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嗎，幹嘛要吹胡子瞪眼的？”薛繼敏發怒了，沖著葉知秋吼了一聲。回頭攙扶翠翠說：“嫂子，你別怕，他就這副德性。”

扶了幾下竟扶不起來，又沖著葉知秋說：“你幹站著幹嘛，就不能搭把手嗎？”

葉知秋想，真是跟什麽人學什麽人，這麽單純的翠翠，跟繼財一起沒多長時間，就已經學會說謊騙人，還會這般裝模作樣。裝吧，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他磨磨蹭蹭走過去，抓著翠翠的一只手，有氣無力地拉了下。

翠翠頭搖得象撥浪鼓，顫聲說：“別動我。”

要不是敏敏要我扶你，我才懶得理你。葉知秋暗想著，松開她的手說：“你覺得這樣舒服，就這樣躺會兒好了。”

薛繼敏氣得踢了他一腳，說：“她懷孕了，這樣坐地上會受涼的。你知不知道呀！快扶她起來。”

“叫我怎麽扶啊？這樣硬拉，會動胎氣的。難道要我抱她起來？”葉知秋嘟囔著說：“只要你不介意，我就抱起她。”

薛繼敏見他強詞奪理，肺都氣炸了。不過看翠翠這情況，強拉硬拽確實不行。抱一下就抱一下，反正這家夥抱過的女人多去了，自己也犯不著吃這醋。

她點點頭說：“你把嫂子抱我床上躺會兒，這樣會好一些。”

葉知秋無奈，只得依言而行。他俯下身，一手攬著翠翠的肩膀，一手伸到她的膝蓋彎。忽然覺得手中濕漉漉、滑膩膩的，難道翠翠被自己嚇得尿出來了？晦氣晦氣，幸虧自己不賭博，不然的話，還不把褲衩子給輸掉。咦！不對啊！

葉知秋把手從膝蓋彎抽出來，借著燈光一看，只見血紅一片。

他一下了楞住了，這是怎麽回事？

薛繼敏見他這副傻樣，湊過來看了一眼，“哇”的一聲大叫。

葉知秋這才意識到怎麽回事，牙關象是打架一般說：“敏敏，快，快，快叫丈母娘過來！不、不，快叫你娘過來來。不對，不對，快叫老板娘過來。”

他一時間語無倫次，不知該怎麽稱呼薛繼敏的媽。

薛繼敏也慌了神，兩腿直打哆嗦，口裏答應著，就是邁不開腿。

葉知秋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稍一陣驚慌後，他馬上定下來神，抱翠翠到床上，讓薛繼敏拿些布，墊在翠翠的下身。

薛繼敏趕緊打開衣櫃，上下翻騰起來。衣櫃裏都是些夏裝和春秋裝，以綢緞為主，不適合作襯墊用。

她又跑到對面父母的房裏，恰好她母親在裏面，見她慌慌張張地進來，忙問：“敏敏，發生什麽事了？”

薛繼敏不知該用什麽話來形容翠翠的情況，平時學了那麽多詞匯，到現在竟想不起來。

她咽了口口水，緩了下情緒說：“娘，翠翠嫂子流血了。”

流血有什麽好緊張的，真是大驚小怪。薛夫人笑了下，正要問怎麽會流血，忽想到什麽，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

母女倆正慌亂著，葉知秋抱著翠翠快堅持不住了，腿上槍傷處疼痛不已。他扯著嗓子大喊：“敏敏，你好了沒有？找個布這麽磨磨蹭蹭的，你再不來我就直接把她放床上了。”

薛夫人緩過神來，揭開被絮櫃，取出一條小棉被，讓薛繼敏拿過去。想想又不對，叫住薛繼敏，讓她叫葉知秋把翠翠抱到自己房間來。

葉知秋暗想，都到了這個時候，幹嘛還來回倒騰房間。不過丈母娘有令，不敢違背。他讓薛繼敏托住翠翠的腰部，自己的胳膊腿稍稍緩下勁。隨後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對面房間。

薛夫人已把小棉被鋪好，迎上來托住翠翠，三人輕手輕腳將她放床上。

薛夫人拿兩枕頭給翠翠墊頭部，掀開她的衣服，露出高高鼓起的肚子。又解開她的褲腰帶，將她的褲子褪下。

薛繼敏漲紅著臉，說：“你待在這裏不合適。”不由分說的推葉知秋到門外，‘哐啷’一聲把門關上。

葉知秋無奈的笑了下，他心中根本沒有什麽邪念，只是想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伸手幫一把。薛繼財不在這裏，他有義務把這個擔子挑起來。雖然這個王八蛋不是個東西，但自己跟他風風雨雨並肩作戰多少次，這份情義哪能割舍得下。

他焦急地徘徊在門口，思量著該不該找個醫生來。孕婦出這麽多血，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薛夫人能不能應付得過來，還是個未知數。

他猛拍自己的腦袋，自己幹嘛跟一個孕婦發火呢？就算她不肯吐露實情，那有什麽關系。反正實際情況自己已經了解，何必再去追究呢？現在翠翠萬一有個什麽閃失，自己怎麽去面對薛繼財。

葉知秋內心無比懊悔，點起根煙急抽一口，覺得根本沒勁，又點上一根，還是沒勁。再點上一根，三根煙同時發揮威力，他感覺大腦一陣暈眩，整個人輕飄飄的，象是漂浮在雲端一般，焦急的情緒總算緩解下來。

薛繼敏打開門，見葉知秋抽煙抽得煙霧繚繞，一股嗆人的煙熏得她難以呼吸，忍不住大喊：“你還有心思抽煙，翠翠嫂子快要生了！你快去叫接生婆，再讓廚房把熱水端上來。”

翠翠要生了！薛繼財這王八蛋就要當爹了！

葉知秋高興的合不攏嘴，仿佛是自己要當爹似的，急匆匆地跑下樓去，腿似乎也不痛了。

大廳客人已經走完，大家正在打掃衛生，阿貴和鄧正樹在燒大家吃的菜。葉知秋把情況一說，一幫人沸騰起來，廚房裏把炒菜鍋立馬撤下，燒起熱水來。

薛繼富和薛繼祿沖出大門，分別去找接生婆，因為薛守仁說，多找個接生婆穩妥。

薛繼榮則跑翠翠家，去接翠翠娘過來。

葉知秋急搓著雙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該做些什麽才好。

薛守仁卻提著一壺酒，端著一碟花生米，在葉知秋旁邊的桌子坐下，自斟自飲喝起來。

鄧正世湊過來說：“薛老板，孩子還沒生下來，你怎麽先喝起來了？”

薛守仁笑瞇瞇地說：“你懂什麽，我這是提前慶賀。來，先放下手裏的活，你們四兄弟陪我喝幾杯。”

話音剛落，世道艱辛四兄弟象騎著快馬奔來，在薛守仁身旁坐下，鄧正辛嫌酒壺酒太少，嚷嚷著叫鄧正樹端壇酒來。鄧正樹從廚房沖出來，一把拽開鄧正辛，破口大罵：“你個龜兒子，竟敢指使起老子來，去你娘的。快去拿酒來。”

鄧正辛沒了剛才那副氣勢，陪笑說：“正樹哥，我哪敢指使你呀！我是叫你喝酒。對了，水開了沒有？我去看一下。”

他屁顛屁顛地跑開了。

沒人去拿酒，薛守仁笑著說：“現在將就著喝點，待會兒生下來了，你們放開肚量喝。”

鄧正樹拿來酒壺，直接喝掉一半，起身說：“你們慢慢喝，我去多炒幾個菜。”

一壺酒一大半沒了，鄧正世說：“薛老板，還是你一個人慢慢喝，我們先把活幹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們好好發揮一下。”

薛守仁點點頭，繼續喝酒。

葉知秋有些納悶，薛老板怎麽不理自己，難道是自己養了幾天傷，跟自己生分了？對了，他是長輩，自己應該主動跟他打招呼。

葉知秋拉了把凳子坐下，正要跟他攀談，薛守仁用筷子指指外面，低聲說：“小心有密探。”

葉知秋霎時領悟過來，連忙起身上樓。

不大一會，兩個接生婆先後到了，薛繼敏也被趕到房外，說是姑娘家不適宜在產房內。

薛繼敏在裏面忙這忙那，到了外面，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該幹些什麽好，嘴裏埋怨著說：“真是老傳統，憑什麽姑娘家不能在裏面幫忙？”

葉知秋探過頭來，低聲說：“敏敏，老傳統自然有它的道理。你想，你看到過這種場面，心裏說不定有了陰影，以後對你生孩子有影響。”

“去你的，胡說八道。”薛繼敏臉紅了起來，踢了他一腳，說：“都怪你，本來生產日期還沒到，現在被你逼的早產了。”

這一腳正好踢在葉知秋的傷口處，他只覺得一陣陣鉆心疼，順勢靠著墻坐到地上。揉著腿自言自語的說：“腿兄啊腿兄，實在對不住，今天讓你受委屈了。待會兒我讓你的小兄弟給你報仇。”

薛繼敏生氣的說：“怎麽，踢你一腳不服氣啊？還想著叫兄弟報仇，有本事自己來呀！”

葉知秋擺擺手說：“我哪敢對你動手啊！我是叫這條腿的小兄弟。”

薛繼敏不解的說：“什麽是這條腿的小兄弟？莫名其妙！”

葉知秋煞有本事的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左腿，這是右腿，它們是平等的，沒有大小之分。但我還有第三條腿，跟左右腿相比，它就顯得小多了，所以它是小兄弟。不過用它來對付你，那是最合適不過了。我先讓你跟它見個面，省的你小瞧它。”

他一邊說一邊比劃，還解起褲襠來。

薛繼敏這才會意過來，她羞得滿臉通紅，忙別過頭，低聲罵：“你個下流胚子！”

葉知秋卻拉著她的手說：“敏敏，說來你們也是老朋友了。就算不想打架，見個面握個手也是應該的。”

薛繼敏又羞又急，不知該怎麽對付這個流氓。

正值此時，翠翠娘急急忙忙地上來，說：“敏敏，翠翠生了沒有？”

葉知秋趕忙松開手，躲到敏敏房裏系褲帶。

薛繼敏羞得連頭也不敢擡起來，也不知道她看到這一幕沒有？低聲說：“嫂子還在裏面，應該沒有生吧。”

翠翠娘急得連跺腳說：“這算什麽事呀！繼財失蹤，翠翠又早產，老天爺，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薛繼敏忙勸慰著：“嬸子，你別著急，翠翠嫂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翠翠娘點著頭說：“對，對，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說著，她就奔入房裏。

薛繼敏松了口氣，閃身進入自己的房裏，對著葉知秋低吼：“多到了這個緊要關頭，你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虧繼財哥幫你那麽多忙。”

葉知秋笑著說：“我這不是怕你著急嗎。”

薛繼敏惱怒的瞪他一眼，氣呼呼的坐到床沿上。

隔壁翠翠的慘叫聲一陣高過一陣，薛繼敏的心被揪到嗓子口，身子不由地顫抖起來。

葉知秋見狀，走過去並排坐她旁邊，安慰著說：“敏敏，你別太緊張，女人都要經過這個關口，過了就沒事了。”

薛繼敏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又不是我生孩子，你跟我講這些幹嘛！”

葉知秋嬉皮笑臉地說：“你遲早也要給我生孩子的，我提前給你做思想工作，免得你到時候害怕。”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薛繼敏氣得把頭一別，懶得再理他。

翠翠還在慘叫著，只是聲音慢慢低了下來。葉知秋心頭一驚，他小時候曾聽人講生孩子的事。說是產婦聲音越來越大，那麽孩子就會順利生產。如果聲音越來越弱，那就麻煩了。這話的真假他沒法分辨，但心頭急躁的不行，走出房間，在走道上不停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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