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任憑他怎麽講，也不吭聲，只是手上的勁更大了。

到了觀音殿門口，有些香客和和尚圍了過來，看看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葉知秋羞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鉆下來，他狠狠地瞪著陸更生，都是這個死禿驢，自己叫他幫自己理個發，他卻推三阻四的，說明年開春後再理。現在好了吧，讓別人拽著很順手，估計不用到開春，只要再等一炷香的功夫，我空戒大師的頭發就要被拔光了。

唉，以前老是想不通和尚為何要剃光頭，今天總算弄明白的，原來剃了光頭被不會被人拽小辮子了。看來第一個剃光頭的和尚實在聰明，他早就算到了，頭發的存在，會影響做壞事被逮住時的逃跑。如果不是這些頭發，老子早跑得無影無蹤了，用不著在這裏出醜。

陸更生見葉知秋瞪著自己，以為他要自己過去幫忙。心中暗念，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師父，我早就提醒你不要胡言亂語，現在慘了吧，被一個婦道人家打，真是丟臉啊丟臉！唉，自己拉的屎自己去擦吧，我幫不了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他用雙手掩住臉，將頭別到一處，裝作沒看見。

門口圍著人越來越多，有僧人認出葉知秋來，不禁大喊：“空戒師叔調戲婦女被打了，大家快過來拉一把。”

不遠處的僧人聽到了，也跟著喊：“不好了，空戒師叔祖強奸婦女被打了，打得老慘了，大家快擡門板過來。”

“不好了，空戒師叔化緣時強奸婦女，現在人家找上門來打，人已經打得奄奄一息了，快用門板擡他上醫院。”

……

這樣一傳十十傳百，除了主人公沒變之外，其他的傳的太不靠譜了。

普濟寺的僧人差不多都趕到觀音殿，寺廟中的門板在門口摞了一大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裏要搭戲臺唱戲呢。

方丈和主持還不知道這事，他倆在禪房聊天，正好說到空戒，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小和尚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說：“方……方丈、主持大師，空……空戒師叔祖在……在化緣的時候強……強奸了一位婦女，把……把人家的肚子搞……搞大了。現在那……那婦女挺著大肚子，帶人趕到寺裏，把空戒師叔祖打死了。現在她們用門板要把空戒師叔祖擡回去，說要把他的破事公布於眾。大家正攔著她們，到底讓擡還是不讓擡，還請方丈、主持定奪。”

他說到後來，氣息緩了過來，說話便流暢了。

方丈和主持大驚，和尚偷腥在普濟寺並非沒發生過，但男女雙方都是自願的，不會把事情捅破。就算有什麽風言風語傳開，那沒什麽事，最多把當事人教育警戒一番。當今社會畢竟還是講究捉賊捉贓，捉奸捉雙，如果沒有真憑實據，光靠些捕風捉影的謠言，是不能拿他們怎麽樣的。

可這空戒實在太不經事了，憑他長得儀表堂堂，加上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何必要強來了。再說了，這種事也可以用錢來解決，幹嘛非要弄成這個樣子。主持暗想，看來這女子要麽是大家閨秀，要麽是絕代佳人，她看不上空戒，而空戒則動了色心，才會搞到這個地步。

唉，空戒雖然做下這等荒誕不經的事，可他是普濟寺的福將。自他來了以後，寺廟中的後勤雜務方面立馬耳目一新，一切安排的有條有理。上次化緣不但募得一大筆錢，還度化了上海灘鼎鼎有名的陸大善人，讓普濟寺聲名遠播。這一次也不知道在外面幹了些什麽，竟然讓上海灘的青幫頭子杜月笙捐了一筆巨款，為普濟寺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他的去世實在讓普濟寺蒙上巨大損失，一定不能讓那些人把他的屍身擡走，一來保住他的名節，二來保住普濟寺的名譽。

他說：“方丈師兄，既然人已經沒了，你也不要太過悲傷。這事我去處理，你先歇息一下。”

方丈哪能不悲傷了，當初他是被迫收下這個令人頭疼、心煩的頑劣弟子，可後來他覺得空戒做事雖然總是出人意外，但此人思維靈活、見解獨到，且與佛頗有緣分，是繼承自己衣缽的最佳人選。現在年紀輕輕就去佛祖身邊，讓人心痛不已啊！

他唉聲嘆氣地說：“本空師弟，事已至此，悲傷也沒什麽用。這事你要妥善處理，空戒和普濟寺的名譽都要顧忌到。”

主持雙手合十，向方丈作揖說：“方丈師兄，我會根據你的意思去處理的。”說著，他匆匆走出去。

走到半道上，主持忽然想起忘了問事情發生在哪裏，只見偌大個大雄寶殿空無一人，別說是香客，就連僧人也不見一個。他撓了撓光溜溜的腦袋，奇怪了，這些人都去哪裏了，難道空戒被擡走，他們都追出去了？

思念未畢，他突然聽到一陣吵鬧聲，便循聲而去。沒走上一會，眼前的一幕把他驚呆了。只見觀音殿外面人山人海，雜吵聲響徹雲霄。這一盛景，只有農歷二月二十九觀音菩薩誕辰日，才能與之相比。

這些人無論是香客還是僧人，一個個掂著腳，脖子伸得老長，都向觀音殿門口張望。一些個子矮的看不著，便一個勁的跳，象猴一樣一竄一竄，甚為滑稽。

主持想往裏走，可這裏已經水洩不通，他只能硬擠進去。有些人並不認識他，便不給他讓路。他只得像泥鰍打洞一樣，用腦袋使勁往裏拱。西游記裏孫悟空被困在小雷音黃眉怪的金鐃中，亢金龍用角鉆進去用的勁，只怕也沒主持的大。

總算擠到了觀音殿門口，主持狼狽不堪。一頂僧帽不知到哪裏去了，脖子上的佛珠也沒有了，只剩下一根線還纏繞著。這些還算好的，最令他尷尬的是，一只鞋被人踩丟了。另一只鞋丟倒是沒丟，只是被人踩住後鞋跟，一提腳，鞋幫處豁開個大口子。這口子一直開到鞋頭上，走路時只能用大腳拇指與第二只腳指夾著布面，才能勉強前行。

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觀音殿裏面正在上演的一幕，讓他瞠目結舌。空戒並沒有死，也沒有什麽大肚子的女人，只是這一幕實在太誇張、太滑稽了。

只見空戒被一個中年婦女拽住頭發，一個僧人抱著他的腰往後拉，又有一個僧人抱住前一個僧人的腰往後拉，就這麽著，空戒身後形成一長串僧人，象猴子撈月一般連接起來。

而那婦女緊拽著空戒的頭發不放，旁邊一個年輕女子一個勁的勸婦女放手。這看起來象一場拔河比賽，又象在玩老鷹抓小雞的游戲。那婦女是老鷹，空戒則是老母雞，只是這只老母雞並不是在護著身後的小雞，而是在保護自己，生怕雞毛被拔光了。

饒是主持這麽深的修為，也忍不住笑出來。

他忙掩住嘴，調整一下心態，大聲說：“你們這是幹什麽？快點放手，有話好說。”

那婦女認識主持，見他來了，便松開手。這一松手，葉知秋這邊正使著勁，一個措不及防，哈啦啦地倒了一大片。

中年婦女指著葉知秋怒罵：“主持大師，你們寺廟裏怎麽出了這麽一個下流胚子，居然調戲我的媳婦。”

原來只是調戲而已，並不是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主持幹這個職位久了，善於察言觀色。他見這年輕女子衣著端正，象是沒有什麽撕扯痕跡。還一個勁的低著頭，應該是害羞了。心想空戒應該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不禁松了口氣，說：“這位女施主，他是我方丈師兄的弟子，向來安守本分，從不做這等下流勾當，你說話得有憑據啊！”

到了這個份上，他只能向著葉知秋說話，不然在這麽多香客們的面前，普濟寺的名譽就被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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