

“我沒鬧啊。跟你說正事呢。她下個月就回國了,倒時候記得把工資分紅都算清楚,不然等人家回國以後,會很麻煩。”

大胡子只胡亂應付幾句,他還是更想幫幫這倆人的感情,“你比她大這麽多歲呢,不能讓一讓、哄一哄人家嗎?”

陳識把任務安排完就下樓了,完全不跟大胡子透露一點關於他和梁可味的事情。

梁可味在大廳的樓梯口張望,想上樓,但是又不敢上樓。那天以後,陳識再也沒有跟她講過一句話,回過一條消息。

其實,跟他再見面,她也不知道能說什麽。但是,她又很想見他,哪怕就是遠遠看一眼也好。

陳識一步步走下樓梯,梁可味向前一步,又回退兩步,本來想還是避開算了。不碰面就不用面對之前的尷尬。

“可味。”

但是陳識叫住她,她不得不回頭。

陳識站在離她幾級臺階的地方,那裏一點光也沒有,他的臉完全被陰影籠罩著,不過下巴上的胡茬還是依稀可見的。

她也才幾天沒見他,總覺得他好像比先前要顯老一些了,看著她的目光裏再也沒有溫柔的神色,像看其他隨便什麽東西一樣,一視同仁了。

要道歉吧,她對他,應該先說“對不起”的。可是看到那雙眼睛,她就什麽都說不出口。只是站在那裏看著。

陳識不知道是在等她先開口,還是和她一樣在醞釀如何開口。總之,兩人之間的沈默顯得格外漫長。

但這份沈默還是被陳識打破了。

“以後別在廚房哭了,不舒服就別來餐廳了,在家運營賬號就好,工資照樣算你的。”

還不如不說。

結果梁可味偏偏回覆一個“好”字。

還不如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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