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勃然大怒，說：“主持大師，我敬你是位德高望重之人，你卻這般護短。這下流胚子說他是通靈人，能幫女人生孩子，你說這是不是在調戲？”

主持一楞，這空戒也太能瞎扯了，什麽通靈人，聽都沒聽過。

他想了想說：“女施主，你有所不知，空戒師侄前陣子受了風寒，高燒燒得厲害，腦子有些糊塗了。你看看他萎靡不振的樣子就知道了。哎，我說你這麽大的人了，應該辨別能力，怎麽會相信這種瘋瘋癲癲的人呢？”

圍觀的香客們見葉知秋捧著腦袋，愁眉苦臉，均想，這人神色確實萎靡不振，還有點癡呆狀，主持說的倒沒有半點偏袒。

其實他們也不想想，頭發讓別人拽了半天，換誰都會萎靡不振，昏昏沈沈。從來沒見過被人拽住頭發，還能神清氣爽、意氣風發。

中年婦女見主持不但不匡扶正義，反倒豬八戒倒打一耙，氣得她直抓狂，指著主持罵：“你個老和尚，竟然說我不辨是非，你們是蛇鼠一窩。那他既然是瘋和尚，你怎麽還留他在這裏調戲女人呢？”

主持作揖說：“女施主，我不能因為他一時迷糊，就把他逐出山門，這樣太不合情理了。”

圍觀的香客紛紛叫嚷起來：“是啊，是啊！出家人一心向善，收留他還來不及，怎麽會驅趕他呢？”

“他本來就是和尚，難道糊塗的時候叫他還俗，那康覆了怎麽辦？天下哪有這樣不近情理的事！”

“和尚也是人，人一旦腦子犯迷糊了，難免會做些傻事。就象有些瘋子看到女人就把褲子褪下來，難道還殺了他不成？主持大師讓他留在寺裏，好好調理，這完全是善心所至，你怎麽反而怪起主持來了呢？”

面對眾人的指責，年輕女子拉了下婦女的衣袖，悄聲說：“媽，不要理他們，我們走吧。”

中年婦女有怨無處審，心中的惱怒可想而知，她漲紅著臉喊：“你們說什麽呢，難道我媳婦被她調戲，那是應該的？”

主持見局面已經在自己掌控之中，便說：“女施主，你口口聲聲說空戒調戲你的媳婦，此事有關我們普濟寺的清譽，我不能偏聽一面之詞。空戒，你過來給大家說說，你是不是調戲了這位女施主？”

他說著朝葉知秋使了個眼色，又搖了下頭。憑空戒這麽聰明的人，應該能理解他的意思。

葉知秋一點就通，心中大樂，原來主持叫我死不承認，我本來就沒打算承認。你以為我真傻呀，這種有礙我空戒大師名譽的事，我怎麽會承認呢！

他揉著腦袋走到主持跟前，苦著臉說：“主持師叔，下午我在門口曬太陽，曬著曬著就睡著了。忽然看到觀音菩薩過來了，她對我說，待會兒有個女人要來求子，此人心地善良，一心向佛，命中該有子。只是這對小夫妻在那方面不甚了解，待會兒你問一下她們行房的細節，稍加以點撥，便功德圓滿了。隨後她教我一些行房時應該註意的細節，忽地醒來了。沒過多久，她們就過來了，我把這位女施主叫到一邊，問了些問題，她就說我耍流氓。”

中年婦女見他顛倒黑白，亂說一通，氣得上前又來拽他的頭發。葉知秋看到她這樣，嚇得屁滾尿流，忙四下躲避。中年婦女緊追不舍，兩人圍著主持繞起圈來。

主持見兩人繞來繞去，腦袋有些發暈，忙攔著婦女說：“女施主，事情已經弄明白了，空戒完全是一片好心，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婦女猛的把他推開，罵：“什麽已經弄明白了？你們這些禿驢胡說八道。你剛才說他是瘋和尚，他口齒清楚，哪裏瘋了？”

主持本來一只腳踩在另一只腳上面，作個金雞獨立的姿勢。現被她一推，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上，原來那只破鞋，這下徹底地分家了。

光腳站在地上，委實有些冷，便爬上功德箱旁邊的桌子，盤腿坐下，一臉正色說：“我哪裏說他是瘋和尚，是你自己在講。女施主，就算你不信他的話，就當是他言語上有些輕佻，也犯不著這樣打他。我問你，他對你媳婦有沒有動手動腳？如果空戒真的非禮了你媳婦，我就立馬將他逐出山門，並交給巡捕房處理。”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光說不練是當不了真的，關鍵還是看有沒有實際行動。看熱鬧的香客們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個側著耳朵傾聽。

說心裏話，他們的內心十分矛盾，既不希望空戒和尚非禮這年輕女子，因為這種行為是對觀音菩薩的褻瀆。又不希望空戒和尚沒有非禮女子，因為這樣沒有好戲看了。試問，一個方丈大師的弟子，非禮一個前來求子的女子，最後事情鬧到官府，那該多刺激啊！

中年婦女啞口了，她站在遠處，並沒有看到或者看清葉知秋的舉動，只是聽到媳婦的喊聲才奔過去。到底有沒有拉拉扯扯，那在菩薩面前不敢胡說。她喘著粗氣，看了看葉知秋，又看了看主持，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年輕女子說：“媽，走吧，跟他們講不清的。”

婦女一想，媳婦吃了虧，哪不是兒子吃了虧，這口氣怎麽咽得下去。她一把摔開媳婦的手，說：“你不要害羞，在菩薩面前實話實說，看這幫賊禿驢、淫禿驢怎麽抵賴！”

她正在氣頭上，手上沒有輕重，一下子把媳婦的禮帽打了下來，一張俏麗的臉龐頓時顯露無疑。眾香客看得怦然心動，哇，好美麗的女子啊！

主持暗喊糟糕，這麽美麗的女子，連自己這麽大年紀、這麽高的修為，心兒也撲通撲通急跳。那象空戒這種年輕和尚，說不定真的把持不住，幹下了荒唐事。早知道這樣，就不敢問這個問題，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他閉上眼睛，連念阿彌陀福。

葉知秋忽的眼前一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女子真是絕世佳人啊！他看著這女子，忽然覺得好生面熟，名字就在嘴邊，卻叫不出來。

婦女見他這般癡呆地看著媳婦，怒聲說：“你們看這禿驢色瞇瞇的樣子，能是個好人嗎？曉風，你把帽子戴上。”

葉知秋一聽‘曉風’兩字，一下子會意過來，這不是麗曼的表嫂嗎！他又看看那中年婦女，唉呀媽呀，這不是麗曼的姑媽嗎！他腦子一發熱，下意識地喊：“表嫂，姑媽。”

這年輕女子正是烏曉風，她與鄭思明結婚有幾年了，卻一直懷不上。她婆婆心裏著急，便帶她到普濟寺來求子，沒想到遇上了葉知秋。她一看到葉知秋就覺得有些面善，只是他這般模樣，實在讓她聯想不到那個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的葉知秋。

她不禁驚叫一聲，怎麽會是他？麗曼不是說他失蹤了嗎，怎麽當了和尚？太不可思議了！

麗曼姑媽根本沒有會意過來，指著葉知秋罵：“什麽表嫂、姑媽，你個死禿驢，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你叫我奶奶也沒有！”

烏曉風忙拽了下她的衣袖，悄聲說：“媽，他是葉知秋。”

麗曼姑媽沒聽清，說：“什麽葉知秋？就算雪知冬我也不怕。”

烏曉風急了，把聲音提高些說：“媽，他是麗曼的朋友葉知秋。上次他不是來過我們家嗎，難道你忘了？”

麗曼姑媽楞了下，指著葉知秋說：“哦，你是那個葉知秋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對了，你好好的怎麽當起和尚來了？麗曼還一直在找你呢！”

她沒有女兒，便把侄女錢麗曼當自己的女兒來養。她知道麗曼喜歡葉知秋，愛屋及烏，她對葉知秋的印象也就很好了。至於剛才的事，回家問明媳婦再說，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如果葉知秋真的非禮了媳婦，那就叫麗曼跟他一刀兩斷。如果只是些瘋言瘋語，那就當一陣風吹散。自己媳婦這麽漂亮，走在街上這種話聽多了，沒什麽好計較的。

這一轉變太大了，鬧了半天原來是自己人，圍觀的香客們見沒什麽好戲看了，便一哄而散。

主持見普濟寺的聲譽保住了，也不敢多待，爬下桌光著腳丫子跑了。

他這麽做自然有他的想法，他們現在是一家子了，自己剛才為難那婦女，讓她很是惱火。萬一空戒是個白眼狼，反過來對付自己，那可不是好玩的。

陸更生也連忙起身，跟在主持後面跑。心想，剛才沒有出手相救，師父肯定會耿耿於懷。到時候給自己穿小鞋，那滋味不好受。還是先找個擋箭牌，向方丈師祖訴苦，做到防患於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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