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比長了翅膀的鳥飛的還快，在回去的路上，不斷有人朝這支車隊大喊：“玄武門威武！”還有人跟著車隊跑上一程。

葉知秋同孫寶廷共乘一車，裏在車隊中間，他不想太拋頭露面，以免引起警方的註意。

剛到四川飯店，大廳裏已是人頭攢動，好多店鋪老板來探聽情況。葉知秋怕人多口雜，難免不露出馬腳，便囑咐孫寶廷幫薛守仁應付一下，並且要玄武門的人嚴守他的行蹤，隨即他一人偷偷溜出去。

走在大路上，已是華燈初上，路燈照射著建築物，投下一道道龐大的黑影。

葉知秋走了好長一會兒，竟想不出能上哪裏去，眼前浮現著趙英娣淒涼的神情，去她家怕是又給她一場傷痛，不去又思念得慌。走著走著，一家寧波飯店出現在眼前，離家那麽久，在這裏找下家鄉的感覺也不錯。

他信步進去，飯店生意異常紅火，大廳裏人滿為患。

夥計迎上來說：“客官你好，本店已經客滿，麻煩你別的地方看看。”

葉知秋自己管理過飯店，知道裏面的門道，一般有好的雅間留起來，以備突如其來的貴客。便說：“小哥，麻煩你給我開個雅間，錢無所謂。”說著掏兩塊錢給他作小費。

夥計看看手中的兩塊錢，無奈塊說：“客官，不是我不給安排，實在沒空位了。”他又把錢還過來。

葉知秋並不接錢，反又掏出五塊錢給他，轉身靠墻邊斜眼看著他。

夥計拿著錢，咬咬牙說：“好吧，我再試著找找看。”

不到五分鐘，夥計吹著口哨過來說：“客官，你的運氣真不錯，有位姑娘快吃好了。你再等一下，她一出來我立馬來叫你。”

葉知秋擺擺手說：“不用了，若待會兒有人給你十塊錢，這位置又輪不到我了。”說著便往裏走。

“客官你說笑了，我是這樣的人嗎？象我這樣講信用的人，絕不會是見錢眼開之人。哎，這邊走。”夥計搶上來引了下路，接著說：“客官，我告訴你，這姑娘美的很，象這麽美麗的姑娘，連大上海這種地方，一個月也不一定看到一回，你今天能坐她用過餐的地方，真是艷福不淺啊！”

“那你把她用過的桌椅板凳、碗筷碟子搬回家好了。”葉知秋沒好氣的說。心想這家夥太啰嗦了。

夥計笑著說：“我倒是也想，不過老板不會同意的。還有，這姑娘很是奇怪，她每個禮拜來一次，每次來都是一個人，而且每次都是同一個雅間。已經好幾個月了，我懷疑這雅間有秘密，在她走後還特意找一下，不過沒什麽發現。”

葉知秋忍不住說：“你還有完沒完？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聽你講故事的！”

夥計說：“我這不是怕你寂寞的？”

葉知秋實在服了他了，一字一句地說：“我現在是肚子餓了，但一點也不寂寞。”

夥計見他發火了，便不作聲。到了雅間門口說：“請再稍等一會，這姑娘用餐時不喜歡有人打擾她。”

葉知秋真想一腳踹飛他，他娘的，你不敢打擾她，你怎麽知道她快吃完了？花了七塊錢，到頭來還是要排隊等候。

夥計見他繃著臉，陪笑說：“客官，你知道這姑娘愛吃什麽菜嗎？她每一次來都點紅燒大黃魚，紅燒泥螺，黃燜雞，還有鹹筍燉排骨。”

葉知秋已是饑腸轆轆，經他這麽一說，肚子更是‘咕咕’叫。心想這幾個倒是自己最喜歡吃的菜，待會兒也點這幾樣。

又過了好一會，門才被打開，出來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她低著頭說：“小二哥，叫你老板註意下衛生，這裏蒼蠅太多了。”

夥計一楞，忙說：“姑娘，我們店裏最講究衛生了，怎麽可能有蒼蠅呢？想必你是看錯了。”

“那我怎麽聽到門口老是有蒼蠅‘嗡嗡’地響呢？”那姑娘邊說邊往外走。

夥計這才意識到那姑娘嫌他吵鬧，也不臉紅，說：“姑娘你慢走，下次再來。客官你請進吧。”

葉知秋看著那姑娘的背影十分熟悉，她那宛轉的聲音也是那麽的熟悉，忽想到一人，忙喊：“芳芳！”快步追上去。

那姑娘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又繼續前行。

葉知秋一把抓住她的手說：“芳芳，是我啊！你不認識了？”

那姑娘正是張瓊芳，她一下子認不出葉知秋來，忙甩手說：“你是什麽人？快放手，小心我喊人說你耍流氓。”

葉知秋緊抓住不放，嬉皮笑臉地說：“我就耍流氓，你能怎麽的？”

張瓊芳掙脫幾下，葉知秋的手是象是手銬一樣，牢牢鎖住她的手，無法動彈。她臉上現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嘆了口氣說：“我是弱女子，你要耍流氓，我能怎麽辦？”

葉知秋說：“知道就好……哎呀！”他感到一陣巨痛，腳趾頭象是被跺下來似的。

原來張瓊芳乘他不備，用高後跟的皮鞋狠狠跺在他的腳趾頭上。她一招得手，略有得意地說：“知道本姑娘的厲害就好，你若再糾纏，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腳趾頭都快被踩扁了，這還叫客氣？葉知秋捧著腳說：“你要謀殺親夫啊！”

夥計掩著嘴偷笑一會，上前說：“我說客官，你還是吃飯去吧！就你這付尊容，沒嚇到人就算不錯的了，還想泡這樣美麗的姑娘，門都沒有。姑娘，你請走好。”

張瓊芳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輕搖著腰枝走出去。

葉知秋顧不上痛，口中喊著：“張瓊芳，你給我站住。”

張瓊芳猛地停下腳步，她以為這人根本就是在騷擾她，像這樣的人也見多了，叫芳芳也純屬巧合。不料他能把自己的姓名全說出來，那倒讓她大感疑惑，回頭仔細打量著葉知秋，卻還是不認識。便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葉知秋見夥計在一旁，不便明言。略一思索就說：“你有沒有見過一張好好的床、一張好好的竹席，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大洞？”

張瓊芳一呆，隨即她的臉慢慢變紅，象朝霞一般絢麗。笑容如同三月裏的桃花開放了，深紅、淺紅，極其艷麗。她踱著步回來說：“你的腳還好吧？”

夥計驚呆了，眼前這美女在他心中是個冰山美人。除了點菜以外從未跟他講過一句話，任憑怎麽搭訕都沒用。剛才她說他是只蒼蠅，還高興了一下，終於對他開口了。現在看她對葉知秋關切的樣子，心中妒忌不已。心想，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這真是一句至理明言啊，放哪方面都有用。這家夥人長得象草包似的，居然用死皮賴臉的手段，引起美女的註意，真是佩服佩服，以後也有機會，也用這一招試試。

葉知秋見她知道自己了，幹脆靠墻坐倒在地，脫去鞋襪揉著大腳拇指說：“跟美若天仙的姑娘說話就是舒服，跟美若天仙並且冰雪聰明的姑娘說話，更是爽得不得了。只可惜了我的大腳拇指，差不多扁了。”

張瓊芳掩住口鼻說：“你這人斯文些行不行？這裏可是飯店，這象什麽樣啊？”

葉知秋看了看腳拇指，又吹了吹說：“象什麽樣？這象剛出鍋的拍扁油炸土豆，熱乎的很。”

張瓊芳‘撲哧’笑出聲來，搖了搖頭說：“還不是你故弄玄虛，直接說出來不就行了。搞得象地下工作者似的，活該！來，我看看，還好吧？”

她緩緩蹲下身，也不顧葉知秋的臭腳丫子，輕輕地吹了口氣。

夥計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口氣要是吹向自己該多好呀。這仿佛走在桃樹林中，燦爛的陽光透過粉紅的花瓣，灑在臉上、身上。和煦的春風迎面吹來，帶著淡淡花香，吹得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是溫暖的，每一根骨頭都是酥軟的，一心充滿激情的心沐浴在風兒中。

夥計陶醉在幻想中難以自拔，瞇著眼睛輕輕搖擺。忽一聲慘叫聲將他從夢幻中拉回來，只見葉知秋捧著腳一個勁地揉吹，張瓊芳笑嘻嘻地說：“原先是有些扁了，現經我華陀轉世的神醫一捏，已經恢覆原樣。你打算怎麽謝我？”

葉知秋呲牙咧嘴地說：“我請你吃竹筍炒肉！”

張瓊芳說：“不敢、不敢，這竹筍炒肉你還是請別人吧。小二哥，你照我剛才點的菜照樣來一份，再來一壇紹興花雕。”

夥計原還想看下去，但不敢違背她的吩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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