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軒坐在客廳裏，邊喝茶被翻閱當天的報紙。報紙很多，幾乎囊括上海的所有早報，但翻來翻去沒找到他想知道的情況。

周亞楠很是奇怪，往常這個時間，他早就去紗廠了，而今天他還在家裏。難道是因為郭守義不在，沒有開車？也不對呀，早上陳家傑出門的時候，就招呼他一道去，他也拒絕了，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回想起昨晚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象是在擔心什麽，又好像很興奮，竟然在自己身上折騰了兩次。都老夫老妻了，十天半個月來一回是常有的事，有時一個月也會閑置，昨晚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想到這裏，她的臉不覺燒了起來，端起茶壺給張敬軒續茶，說：“敬軒，你是不是在等人啊？”

“阿…哦，不是在等人…是在等人。”張敬軒言語有些混亂，不知該怎麽跟老婆講。

昨天商討時，他反對葉知秋搞這麽大的動作，很容易招來警察的註意。到時事情鬧大了，無論勝負，都不好收場。孫寶廷也讚同自己的想法，說是要教訓斧頭幫，但是點到為止。畢竟斧頭幫的實力比玄武門強不少，如果勝利了，基本是兩敗俱傷，如果失敗了，那就引火燒身，左右都不合適。

而葉知秋卻一意孤行，說是警察那邊沒事，他們一般對小打小鬧會窮追猛打，但事情鬧大了，他們反而會裝聾作啞。而斧頭幫則是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歸山害自家。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徹底。

他這麽一說著大家都不好再反對了，誰都明白，斧頭幫就象是個彈簧，你壓上去，它就縮回去，你一放手，它就迅速彈出來，傷到壓彈簧的人。只有把彈簧放到烈火中燒紅，再用大鐵錘砸扁，它才不會反彈。

張敬軒回來後，一直惦記著，可郭守義遲遲不歸，讓他徹夜難眠。今天一早，他讓傭人把凡是能買到手的報紙全部買來，可翻遍了頭條也沒找到。

按理說這種事一上報紙，絕對是頭版頭條，但這麽多家報社怎麽一家也沒報道，難道他們沒有聽到風聲？應該不會，上海灘的記者非常敬業，稍有點風吹草動，他們便會蜂擁而上，就像聞到血腥的餓狼。莫不是葉知秋改變了計劃，沒有跟斧頭幫交手，或者小打小鬧一番？說不定郭守義留在那裏陪他們喝酒、聊天呢！

想到這裏，他的心松了下下，微笑著說：“楠楠，昨晚感覺怎麽樣？”

周亞楠臉紅了起來，笑罵著說：“去你的，老不正經。”

張敬軒望著她，忽然發現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麽痕跡，身材還是那麽的窈窕，一張臉還是那麽靚麗。如果跟女兒一起出門的話，人家都以為她們是姐妹花。

他牽著她的手，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說：“楠楠，你覺得葉知秋這人怎麽樣？”

周亞楠一聽到葉知秋就頭疼，沒好氣地說：“這人太不正經，跟你說的那個趙家千金有瓜葛，跟薛老板家的敏敏看起來也有瓜葛，跟……”

她差點把自己女兒也排上去了，趕緊閉口不言。

她並不想讓張敬軒知道這事，萬一他一發火，斷絕跟葉知秋的來往，那也不是件好事。畢竟葉知秋幹事有魄力，為人講義氣，讓他失去這樣的朋友，也是有點可惜。

當然她更怕的是丈夫腦門一熱，把女兒送給葉知秋，那就更加得不償失了。

張敬軒笑了起來，說：“葉知秋就是這點不好，他好像跟芳芳的同學麗曼也有些牽連。不過男人嘛，有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

周亞楠暗罵，這家夥實在太可惡了，有這麽多女人，還要來纏著芳芳，他當他是皇帝啊！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便說：“哦，男人有三妻四妾正常，那女人要是很多個丈夫，你你們男人就呱呱叫了。對了，你給我講這些幹嘛？難道你在外面已經有了別的女人，想給我做思想工作？”

說著，她的臉耷拉下來。

張敬軒連忙舉手投降，陪笑說：“楠楠，我們這麽多年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這個人嗎？我什麽時候在外面沾花惹草了，你不要多疑。我真有那麽一回事，昨晚我還會跟你那麽歡快嗎？”

“誰知道你吃了什麽藥？象只發情的公狗。”周亞楠臉又紅了，悄聲說著。

她停頓了下，接著說：“你拐彎抹角地說那麽多，到底想說些什麽？”

張敬軒看她羞紅的臉，見四下沒有，偷偷地親了下說：“楠楠，不瞞你說，葉知秋在外面惹下了事，要避避風頭。我想讓他到我家呆一陣子，你說行不行？”

周亞楠吃了一驚，這家夥不光勾三搭四，還是個惹事的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來。

她想了想說：“敬軒，他是你的朋友，按理說我應該歡迎他來。只是你想想，家傑現在住在我家，他又住進來，那家傑會怎麽想？他要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倒也無所謂。可他跟芳芳年齡相仿，這要是傳出去，人家還以為我們一女嫁二夫呢？”

“看你說的，什麽一女嫁二夫呀？”

張敬軒不覺有些著惱。但是她的話也在理，自己是有臉面的人，這事傳到別人耳朵裏，的確不好聽。

他緩下來說：“楠楠，葉知秋現在身份暴露了，在十六鋪那裏暫時呆不住。他在別的地方也沒有朋友，我總不能看著他東躲西藏的吧？反正在我家，不讓他出門就是了。我們自己不說，有誰會知道。何況家傑跟芳芳沒有婚約，你老是留他住這裏，也是不好聽。如果兩個人的話，反倒好一些。”

這不是強詞奪理嗎？周亞楠氣上來了，正要跟他爭執，屋裏響起門鈴聲。

透過落地窗向外望去，郭守義扶著一個戴著大沿帽的人，站在院子門口。

張敬軒一躍而起，也不叫傭人，直接沖出去。

周亞楠明白來人是誰，她嘆了口氣，人都上門來了，難道還能把他趕出去？

葉知秋臉色發青，毫無一點生氣。半靠著郭守義，半依著院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郭守義在用力擠他呢。

而郭守義也好不到哪裏，左肩裹著厚厚的紗布，連衣服也穿不了，只能穿一邊，另一邊披著，象個西藏喇嘛似的。

張敬軒趕緊上前攙扶住葉知秋，焦急地問：“事情什麽樣了？”

看這樣子，他覺得這句話是多餘的，不是全軍覆沒，就是一敗塗地，能活著回來算不錯了。又說：“快到裏面去，這裏不是談事情的地方。”

葉知秋在兩人的幫助下進了屋，對周亞楠有氣無力地說：“周阿姨，實在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到了這個地步，周亞楠也顧不得什麽了。她匆匆跑進廚房，煮了鍋桂圓雞蛋湯，也倒了一大包紅糖進去，攪拌幾下，便急急出鍋端來。

難得她這麽熱情，葉知秋心裏升起暖意，同郭守義一下子把兩大碗幹光，才吐了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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